靑枝倒是沒有留心到剛纔那個被打的人所說的那句話,就是聽到了她也沒有聯想到在大學士府上拜壽那日的情形,此時見顏明真讓車伕將車停在街市上心中就有些疑惑。但自家小姐做事從來都是極有分寸的,她倒也不用多心。
可當見顏明真吩咐紫蝶買藥物之後,還不出去,反而看向了櫃檯那邊的掌櫃,靑枝剛要開口,顏明真讓她稍安勿躁的目光就掃了過來。見此,靑枝也就壓下了心中的疑惑,隨着顏明真走了過去。
此時,前堂這邊除了顏明真之外,只有一兩個進來拿藥的老百姓,都有哪些年輕的夥計、學徒接待,而掌櫃的則是在打着算盤算這一日的賬目。
當看到顏明真走近,也就將手中的東西放下,含笑問道:“小姐,可有什麼吩咐?”
見掌櫃的是一個性子和藹的人,顏明真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她掃了一眼前堂,輕聲說道:“掌櫃先生,能否借一步一說話?”今天的事情畢竟比較特殊,她當然希望越隱秘越好。
那掌櫃的也是一個買賣精了,見此上下打量了顏明真一眼,也就伸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將她讓到了旁邊的一間問診室裡。
進到裡面後,顏明真示意靑枝將房門掩上,也不就坐,看着掌櫃直接說道:“掌櫃先生,你們店鋪門口大樹下躺着一個生命垂危的人。我想請掌櫃的讓人出去爲他看診,如果要是那人已經喪命就罷了。如果還能救回來,請掌櫃的作個戲,讓人說他已經沒命了,然後將人送到一個不被人知道的地方將養起來。”
聽了顏明真的話,掌櫃不覺就擡頭看了一眼顏明真。雖然她臉上蒙了面紗,但當看到顏明真一雙熠熠閃亮的大眼睛,他連忙低下了頭。
這個女子雖然看不到面容,但看穿着和裝扮,顯然也不是一般人家的小姐。可這個要求就有些怪了。說她有一副菩薩心腸,想着救人吧,可她已經說了,如果人已經死了,就不用管了。而後面的那個做法又讓人不覺深思。
剛纔外面的情形掌櫃的雖然沒有出門親眼看到,但早有人進來說了,他心中還是有數的。
雖說此店鋪背後的靠山一般人是無法動搖的,但涉及到人名的事情,他們這些手下幹活的人還是小心謹慎些的好。
心中想着,掌櫃的開口說道:“姑娘,我們這裡是濟世救人的醫館不錯,若要是救人性命,爲人出診瞧病什麼的,這自當是義不容辭。可剛纔小姐說的做戲那一場,就有些讓人想不通了。”再說,他還有深一層的顧慮,如果那人氣息奄奄,自己這邊攔下了這事情,最後人卻死了,也會是一場麻煩事。
見此,顏明真苦笑道:“我理解掌櫃先生的苦楚。那人或許是我要找的一個關鍵人物。”說着,她掃了一眼靑枝,繼續說道,“我自不會讓先生爲難,給上你們一百兩銀子,你們將人養上幾日,我回頭接走就是了。如果他命不該活,你們悄悄送上一副棺木就是了,我自不會再追究。”
靑枝原本聽着顏明真的話就是一頭霧水,當見顏明真看了看自己,要拿出一百兩銀子來,心中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從身上帶着的荷包裡取出來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託着在掌櫃的面前晃了晃。
眼看着是一張京城裡知名商號的銀票,掌櫃的心中頓時明白眼前這個小女子所說的話是認真的。
而仔細想一下,如果那人在自己這藥鋪門口附近奄奄一息的靠着,說不定一會就要喪命了。如果要是自己這邊人看到了情況,卻不去施以援手,說不定附近不明情況的老百姓會怎麼說呢?
再有,如果要是等官府上的人來查看,收屍,說不定也會來店裡問情況。讓衙役官差因爲這樣的事情出入藥店,有些事情可是好說不好聽。
而顏明真所說的事情,說大就是大,說小就小。眼看着就辦這麼點事情就能拿到一百兩銀子,掌櫃的想了想,突然想起今天主子在樓上,也就點頭,說道:“你稍等,我去跟大掌櫃的說一聲看看他怎麼說。”這畢竟是一個十分輕鬆又能賺錢的買賣,如果要是主子同意了,那他還怕什麼。
見掌櫃的動心了,顏明真點點頭,給靑枝使了一個顏色,讓她將銀票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然後開口道:“銀票放到這裡,我們到外面等候,如果先生同意了,就不用再和我言語,直接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就是了。如果那人不死,我十日內定將那人帶走。”說完,她直接走了出去。
靑枝有些心疼的瞧了一眼銀票,自己的小姐還真是豁出來了,爲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一百兩銀子都不放在眼中就直接給人了。但此時事情已經說定,反對也沒有用了,她咬了一下嘴脣,還是將銀票放到了桌子上,然後跟在顏明真身後走出了房門。
自己還沒有點頭答應,這個小女子就直接讓丫頭將這一百兩的銀票放到了桌子上。這女子不是過於大膽,就是對自己太過放心。掌櫃的見此,想了想將銀票拿在了手中,隨在顏明真主僕身後出了診室,然後直接上了樓。
顏明真來到堂前後,見紫蝶正在爲剛纔拿下的藥物付錢,想了想又和靑枝低語了幾句。然後靑枝就又走到藥櫃前,跟拿藥的夥計說出了幾樣草藥的名字。
眼看着兩個丫頭在藥櫃前拿藥,顏明真走了幾步到旁邊放着長几板凳,到一般看診的人坐的地方去等待。
在一羣平常的老百姓當衆,雖然蒙着面紗,但顏明真身上自然流露出來的雅緻和神韻還是很搶眼。
此時,從門口跑進來了一個衣着比較上乘,手中拎着一個紙包的小廝。當他的目光落在顏明真的身上,腳下不覺就停頓了一下,但隨即也就恢復了正常,飛快的奔上了二樓。
此時,二樓的房中,一個年近六旬,穿着一身綢緞的大掌櫃的正神色恭敬的站在坐在首位上的一個年輕的公子身邊。他們對面,拿着那一百兩銀票的前堂掌櫃正在說着剛纔顏明真的要求。
這年輕的公子赫然是蔣世子,蔣逢春。這家藥鋪正是蔣王爺家的一個鋪子。
今天蔣逢春走過這裡,突然想起母親最愛吃那附近一家鋪子裡的點心。但那家點心鋪子賣的東西可口,供不應求,去了要排隊。
不想在排隊上浪費時間,蔣逢春也就遣了身邊的小廝大牛去買,自己也就溜達到了這家醫館裡來瞧瞧。
此時,已經等了有小半個時辰了,眼見去買東西的大牛還不回來,蔣逢春不覺就有些急躁。正好那樓下的掌櫃的也來說顏明真的那件事。
旁邊一直注意着蔣逢春臉上的表情的大掌櫃眼見他眼中閃過了幾分不耐,也就一揮手對着掌櫃的說道:“去,去,這樣的事情答應他作甚,直接拒絕了就是。世子好不容易來這裡一趟,怎麼能拿這樣的些微小事來麻煩他?”
那前堂掌櫃一見,雖然有些爲沒有代顏明真做成這事情在心中惋惜,但在世子跟前他不好放肆,就點點頭。他正要出門,此時大牛也奔了進來。
大牛一進門,看到蔣逢春,先將手中的點心紙包向上提了提,表示東西買得了,然後又看了一眼兩個掌櫃的,才說道:“爺,奴才方纔在樓下看到了前一段時間助了王妃一臂之力的顏家小姐。”
“什麼?”聽到大牛的話,蔣逢春的眉頭皺了一皺。腦子裡不覺就想起了那個蒙着面紗,看上去帶着幾分較弱,但目光堅定的小丫頭。嘴裡也就跟着說道:“你確定是她?”
“是,肯定是!”大牛一笑,心知自己的話引起了蔣逢春的興趣,也就點點頭,說道:“難道爺還不信奴才的眼睛?你可別忘了,當時在西市街上的時候,奴才可是跟在了爺身邊的。那顏家小姐小姐雖然一直蒙着面,但奴才可是記得她那雙眼睛。”
一聽到大牛說的那人就是想着要醫館裡幫助的那位小姐,前堂掌櫃的也就停住了腳步,給大掌櫃使了一個眼色。
兩個人在一起共事多年,大掌櫃那裡不明白他的意思呢。再說,大掌櫃早看出了蔣逢春在聽到顏家小姐後的表情,心知他是關切這個女子的,也就對着前堂掌櫃問道:“張三,前堂只有一個小姐在哪裡嗎?”
前堂掌櫃的對顏明真的印象不錯,原本是想幫着一把的。可見剛纔大掌櫃拒絕了,蔣世子也沒有說什麼。此時眼見有了轉機,當然也就連連點頭,說道:“是,只有一家小姐帶着兩個丫頭在前堂。”
“那就接下來。”剛纔蔣逢春聽了前堂掌櫃的話,心中明白那位求助的小姐肯定是自己沒有辦法了才求到醫館裡來。她之所以這樣,怕是想將此事辦的隱秘些。
要是別人,他懶得去管。可此時知道是顏明真,他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了。除了爲蔣王妃還一份人情外,主要他是好奇那個丫頭。能不爲自己世子的身份動色,甚至在知道自己的身份後,連多看都不肯多看一眼自己,這樣的丫頭他還真的想多瞭解一些。
蔣逢春眼看着前堂掌櫃的正在看着自己,繼續說道:“銀子你照收,不必讓她知道的更多。”尤其是不要讓她知道這座醫館背後是自己家的產業。
前堂掌櫃的自然知道這些規矩,也就點點頭,然後就下了樓。
等前堂掌櫃的離開之後,蔣逢春看看大掌櫃的,說道:“這件事情你親自指揮了人去做,只能做的讓那顏家小姐滿意,不可做砸了。”
見平時惜字如金的主子這麼吩咐自己,大掌櫃當然是連忙點頭答應了下來。
原本等着大牛回來就想着離開的蔣逢春見大掌櫃應了下來,反而一時不想走了。他揮手讓大掌櫃的離開之後,自己站在了窗戶旁邊,拿着茶盞看向外面。
當看到停在醫館門口的那輛簡單的馬車的時候,蔣逢春不覺暗自皺了皺眉頭。那個丫頭不是將軍府的人嗎,爲何出行的馬車如此簡陋、無華,若不是上面尚留着將軍府上的標記,他還真不相信這就是一個大家小姐所乘坐的馬車。
而小廝大牛見蔣逢春盯着顏明真的馬車出神,禁不住心中暗自發笑。他在想,自家主子這算不算是對一個女子動了心?這件事情是不是該跟一直在私下叮囑自己注意世子平時有沒有特別關注的女子,有了一定要稟告的蔣王妃說上一聲。
樓下,顏明真見紫蝶和靑枝兩個人將藥物都拿好了,那掌櫃的還不下來,心中不覺有些焦急。心道難道這事是不成了?想想現在天氣寒冷,外面的那人身上又受了傷,如果要是不早點進行救治,怕是越來越不好了,不覺就擡眼看向樓梯處。
不過,也沒有讓她多等。只聽到上面一陣樓梯聲響,前堂掌櫃的走了下來,對着她暗暗點了點頭,顏明真心知事情辦妥了,頓時也就輕鬆了下來。
只見那前堂掌櫃的隨便招呼了幾個夥計,讓人去請了裡面一個看診的醫生,便走了出去。
雖然顏明真呢心中也希望能知道那人具體的被救治的情況,但心中也明白此地不能久留。也就帶了靑枝和紫蝶兩個人走了出去。
等她走到車前,正好聽到那些前去救治的人有人大呼小叫的說道:“這人連傷帶凍的,怕是不成了。”
當她擡頭,看到前堂掌櫃也看了過來,當看到他的手輕擺了一下,顏明真知道那人並沒有死,不覺一下子放下心來。
擡眼看到不遠處鬼鬼祟祟站在牆角那邊李三通的身影,見他在聽到醫館裡的話後,頓時就帶這幾個人轉身就走,顏明真不覺暗自冷笑。回頭倒是需要託人打聽一下,這個李三通真的是在王漕運使家當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