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裡都有想說又不會輕易說出口的事。保持沉默是自我保護的方式，但這並不是最想要的。說出來，把積壓在心裡的事情出說來其實是很痛快的事。
我們需要分享，這樣痛苦纔會減輕。
“不想說說他的事麼？”莫一辰反客爲主的走到廚房，拿出了一瓶喝了三分之一的紅酒又回到客廳，“嗯，女人喝紅酒很不錯。”
張少楠只是看着莫一辰倒着酒，然後把酒倒進那張大嘴裡。
“可不可以遮起來你那骷髏頭。”張少楠很不習慣這樣面對着莫一辰。
“有什麼？我拿最真實的一面面對你。你難道不想也這樣麼？”莫一辰很有耐心的等待着，他知道張少楠一定會說出自己的故事的。
將另一個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張少楠似乎有了說出來的勇氣。人有的時候就是很可笑，非要藉助外力才感覺自己能夠獲得足夠戰勝自己的力量。
“如果不是遇見你，我想我真的能夠不用面對我的過去。”張少楠嘆了口氣，一副爲愛妥協的樣子。
“我有個不光彩的出身。雖然我的親生父親是這個市裡，可以說翻雲覆雨的人物。可是，我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驕傲和自豪。相反，這是我所有痛苦的根源。我從記事開始就不知道父親是什麼。我只知道他活在母親的嘴裡。只有母親開口時，他纔是鮮活的。而母親閉口不談時他就是一片死灰。”
“雖然小時候的生活裡沒有父親，但是我生活的還算幸福。我和母親的日子不算富裕，但是她給了我安穩而快樂的生活。和你一樣，我曾以爲自己幸福。直到慢慢長大，直到我發現我看見的不是真相，我才發現幸福不過是一個美麗的面龐。摘下那副美麗的面具後，它，一副莫鬼模樣。”
張少楠接過莫一辰遞來的酒杯，輕輕地和他碰杯。好像一下子，兩人成爲知己一般。
酒在口腔裡打了兩轉，滑進肚裡，發酵出格外的情緒。
“那是我不願回想的一天，噁心而讓我痛心。從那天起，我的生活天翻地覆。”張少楠皺着眉閉起了眼睛。“初三那年，距離中考大約還有一個來月。那天我因爲身體不舒服沒上晚自習提前回了家。”
話到此，張少楠沉默了。她咬着下嘴脣，很久沒有說話。一行眼淚從她閉着眼縫裡流出。莫一辰想要給她安慰過去摟住她，但他還是放棄了。因爲有些痛苦只能自己面對、自己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張少楠才顫巍巍的又開始說話。
“當我推開門的一瞬間，我看到了，哼，幸福的本來模樣。我的母親和一個陌生男人，哼，真是可笑。當時我感覺頭好暈，意識有點模糊。等我再清醒過來的時候，我一個人呆在無人的橋洞下。我開始放聲痛哭。我努力的想要刪除那不堪入目的一幕，可是它已經牢牢的印在腦子裡。”
“天色昏暗，痛哭的我沒有發現一個人正在接近。我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感覺他猙獰的笑着，拉扯着我。我被死死的按在地上不得反抗，嗓子也哭喊的失了聲。後來，砰的一聲，那人重重的倒在了我的身上。我推開他的時候，被一個人緊緊摟在懷裡。”
張少楠的眼淚流出了一道淚痕：“我被母親摟着回到了家裡，她爲我洗澡更換衣服。然後爲我煮了一碗麪讓我填飽肚子。家裡很乾淨，味道很清香，跟往常一樣。如果我沒有提前回來，我還是可以這樣享受着我本來的幸福。我沒有說話，只是吃着面。”
“母親坐在對面，倒了一杯清茶。茶香四溢，感覺整個人好了很多。然後她跟我說了我們生活的真實面貌。”
“母親曾經在舞廳工作。除了不賣身，其它的她幾乎都做。一次偶然的替班，她遇見了我的父親。在那個污濁的環境裡，母親還算清純些。大概就是這樣才吸引了他吧。他那時雖然也有些地位但還不能跟現在比。他瘋狂的追求我母親，並許諾會給她一個美好的未來。”
“母親相信了，放棄了工作，做着他的情人。那時他已經有了妻兒，我母親只是默默的當着現在所謂的小三。她心甘情願的接受這些，因爲她覺得愛就要付出一切。她什麼也不要，直到有一天，她有了我。母親纔開口向父親提出些要求，不過很快她就遭到了拋棄。”
“之後，母親開始獨自生活並生養我。一直以來，母親從不向我提她工作的事，只說是幹着一些零活罷了。直到那次我才知道，零活是做着，可是她也因爲想掙更多錢讓我過的好些，開始出賣身體。”
“女人就是這樣吧。”張少楠睜開，紅紅的眼眶含着淚，“只要放開一點，就會有錢。”
“母親當時給我講着我從來不知曉的一切。最後她說‘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這些。但是我不會感到羞愧。或許，你會爲我而深感恥辱。但是，我，是對得起你的。媽媽是愛你的。同時，媽媽也是和你分離的。我所經歷的一切是我的人生。這不會影響你的人生。你也不用爲了我們而覺得自己有多不堪。看看這個剛剛骯髒的屋子，現在同樣可以充滿茶香。我希望你可以保持純潔的心，無論你身處多麼污濁的環境。因爲，你就是你。你要過屬於你的生活。’”
“她說完這些空洞的話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屋裡。從那天后，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張少楠起身走進臥室，然後拿着一個存摺回到莫一辰面前，“這是她唯一留下的東西。”
莫一辰打開來看，上面的數字讓他吃驚。
“65萬？”
“是的。這是她留給我的。我沒有動過。因爲只要看到它，就好像感覺到母親在身邊，也能感覺自己是被愛着的。”張少楠的眼淚滴在了摺子上。
“那你後來是怎麼生活的？”莫一辰問。
“母親失蹤後不久，一個叫華姐的來到我這裡。她帶我住進別墅，給我錢。我知道這都是父親的意思。但是，很好奇，爲什麼突然會這樣。”張少楠說，“我接受了他的幫助，一直到我上了大學。”
“現在他還會給我錢，但是我不需要了。我把那些錢燒給了我的母親。”
“啊？你母親死了？”
“不然呢？是華姐告訴我的。我母親早就去世了。哼。”張少楠突然停住，“這就是我的故事。你想聽的所有一切。”
莫一辰低着頭，默默地把人皮又套回到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