15.不解相思意

慕懷覺得自己在珪園的日子過得無比憋屈。

她終於也得來一個住所,只是滿以爲會是千面來安排一切,結果來的是言清,千面根本沒露臉,但看在給她安排的屋子像樣又整潔的份上,她也就忍了,只是自己這住所與九義葛素流景等人的屋子離得,那還真不是一般的遠。

她向來是個喜歡熱鬧的人啊,給這麼個偏僻的住所,也不知道千面安得什麼心。但轉念想,千面怎麼知道自己愛熱鬧呢,這樣埋怨千面似乎也有欠公允,再說言清爲了給自己佈置房子也累的滿頭滿臉都是汗水,言清和千面……也算是夠意思了吧。人家又沒責任與義務幫自己收拾住所。

但爲什麼派過來伺候自己的,是那個和千面臉一樣臭,能不說話就說話的老妖婆流命?可不可以懷疑千面這是故意的!

直到安定下來也不見千面的人影,慕懷有那麼一點的不淡定,但是也沒有什麼藉口去找千面,人家肯定很忙吧,再說萬一去的時候人家正和言清幹些……少兒不宜的事情,自己也很沒趣吧。

退一萬步講,她慕懷也是個驕傲的人啊。

於是一腔鬱悶之情都化作了練武時的熱情,她跟着對武術癡迷的九義開始在練武場度日,憤懣與憋屈都化作汗水揮灑下來。

於是一個月後的這一日在練武場與九義互拆招數時,慕懷使地是不顧惜自己的打法,最開始還能對招拆招,到最後直接把什麼招數心法全拋在了腦後,完全是五六歲的蠻童打架的無賴姿勢。九義一開始被她打了個手忙腳亂,最後三兩下將她摔倒在地,一手將她手臂扭在背後,用膝蓋頂着她後背,氣道,“慕懷,你抽風啦?!”

慕懷使勁掙扎也未能掙脫九義鉗制,氣喘吁吁,還不認輸地死命扭着身子,九義忽然起了壞心,在慕懷腦袋上敲了一記,笑道,“喂,慕懷,你現在這麼暴力血腥躁動,是不是春心動了?”

慕懷被這一句話說的惱羞成怒,氣道,“你胡說!”不知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掙開了九義的鉗制。九義本來大咧咧在地上蹲着,被慕懷一掀,重心不穩,跌在了地上,看着慕懷又急又氣漲紅了的臉,笑道,“喂,開玩笑的,你緊張什麼?”看慕懷依舊氣鼓鼓的樣子,九義拍拍屁股站起來道,“哎,開玩笑你也信啊!人家春心動了都是柔情似水的,說句話都能紅了臉,誰會像你那麼暴力啊!”說着撫上自己肩頭,“諾,你方纔跟瘋狗似的一通亂打,打得我肩膀好痛,你給揉揉!”

慕懷惡狠狠道,“你纔是瘋狗!”說着撲過去往九義臉頰上抓,九義邊躲邊打,兩個人笑笑鬧鬧又扭在一起,最終還是九義略勝一籌,脅迫慕懷幫她捶肩,慕懷安靜下來,老大不情願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捶着,心思卻全然不在這裡。

從乾州回來到今日,已經過了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裡她都沒有見過千面一次。慕懷不知爲什麼,心裡就是特別不自在,最開始的時候,還能勉強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千面,但是隨着不見千面的日子逐漸增多,心裡想見千面的願望便越發不可抑制。

於是只好讓自己忙碌起來,跟着九義在練武場裡揮灑汗水,只希望在忙碌中不要去想千面,白天是確實沒有時間去想,但是每到晚上,看着秋日那一輪漸漸圓起來的月亮,心裡的思念便像蟲子一樣在心裡亂爬亂咬。

於是昨晚,她望着天上那一輪明月在心裡暗暗計算沒見千面的日子,堪堪一月,太久太久了,於是搜腸刮肚地想了又想,終於還是找了個夜裡睡不着誤闖進別人院子的理由,一路往千面的院子走去。

但其實到了才發現,自己找的一切理由都是白費,因爲她雖然費盡力氣裝出一副懵懂的樣子撞進了千面的院子,但是聞聲出來的卻是言清,那睡眼惺忪的小孩站在門外臺階上揉着眼睛疑惑道,“慕懷?”

慕懷一下子愣住了,她的一切說辭都是爲撞見千面做的準備,卻不想千算萬算,遇見的是言清,於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不知該怎麼說出要見千面的話,最後囁喏道,“我,我是覺得閒了這麼久,想來問問……最近有沒有什麼任務?”

言清笑道,“千面大人……不在的……”

慕懷吱吱嗯嗯,也說不出什麼來,習慣性地伸手抹上自己脖頸,“哦,那,那我回去了,我就是覺得悶得慌,出來透透氣而已……”話來不及說完,撒腿就跑。真是太尷尬了太弱智了,哪有人會大半夜跑去問人家有沒有什麼任務要去做的!哪有人半夜悶得慌,跑去人家院子裡透氣的!現在好了,丟人丟到了言清面前,還好那孩子沒有多問,不然……真是巴不得一頭撞死算了。

她想是這麼想,但腦海裡還是止不住浮現出千面院子裡的那一室燈火,昏黃溫暖的燈火,那是言清所住的地方。她卻不知,在那一室燈火裡,千面擁被坐着,眼底是複雜神色,似喜非喜,似悲非悲,有淡淡溫柔,也有很多,是費人猜疑的情緒。

慕懷經過昨晚丟人現眼的舉動之後,白天果然是不發泄情緒不安生,於是九義就糟了殃。而此刻慕懷心不在焉地給九義捶着背,想到恨處,手底下的勁就多使幾分,九義先前還以爲她是故意,便沒做聲,等實在被慕懷砸地疼痛難忍,回頭一看慕懷那扭曲地表情時就知道她再忍耐下去,這姑娘可能一失手把自己砸出內傷,於是幽幽問,“慕懷,我和你有仇麼?”

慕懷沒有反應,於是九義一胳膊把慕懷摟到身前,壞笑着湊到她耳邊大聲喊“喂,我說……”話還沒說完就聽門口一響,兩人齊齊回頭,卻見撫寧站在門口,立在門邊的一杆槍被她撞翻在地,她也有些失神,歡喜的神色像是凝固了一般僵在臉上,看上去有些扭曲。

九義也有瞬間失神,似是很歡喜的樣子,但很快恢復了臉色,淡淡叫了一聲,“撫寧?”

撫寧纔回過神來,低頭道,“我……來看看你們,誰想到就笨手笨腳,打翻了東西……”說着俯身去撿。九義冷冷道,“也不是你笨手笨腳,只是這些個玩意兒你現在又用不着,都當是沒用的東西,踹上一兩腳也是正常!”

慕懷在看見撫寧的那瞬原想撒開九義撲上去抱一抱她,但是還沒來得及事情都成了這樣,現在這氣氛,怎麼……那麼的……不和諧?而且九義的臉色也着實太冷,撫寧又立在門口握着那一杆槍不知所措,修長白皙的手指因爲握槍握地太用力,指節分明。

慕懷不滿意地瞪一眼九義,這人也太不識好歹太小肚雞腸了吧,很久沒見的姐妹,爲什麼見了還要這樣跟人家講話,難道還記恨着主上那次來的時候撫寧將她困在樹林裡的事?

爲了緩解氣氛,慕懷咳一聲,笑嘻嘻道,“撫寧,好久不見你,想死你了!”掙脫九義的懷抱走過去抱住她道,“今天可算見到你了!”

她兩個在唧唧歪歪,卻不料九義更加乾脆,站起身拍拍屁股就走了,路過慕懷和撫寧身邊時只留下一聲冷哼,看都不看一眼。慕懷看着九義那不遜千面的囂張神色,本來想發脾氣,但撫寧卻拉住了她,笑道,“慕懷,我先去看看她……”撇下慕懷追了上去。

慕懷看着撫寧纖細修長的身影急急追隨九義而去,鬱悶的仰天長嘆,一屁股平坐在了練武場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