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醫袁青三個手指掐在顏明真的手腕上,這一把脈竟然就用了有小半盞茶的時間。
“果然如我所想的一般。”他一雙小眼睛越來越亮了起來。得意的掃了顏明真一眼,繼續說道:“你的臉毀在八年前,之後用的是被人加入了枯腐草的玉膚膏。所以原本可以慢慢恢復的臉上,就落下了這麼一道傷疤。”
對於這種狀況,顏明真心中早有預料。想想宇文姨娘那樣的人,爲了不讓自己搶了她苦心推到將軍府嫡女位置上的親生女兒顏明華的風頭,做這樣的手腳也是可以預料的。
而秋香婆子早面帶羞愧的低下了頭,這件事情也是經過了她的手。
呂六和杜姨娘父子則是帶着幾分吃驚的看着顏明真,他們在想,將軍府上執掌後院的人可是眼前這個女子的生身姨娘,怎麼會讓她碰到這樣的事情?
可還沒有等他們想出其中的奧秘,神醫接着又說話了。
“不對,除了枯腐草之外,還有別的東西。”神醫眉頭皺了皺說道:“看來是有人成心不想讓你臉上的傷疤給除去啊,竟然連千年的赤龍草也用上了。如果要是一般的醫者,根本診斷不出來你身體裡有着赤龍草,要是給你用上修復傷疤的藥物,你這臉不但好不了,疤痕還會越來越大。”
神醫嘴裡又是枯腐草,又是赤龍草的說着,顏明真她們這些人對這些醫術上的東西根本不瞭解。但他最後一句話還是讓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他的身份在那裡擺着,所說的話肯定是百分百的準確。
“小姐,”青枝和紅葉兩個人想着就不覺後怕。想想前一段時間顏明輝從林翰那裡討來的藥膏,得虧顏明真沒有用,要麼豈不是讓傷疤更大了?
呂六則是帶着幾分同情的看了看顏明真,這段時間顏明真身上發生的事情,他都看在了眼中。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一副柔弱中帶着堅韌的小女子竟然自小就一直遭受到人的暗算,這麼說來,那這段時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也就能說的通了。難道,他心中不覺就有了一個自己感覺到很是匪夷所思的念頭。
而杜姨娘則是張大了眼睛看着顏明真,她心中也想到了呂六心中的那個想法。但她比呂六更相信那應該是真的。因爲她心中明白,依着姚姨娘那些人心狠手辣,步步爲營的籌劃,能做出任何不擇手段的事情也都可能的。
而神醫說道這裡,語氣又一轉,頗帶了幾分得意的說道:“只不過,你恰巧碰到了老夫。我敢保證,有一年的時間,肯定能讓你臉上的疤痕了無痕跡。”說着,他放開了拿着顏明真手腕的三根手指,帶着幾分期盼的看着顏明真,只等着她從嘴裡說出一個好字來。
卻沒有想到顏明真開口了,卻還是一指杜姨娘,說道:“有勞神醫爲她診治?”
神醫何曾這樣被人落過面子,見顏明真這麼頑固,頓時也生氣了,臉色一拉說道:“你這個丫頭,好生不識好歹,我袁某人豈是你指揮的人。說,你是讓不讓我給你診治?”
“還請神醫爲她診治。”顏明真還是那句話,表情也是不冷不熱的。
“小姐,”幾個丫頭一聽,就想着勸說顏明真,但被她一眼掃過去,也就都不在言語。
秋香婆子和呂六兩個人也沒有想到顏明真會爲了杜姨娘而拒絕了神醫的診斷,這可是她唯一能祛除臉上疤痕的機會啊,兩個人不覺有些爲顏明真惋惜。
而杜姨娘父女則有些意外的相互看了一眼,杜姨娘感激的上前了一步,剛想着開口,卻先是一陣激烈的咳嗽。
“你不用謝我。”沒有想到顏明真卻對着她說道:“這神醫明明看到你病體沉痾,卻放着你不管,而要給我診治臉上的傷疤。這傷疤反正也陪着我幾年了,好壞如何我心中是有數的。至於神醫爲何選了我這不輕不重的傷疤,而對你視而不見,讓我..。”說着,她瞟了神醫袁青一眼,那種不冷表情裡充滿了不信任。
她這樣的話語和表情當然讓其他人都不覺有些咂舌,敢這麼當着神醫的面就質疑他的醫術,估計顏明真是這天下第一個人吧?
“什麼?!”神醫袁青意見,差點暴走,指着顏明真的手指頭因爲激動而帶了幾分顫抖,說道:“你這丫頭片子原來是不相信我的醫術啊?”
說着,他不等顏明真回答,一頓腳說道:“好,好,既然這樣,老夫還懶得理睬你了。”說着掉頭就向着外面走去。
眼見成了這樣的局面,所有的人都不覺有些惋惜的看着顏明真。
“行了,進屋吧。”顏明真則是一揮手,根本不當回事的說道:“這大冷天,在外面站着做什麼?”說着,她舉步就要想着主屋走去。
“站住,你個臭丫頭,”還沒有等其他人反應過來,剛向外走了幾步的神醫袁青確實猛的一回身,又返了回來,對着顏明真嚷嚷道:“你憑什麼質疑老夫的醫術?你臉上的傷疤我還給你治定了。”
還沒有舉步的其他人一聽,不覺都對他的這樣的舉動感覺哭笑不得。而呂六則是看了看自己手中拎着的大包裹,又不覺掃了顏明真一眼,嘴角帶上了一絲笑容。那個女子,心思還真是細膩,估計是早看到了神醫袁青並沒有從自己手中取走東西,就篤定了他還會返回來。
“先給她醫治。”顏明真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只不過她的話語裡多了一個先字,意味着只要給杜姨娘醫治好了之後,就同意神醫袁青爲她診治臉上的傷疤。
“你,還是質疑老夫的醫術?”此時神醫袁青的話語裡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這個臭丫頭,真是氣死人了。若不是自己看出了她非凡的命相,不想讓她一顆明珠蒙塵泥土中,輪得到讓她這麼威逼自己嗎?
“恩,”顏明真點點頭,氣死人不償命的說道:“要麼爲何你選了我這死不了的傷疤治療,而不是去看都快支撐不下去的她?難道不是怕失手丟人嗎?”
失手丟人?!呂六在一旁嘴角直抽,神醫袁青出道幾十年,只要是經過他手醫治的人,哪怕是已經斷了氣的,也能給你從閻羅殿裡給拉出來。一個讓人恨不得供起來的人,也就顏明真敢這麼當着他的面說這樣的話。
“你?!”神醫袁青指着顏明真,剛想着要說什麼,但他原本氣憤表情卻突然一轉,卻是笑了出來,說道:“小丫頭,你想着用激將法讓我給她診治,可偏偏老夫不上你這當。”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顏明真一聽他這麼說,絲毫沒有被人揭穿的尷尬,而是一笑說道:“那不說這個,我不相信你的醫術自有我的原因。”
“什麼原因?”神醫袁青一聽,頓時就來勁了。他倒要看看顏明真還有什麼樣的話要說。
“先說好,如果我確實能證明我說的對..,”顏明真還沒有說完,神醫袁青直接搶口說道:“那不用你再開口,我直接給這婦人出手診治。”
“一言爲定!”顏明真點點頭,說道:“那有勞神醫給我說出一個準確的能讓診治好我臉上傷疤的時間。”
“這個無妨。”神醫袁青成竹在胸的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說道:“老夫只需給你開五十付祛除你體內殘毒的草藥,再加上五個月的外用祛疤藥膏,最多隻需十個月的時間,保你臉上瑕疵盡除肌膚如玉。”
“你確定是十個月的時間?”顏明真轉頭看看,當看到宇文燁已經有些睏乏了,正被杜青雲抱着,依在他的肩上小睡,也就對着杜青雲使了一個眼色。
然後再其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迅速從頭上抽下一直銀簪子,猛地在自己臉上的傷疤上用力
戳了一下後,又向下一拉。
她的動作又快又狠,血頓時就流了出來。
到此時,杜青雲才明白她剛纔給自己使眼色的意思。連忙將宇文燁的一側耳朵壓在自己的肩上,另外一隻則是用自己的手給他捂住。
眼見爲了自己的女兒,顏明真竟然這麼做,他心中不覺對眼前這個女子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滋味。
“小姐,”三個丫頭見此,驚叫一聲,就想着上前爲她捂住傷口,但被顏明真用目光制住了。
秋香婆子上前了兩步,但馬上想到了顏明真的用意,也就停住了腳步。
這個女子真是爲了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呂六的腦子裡則是首先閃現的這麼一句話。
“顏小姐,你何必爲了我自殘呢?”杜姨娘此時也早明白過來,頓時眼淚也就流了出來。
而神醫袁青則是被震住了,等反應過來,頓時開口就罵道:“瘋了,瘋了,你這個丫頭簡直是個瘋子。”他說着,則是飛快的奔到呂六身邊,一把將自己的包袱從呂六手中搶了過來。放到地上打開,從一堆瓶瓶罐罐裡很快找出一個瓷瓶,然後包袱都顧不上收拾就奔回了顏明真的身邊,一下子打開瓶蓋,說道,“快,先止血。”
此時,顏明真臉上的血已經順着臉頰蜿蜒流了下來,很快就在她粉色的披風上綻開了一朵暗紅色的花。
如果此事要是放在別的女子身上,一般膽小的別說還能這麼穩定的站着了,說不定早已經暈了過去。但偏偏她還一臉風輕雲淡的說道:“不用,你先給她診治。”
“我真沒有見過你這麼倔脾氣的丫頭,”倔強到竟然敢用這樣的手段逼着自己出手爲那個女人診治。
神醫袁青見顏明真根本看都不看自己握在手中的瓷瓶,氣得直跺腳,但下一句話卻又大出其他人的意料,說道:“只不過,我喜歡。”說着,直接將手裡的瓷瓶要遞給了站在顏明真身後的青枝。
而青枝此時那裡敢接呢,只是拿眼看顏明真。
見顏明真剛要開口,神醫袁青馬上也就直接說道:“成了,不用在說那句話了,我答應給她診治就是了。”
得到了他這句話,顏明真掃了呂六一眼,見他暗自點了點頭,知道神醫不會失言,這才點點頭。
見此,青枝才趕緊接了神醫袁青的瓷瓶。
而紅葉和紫蝶兩個人則飛快的拿出了乾淨的帕子,一個人給顏明真擦拭臉上的血,一個人則扶着她的手給讓青枝上藥。
神醫袁青的止血藥很是靈驗,當一撒到傷口上,血頓時也就止住了。
此時,那個正在爲杜姨娘等人收拾房間的丫頭在知道院子裡的事情後,也早打了溫水出來。顏明真也就讓三個丫頭給自己將臉上的血漬給清理了一下。
怪不得說着神醫袁青是個怪人呢,原來他的思維真的跟別人的不一樣。呂六不覺在心中暗自搖搖頭,這簡直是一物降一物,沒有想到自己費勁了心思才辦到的事情,顏明真竟然只是用了一個苦肉計就做成了。
而等血止住之後,顏明真看看杜姨娘,說道:“好好的在這裡住着,等有時間,我會來看你們的。”
“二徒弟啊,”神醫袁青又從他那大包裹裡鼓搗出了一個瓷瓶過來,笑嘻嘻的說道:“這個你拿好了,等回家後,就塗抹一些到臉上,保你的剛纔扎的那口子十天之內痊癒。”剛纔他是看到了顏明真的狠勁,被她劃下的傷口絕不緊緊是表層的皮肉那麼淺薄,要麼也不會流那麼多血。所以他突然動了將顏明真收爲自己徒弟的念頭。所以也不管顏明真願不願意,就直接稱呼她爲二徒弟。
說實話,神醫袁青也知道顏明真說不定根本看不起自己這神醫的身份,只不過一想到已經殞命的大徒弟,他心中不覺就有些黯然。如果她還活着,自己哪裡還需要這麼貼着臉上趕着顏明真要人家接受自己的衣鉢?
其他人也被神醫袁青的稱呼給驚到了,尤其是呂六,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着給神醫袁青做徒弟。畢竟只要學的他幾分本領在身,那以後就可以在這天下橫着走了。
那幾個丫頭更是詫異,只不過轉念想到自家小姐這段時間一直捧着那些醫書古文的鑽研,那現在豈不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顏明真淡淡一笑,說道:“神醫,謝謝你的藥了。有勞你爲杜姨娘診治。至於這徒弟二字,還請你慎重。”到現在,顏明真也算是將神醫袁青的脾氣摸了個差不多。這傢伙說白了就是一個老頑童。如果要是對他的脾氣了,能掏心掏肺的對待。但現在她對醫術什麼的並不感興趣,起碼在報的前世的大仇之前,她可沒有想着一門心思的去幹什麼事情。
說着,她對着呂六和秋香婆子以及杜家父女等人,點點頭,說了一聲告辭就要離開。
而神醫袁青也並沒有想着讓顏明真馬上就答應自己,也就嘿嘿一笑說道:“老夫願意喊你二徒弟,誰能管得着?只不過這些都不說,你可別忘了,等我給這婦人調理好了身子,要我給你診治你的臉啊!”
“那就有勞神醫了。”顏明真一笑,點點頭。卻沒有說明那件事感謝神醫袁青。
杜姨娘沒有想到這神醫袁青除了要給自己診治外,還不忘給顏明真診治,心中自然是高興不已。看着顏明真不覺就含了兩眼高興的淚,恨不得直接給神醫袁青跪下磕幾個頭。可她又怕他不買賬,反而會壞了顏明真好不容易纔求來的這樣的結局,也只能看向顏明真,眼眸中全是感激。
“還要有勞你了。”顏明真看看呂六說道:“送我們一趟吧?”
還沒有等呂六回答,神醫袁青早插話說道:“去吧,去吧,我這麼嬌嫩嫩的小徒弟,你一定要將他們安全給送到地方。”現在他就直接一面倒的站在顏明真的一旁的。
呂六原本在接杜姨娘等人過來的時候,對顏明真懷了一肚子氣。當時在路上就想,別讓我再爲你做任何出了職責內的任何事情了。
可經過剛纔的一系列的事情,他現在突然不這麼想了。
對顏明真這個看着柔弱不堪,實際上卻是堅韌、剛硬的女子,他突然多了幾分願意爲她效勞的心思。他突然也就明白了自己的頂頭上司沐天華爲何當初對顏明真又恨又在意的心情,這個女子,卻是讓人不能拿正常的眼光看待。
而在離開之前,顏明真將自己沾了血的披風交給了秋香婆子,說道:“有勞媽媽幫着清洗一下了。”這樣沾着血的服飾當然不能再帶到丞相府裡了,所以留在這裡是最妥當的了。反正她的衣服穿得也不算是薄,又只是到丞相府那邊去混個人數,倒也無妨。
而秋香婆子被顏明真毫無芥蒂的舉動弄得心裡一陣亂跳。
這段時間,她雖然不清楚顏明真花在她們母女身上具體的錢數,但在心中,她也明白肯定是不少了。
秋香婆子心中清楚,如果要是顏明真只爲了撬開自己的口,那用不着花那麼多的錢給自己的老母親看病。她對自己這麼看中,雖然只是爲了能讓自己到時候指證姚姨娘母子,但自己已經還不清她的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