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還在加班沒有回來。也許是**父母來的那幾天,**沒有加班攢下了不少工作,所以現在**要拼命補回來的。林佳意自己一個人坐在書桌前,呆呆地盯着電腦屏幕,卻什麼也沒有看進去。
這幾天發生的事讓她有些心灰意冷,感到身心俱疲。她的身體還是很虛弱,但是爲了在單位保住自己的工作地位,她不得不硬撐着去上班,纔沒有招致領導更多的不滿——對於有一個動輒請一個星期假的下屬的領導來說,要完全沒有不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但是自己的工作狀態明顯的受到了影響,工作效率變低,還差點出了錯,幸虧自己平時一向小心謹慎,及時發現之後通過猛加班給彌補了過來,纔沒有被領導發現和批評。
但是林佳意越來越感到在現在這個單位的競爭壓力的加大了,同事之間原本應該互相映襯的,現在卻爲了一些個人利益開始“內部互毆”了,這林佳意心裡也很失落,以前在學校的時候聽說“職場如戰場”,她還不太相信,但是現在她親身經歷之後,她也是歎服了。
前幾天,一個高她兩屆的學姐給她打電話,希望林佳意去她所在的單位,待遇比林佳意現在的單位要好不少,而且職位比林佳意現在的職位高——職位高一些,某些方面的惡‘性’競爭就會少一些,心情自然也會好一些。
本來這個工作各方面都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但是就是有一點:離**的單位太遠了,如果林佳意去了那裡上班的話,每天光‘花’在上下班的時間就得四五個小時——這還是不堵車的情況。
這就讓林佳意很糾結了。工作本身很好,但是工作地點卻很讓人愁。唉!而如果林佳意不想這麼折騰的話,就得在那邊另外租房子,然後又恢復到以前和**“週末戀人”的狀態。
不光是這個問題,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問是,**現在是創業階段,雖然說好了是“技術入股”,**不用往裡投錢,但目前確實沒有收入的,**現在的生活開支都是靠之前工作攢下的那一點點積蓄。這種無薪創業的階段不知道要持續多久,如果兩個人都各自租房子的話,對他們來說生活就比較窘迫了。
正在想着的時候,林佳意的爸爸給林佳意打來電話了。林佳意和爸爸媽媽大約每一兩個星期通一次電話,沒事的時候就隨便聊聊天。
雖然林佳意在北京生活的很累,但是林佳意是從來不會把這些苦累告訴父母的——免得他們擔心,而他們擔心也是白擔心,也幫不上什麼忙。所以還不如不告訴他們,只讓他們高高興興的跟鄰里鄰居驕傲的說:我‘女’兒在北京工作!
不過最近林佳意的父母開始‘操’心起林佳意的終身大事來。幾乎每次打電話都要問這個問題。想想也是,在三線、四線城市,像林佳意這個年紀的‘女’孩基本都已經結婚了,如果沒有上大學的,甚至已經生了孩子了。個別的,孩子都能出來打醬油了。而林佳意卻只是說她有男朋友,其他的情況林佳意幾乎沒有主動提及,所以他們二老也幾乎什麼都不瞭解。這個男朋友到底靠不靠譜,林佳意的父母現在是越想越不放心,忍不住要打電話來探聽探聽的。
“小佳啊,咱們小區老王的閨‘女’這個月就要結婚了,我記得她和你同歲啊,你和小鄭現在情況怎麼樣啊?他現在幹什麼工作啊?”林父問林佳意。
“我們現在‘挺’好的啊,他剛剛和別人合夥開了家公司。”林佳意說道。
“哎呀,他又要折騰了?好好的研究生不好好找個穩定工作,老是想着要創業,現在還沒有了北京戶口。你沒有北京戶口,你還說你以後現在北京發展,這要是兩人都沒有北京戶口、他又沒個穩定工作的話,以後在北京很難辦啊。”林父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
“爸,他不是那種做事不經過考慮的人。”林佳意安慰道,似乎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你們在一起也好幾年了,今後……有什麼打算啊?”林父問道。他本來想直接問你們什麼時候結婚的,但是一轉念覺得不太好,畢竟自己家的孩子是‘女’孩,不應該是主動的一方。
“他現在的公司纔剛剛開始,以後就會慢慢好的。等過段時間公司開始正常經營了再說的啊。”林佳意答道,但心底卻有些底氣不足。
“小佳啊,你已經25歲了,你看咱小區老張家的閨‘女’,就比你大一歲,可她孩子都上幼兒園。所以你自己的事不能老是這樣不確定的啊,再這樣下去,都要成老姑娘了。”林父的憂慮更重了。
“爸,這是咱小地方纔這樣。你看我們大學同學,是我的室友,今年她才研究生畢業,然後她還要讀博士的呢。人家都不着急。”林佳意辯解道,不過這說的也的確是實情。
在北京上海這樣的一線城市,別說25歲沒結婚的姑娘遍地都是,25歲還單身沒有男朋友的姑娘也是一竿子掃過去能打到一片。但是在三四線城市,25歲沒結婚意向的,的確就有點讓人側目了。
“那你不能跟那種極少數的高材生比。”林父不樂意了。
“哎呀,爸,我知道的。我的意思是您就不用‘操’心了,我的事我心裡有數。”林佳意說道。
“我一直跟你說別留在北京了,你就是不聽,我說要託人給你在咱市裡找個工作,工資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很穩定不累的那種,你老是不樂意。要我說,你還是回來的好。小鄭老是這樣折騰來折騰去的,到現在也沒折騰出什麼來,要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啊,你年紀不小了。你是姑娘家,不能跟男娃子比。男娃子到三十歲都不算老,姑娘就不同了。”林父苦口婆心的說道。
林佳意沉默了幾秒沒有了立刻說話,她知道爸爸說的是再真實不過的現實。但是她又怎麼輕易放棄自己的理想?輕易放棄他們兩人的感情?輕易放棄他們兩人的理想?林佳意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對林父說道:“爸爸,我都知道的。您放心。”
“唉……”林父重重地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麼。類似這樣的談話不是隻有一兩次,但是每次都是以同樣的結果結束的。林父雖然很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林佳意根本勸不動,她怕是要死心塌地的跟着**在北京闖‘蕩’了。
男孩子闖‘蕩’吃苦是應該的,可是,她的掌上明珠小佳是‘女’孩兒啊,是他從小捧在手心的寶貝啊,他怎麼能不心疼?
“爸——”林佳意使出她的殺手鐗:撒嬌。果然立馬奏效。
“好了好了,你嫌我說的多,我就不多說了,你好好休息,注意身體。”林父說道。
“嗯,您也是。還有我媽。嘻嘻。”林佳意高興地說道。
放下電話,林佳意卻高興不起來了。
林父的話,以前也說過,但是林佳意都不爲所動。但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林佳意聽完後心裡很沉重,她第一次覺得或許古語說的是對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她第一次開始懷疑自己這些年的堅持是不是對的。不,準確的說應該是:自己這些年的堅持是否會守得雲開見月明。她第一次懷疑自己和**的感情未來會不會修成好結果。
一直一來就有過這樣的說法: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而結婚就是兩個家庭的事。從**的父母這次來北京的情況看,**的父母似乎對她並不是很滿意,雖然**沒有說。可是,自己的父母對**又何嘗不是那樣呢?他們雖然沒有見過**,但是一聽到**的工作情況,就已經以各種擔憂來間接表達他們的不滿意了。而自己不也一樣沒有把這個情況告訴**嗎。
想到這裡,林佳意忽然醒悟,原來這幾年,她和**真的似乎只是活在他們二人的小小童話世界裡,沒錢?沒關係,夠生存就行;沒固定工作?沒關係,只要有工作就行;沒北京戶口?沒關係,這戶口現在跟他們又沒什麼關係;父母不滿意?沒關係,現在還沒到見雙方家長的呢。總之,一切現實中本來會使人困擾的問題在他們這都暫時可以忽略不計。
林佳意原本覺得這就是真正的純粹的愛情,可是現在,她好像被人漸漸的從童話世界裡拉出來了,有人不斷的當頭‘棒’喝:嘿,看看吧,現實很殘酷的!
她和**,終究還是生活在世俗的現實世界裡的,而不是童話世界裡的。
她和**的愛情要想修成成果獲得圓滿的結局,終究還主要是得依靠滿足世俗要求具備的條件的:比如工作,比如收入,比如結婚。然而,目前的他們,似乎都沒有具備。那麼,他們的愛情該何去何從?
就在林佳意陷入沉思的時候,‘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應該是**回來了。
“回來了。”林佳意收回自己千絲萬縷的思緒說道。
“嗯。”**有些疲憊的應了一聲。
“吃過飯了嗎?”林佳意例行問道。
“嗯。在公司叫了外賣。”**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道。
“哦。冰箱裡有西瓜,你現在吃嗎?”林佳意問。
“好。”**點點頭。林佳意於是起身走進廚房,把西瓜拿出來,切成一片一片的,裝在碟子裡,然後端到客廳。
林佳意走到客廳的時候,卻發現**不在客廳離。也不在衛生間。咦?一會功夫就又挪地方了?林佳意有些奇怪,於是走到臥室去看**在幹什麼的。
讓林佳意更加奇怪的事,臥室的‘門’居然是掩着的。這屋裡一直一來就只有他們兩住,而他們兩早就親密無間了,所以臥室的‘門’除了天涼的季節睡覺時關上,平時是不關的,這會兒**爲什麼要把‘門’掩上的呢?林佳意有些奇怪的推開臥室的‘門’,原來**在裡面打電話的。
**一看到林佳意,先是頓了一下,然後對這電話那頭有些急促的說道:“嗯,嗯,我知道了。好了,我還有事,先掛了吧。……好了,媽,我知道的。以後再說吧。先掛了吧。”掛掉電話以後,**有些不自然的看着林佳意一眼,但是又迅速的恢復了自然。
“吃西瓜了。我切好了。”林佳意說道。
“哦,好。”**立刻快步走出臥室到客廳拿起一片西瓜吃了起來,“嗯,今天的西瓜‘挺’甜的。”
林佳意笑了笑,說道:“嗯,是‘挺’甜的。”然而她心裡卻有點笑不出來。
這段時間一來,準確的說是自從**的父母走後,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有些閃躲的不在她面前接電話。
她的直覺告訴她,**那些閃躲的電話一定和她有關係。但是**從來沒有跟她透‘露’過任何信息,那就意味着他不想讓她知道什麼了。想到這裡,林佳意的心暗了下來。
她忽地站起來說道:“你慢慢吃吧,我先洗澡去了。”正在吃西瓜的**原本還想說什麼的,一看林佳意那麼快就走開了,也就沒再說什麼,繼續吃自己手裡的西瓜。
林佳意站在嘩嘩的水流中洗澡,水淋透了她的全身,也淋溼了她的臉,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眼睛酸酸的,似乎眼淚流淚出來,可是似乎又不是,林佳意分不清到底是臉上流淌着的有多少是水,有多少是淚。
就在這嘩嘩的洗澡聲中,林佳意突然對學姐之前邀約的那個工作心動起來。自從畢業以後,她一直想着的都是怎麼才能和**近一些,怎麼才能和**更好的在一起。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在打算做什麼事情之前總是習慣‘性’的想想如果這樣做的話對她和對**會有什麼影響,甚至很多時候,她先想到是對**有什麼影響,而不是先想到自己。或許,自己爲自己考慮得太少了,如果有一天,真的和**的父母所想的那樣,自己沒有和**最終在一起,那自己還有什麼?自己還剩什麼?
或許,她應該真正的爲自己考慮一次了。學姐的那份工作,或許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可是,如果自己現在搬走的話,收入不穩定的**該怎麼辦?萬一他的公司又遲遲賺不到錢,而自己又另外租房子,那**會不會連基本生活都難以維繫啊?哎,不行,還是得再等等看的。
林佳意就這樣在矛盾和糾結中洗了又洗,終於走出了衛生間。
“洗這麼久,我還以爲你要在裡面洗出個游泳池來呢。”**開玩笑的對林佳意說道。
“那是我洗得認真。”林佳意笑着反駁道。
“我看是你身上泥太多吧。怎麼樣?搓乾淨了嗎?要不要我再幫你搓搓?”**賊賊地笑道。
“去,你自己搓你的去。”林佳意沒好氣地笑道。
“那要不你來幫我搓搓?”**繼續賊笑道。
“纔不要,眼睛長針眼的。”林佳意有些臉紅的輕斥道。
“哈哈哈~~~”**樂得哈哈笑,拿起自己要換的衣服進了衛生間。
當**也洗得香噴噴的出來時,他的心情似乎變得更好了。他一把把自己扔在‘牀’上,身上的水都沒有完全擦乾的。他仰面躺在‘牀’上,隨手拉過被子的一角蓋自己身上,側過臉對着正坐在‘牀’頭看書的林佳意說道:“佳佳,如果不出什麼大意外的話,下個星期我們就開始有源源不斷的錢進賬啦!”
“啊?真的嗎?”林佳意一聽,猛地擡起頭驚喜的問道。
“嗯。我們的產品已經上線三週多了,已經有很多用戶在用了,到了下個星期,應用平臺就會跟我們結算收益了,而且下週廣告商們也會和我們結算第一次的廣告費用。這樣我們就開始有錢了。而且我們現在只是纔剛剛開始上線,就已經獲得了這麼多的用戶,以後的用戶肯定會更多,到時候用戶的付費收入是一部分,廣告商也會按點擊量給我們廣告費,點擊量越來越大,我們以後能收到的廣告費會越來越多的。到時候,就算是日進斗金也不是不可能的!”**不勝欣喜地說道,掩不住心中滿滿是興奮和驕傲。
“呀,真的是太好了!你們終於成功了!你們真的成功了!”林佳意放下手中的書頓時也跟着興奮起來。她一直相信總有一天**一定會成功的,但是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快!勝利來得太突然,讓人都有些不敢輕易相信。
“不過現在只是成功過了第一步,以後要想真的日進斗金,還得繼續不斷的開發、創新和更新才行的。其實現在我們還沒能實現盈虧平很的呢,前期投入的資金還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全部收回的。只是現在我們可以給我們自己發點工資福利了,呵呵。”幾乎高興過了頭的**恢復了一點理智,低調地說道。
“哎呀,都說萬事開頭難,你們現在有了這樣一個好的開頭,以後只要不出什麼大錯,肯定沒問題的。”林佳意興奮的說,這一刻,她真的是替**高興,當然也是爲自己高興。
當年,她陪着**孤注一擲走來創業這條路。在中國當代這個大‘浪’淘沙的時代,有多少人也曾選擇走過創業這條路,有多少人的事業,是因爲沒有堅持到最後而死在成功的“黎明之前”,而有多少人是有心無力無法堅持到黎明到來之時的。**的第一次創業不就是死在黎明之前了嗎?
而歷經數次創業還是沒有成功的大有人在,**經過了兩次創業能開始走向成功,雖然不是最幸運的那個,但也是非常幸運的了。這的確是很值得讓人歡呼雀躍的事!
這一夜,**和林佳意都睡着得很晚,**是在暢想自己的美好未來興奮的有些睡不着,而林佳意的心情卻很複雜。
林佳意的心情的確是無比的複雜。如果之前林佳意對於到離**很遠的地方去工作還有經濟上的顧慮,那麼現在這個顧慮就幾乎不存在了。
照剛剛**所說的,他今後自己自足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了,而且估計很快就能奔小康、趕土豪了。如此一來,她學姐給她介紹的那份工作就更加有吸引力了。因爲學姐爲她爭取到的薪資水平,是她目前還很難通過一般的競聘渠道獲得的,而且如果是進了學姐介紹的單位的話,學姐肯定會幫襯着她。這樣即使在那個單位裡也有競爭和勾心鬥角,至少她不是孤軍奮戰。
只是,她真的要和**分開住嗎?如果是,那麼前兩年兩人那麼辛苦的堅守,到頭來卻還是換來了分離嗎?如果現在不做出選擇,那就要在現在這個單位繼續在‘激’烈殘酷的競爭中煎熬,或是自己跳槽換一個單位。但就算是自己跳槽換一個單位,也不能保證和**的單位離得近、兩人還能住在一起,而且自己跳槽找的工作很難找到像學姐介紹的這麼好的工作。
如果現在不去學姐那,那真的就做過眼前最好的機會的了,學姐那邊不可能一直空着這個職位等她的。
好糾結!
往日兩人種種美好的往事在林佳意眼前閃過,兩人一起互相支撐度過艱難歲月的一幕幕在林佳意腦海中浮現,可是前段時間鄭母鄭父隱隱約約的話也一聲聲在林佳意耳邊迴響,**接電話時的躲閃和講完電話後閃爍其詞的情形,也像針一樣刺着林佳意的心,林父慈愛而憂慮的話語也像錘子一樣敲打着林佳意。
回望過去的六年,原來缺乏足夠的現實經濟基礎的戀情,再怎麼的美好‘浪’漫,在這個現實的現實社會裡也還是那麼的不牢靠。林佳意默默地在心裡矛盾的糾結着,甚至不敢隨便翻身,怕驚醒了**,就這樣獨自一人到後半夜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