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然功夫已失,但頸動脈竇處本來便很脆弱,她把握得又極精準。一掌下去,侍女撲地一聲倒在她的牀上。
楚思迅速的跳下牀,把項鍊中的面具拿出戴上。然後換上侍女的衣服,再把她放在牀上朝裡面側過身,再嚴實的蓋好。再施施然的向外走去,出門之前,她還沒有忘記從櫃子裡拿出些銀子銅板放在身上。至於首飾什麼的,因爲怕有記號,她猶豫了一下便捨棄了。
她用的是一副新面具,對着銅鏡略一掃,只來得及看清是個女子面容,她便出門了。
因爲是慕容恪大婚,主院裡人來人往極爲的熱鬧。而且,自恃楚思有幾個侍女貼身看着,守在她院門外的侍衛們也放鬆了少許。
因此,她這院落裡,時不時的會溜達進一個官員或權貴子弟來。這些人是衝着楚思的名頭進來的。不過她這院落極大,這些人茫不知方向,又不敢逛得太顯目,便還沒有人走到她那小院子前面去。
楚思出門時,幾個侍衛只是掃了一眼便放她出行。
楚思低着頭,平平靜靜的出了慕容恪的大門後,便混入人羣中,安靜的向城門處走去。
走了一陣,她悄無聲息的閃過一戶人家,換了一身普通的羅衣,又走到了街道上。
慕容恪的府第靠近王宮,離城門很遠。當楚思走到離城門足有十來裡遠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身後傳來!
那馬蹄聲急促而緊張,殺氣騰騰,薊城街道上,不時有人縱馬直奔,但奔得如此急促的,那肯定是有緊要事。一時之間衆人紛紛讓開。
楚思也讓了開來。她和衆人一樣,好奇的向那奔馬看去,擠在那些竊竊私語的人旁邊,一邊傾聽一邊看着熱鬧。
不一會,那騎士便跑到了城門旁,他高聲喝道:“關城門,馬上關城門,全城戒備,從現在起一律不許進出!”
喝聲中,“吱吱——砸砸——”的響聲傳出,不一會,城門便給緊緊的關合了。
就在那騎士向城門處奔出不久,一陣整齊急促的馬蹄聲從後傳來。那些騎士們殺氣騰騰的來到衆人面前,一個個翻身下馬,騰騰騰的奔向街道中。一隊隊持着刀劍和長槍的士兵,殺氣騰騰的從各個巷道冒出,轉眼間便佔據了每一個出入口。
這些人的動作迅速,整齊劃一,士兵們面無表情,刀劍寒光閃閃。
不到片刻功夫,衆人便發現,每一處路口上都有着騎士把守着。這些人面色陰沉,目光灼灼的向自己盯來。
在衆人齊齊低頭的時候,楚思也低下了頭。
“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
“天啊,連我們現在的這些小街道也是這樣,豈不是滿城都是軍士了?”
竊竊私語聲中,楚思和衆人一樣,老實的低着頭,雙眼好奇的張望着。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激那些教了自己一個月禮儀舉止的女人們。
街道上突然變得安靜了,沒有人羣喧囂和叫賣聲,能聽到的只有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陽光照得大地一片晃白,到處都是刀槍投射的森森寒光。
過了一刻鐘後,連馬蹄聲也聽不到了。
又過了一會,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再度響起,那聲音是從王宮方向傳來。不一會功夫,一襲紅色外袍的慕容恪出現在衆人面前!他的身後,整整齊齊的跟着五十個健壯的護衛。
慕容恪的臉色陰沉着,雙眼冒火,俊臉發青。他一路策馬急馳,如旋風般的從衆人面前捲過,直向城門方向衝去。
等他的身影一消失,竊竊私語聲四下傳來:“四殿下怎麼來了?”
“是啊,今天不是他大婚嗎?現在應該正是行禮的時候啊,他怎麼來了?”
“天啊,那他娶的那位郡主怎麼辦?新郎到了這裡,她不是氣壞了?“
“瞎操心!能令四殿下連婚禮也不顧的,一定是國家大事,郡主是個識大體的,她纔不會氣呢。”
“出了什麼事?天啊,不是石虎跑到我們薊城來,給發現了吧?”
“屁話!石虎來了會是這個樣子?”
議論聲中,楚思垂下眼斂,臉上沒有表情,眼睛中也是一片清澈。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這時,那些守在要道口的士兵們動了,他們把刀劍向前一伸,相互交叉後,同時喝道:“如要歸家的,一個一個的過來!”
衆人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聽了這話,一個個推搡着向前走去。衆人又急着想回家,又怕犯了這些軍士的禁忌,因此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向前面趕去。
一個士兵走出隊列,他瞪着衆人厲喝道:“男人站左邊,女人站右邊,排隊前進。”
他喝出後,人羣慢慢的分男女形成兩例。
那士兵盯着那些男人們,冷喝道:“一個個前來,把外袍脫下放在手上,把褻褲脫下,全部露出小腿者才能出通行!”
楚思一驚!
她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會以這個法子來查人!她看了一眼長長的隊例,暗中慶幸這街上的行人夠多!
那士兵的喝聲傳到衆人的耳中,頓時一陣喧囂聲四起。燕人雖然沒有晉人那樣講究“士可殺不可辱”,可這樣當衆寬帶脫褲子的事,還真是有點難以接受。
吵嚷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漸漸的,稀稀拉拉排好了隊列的人都在吵嚷中混亂了。衆人擠擠擁擁的向士兵們衝去。
這時,士兵中走出一個將官。他冷冷的掃過衆人,把手中的長槍朝地上一豎,厲聲喝道:“誰敢上前——”
這厲喝聲又洪亮又殺氣騰騰,吵嚷着的衆人一驚,慢慢的停止了擠擁。
望着安靜下來的衆人,那將官厲眼橫掃,冷聲喝道:“四王子殿下有個很重要的人走失了,他急令我等在此嚴查。不止是你們這些行人要嚴查,呆會挨家挨戶都要查過。”
他這是解釋了。
四王子殿下的名字一出,本來還有點氣惱的衆人又安靜了少許。燕人是血性的,他們沒有辦法忘記慕容恪的所作所爲,他替所有的燕人打敗過石虎,他使得天下的人都不敢輕視燕人。
慕容恪現在在薊城的威望,還在燕王之上。
將官看到衆人完全安靜下來,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厲喝道:“不願意脫褲子的人,也可以把褲腳挽起到膝蓋。”
這話令得衆人大爲放鬆。一時之間,男人們都低下頭,一個個挽起褲腳來。
就在衆人剛纔氣憤擠擁,被那將官一喝便安靜的時候,楚思無聲無息的閃過旁邊的巷子,爬過圍牆,跳入了一戶人家。她知道,這些軍士提出這些要求來,便是要看大家的小腿。就如她楚思,易容化妝的本事再厲害,也不會連小腿也化了妝吧?
她是晉國仕女,美貌無雙,皮膚也極是白淨無瑕,完美如玉。這樣的皮膚,在燕地是不會有第二個女人擁有的,男人就更不可能了。因此這個簡單的查探方式,是真的可以令她現出原形來。
因此,她不能再呆在原地。
來了薊城兩次,兩次脫逃,她早就有意無意的把薊城的城市佈局瞭解得差不多了。她知道,從現在這個地方,再前進個十來裡便可以進入一座山脈中。問題是,這個十來裡全部都是民居,層層疊疊的民居!
她的動作很從容不迫,走在別人的院子裡,彷彿是自家院落一樣,四下打量的表情中還有點好奇。實際上,她一邊觀察地形,一邊在思考着對策。
現在她最大的優勢便是戴了面具。包括慕容恪在內,沒有人知道現在的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不對,不對!
楚思忽然警覺的想道:慕容恪完全可以從那幾個守門侍衛的嘴裡,知道那段時間裡出入的人有哪些。因此,自己現在的樣子和性別,慕容恪很可能心裡有數了!現在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