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大學的校圖書館裡,一個眉清目秀、額頭上有顆有痣、扎着個馬尾辮的女孩正趴在入口處的一張桌子前,埋頭在紙上寫着什麼,臉上的神情十分專注。
“姐!”範飛走到這女孩身旁,拍了拍她的手臂,欣喜地叫了一聲。
這女孩,自然就是範飛的姐姐範青。
今年20歲的範青正在明珠大學經濟系讀大三。範青因爲讀大學借了近十萬元債,所以一直堅持打工,只是她的右腿從小就有些跛,因此只能在校圖書館勤工儉學。此刻,她正在抽空做着一些習題。
“飛飛,你怎麼來了?”範青驚喜地擡起頭來,便看到了弟弟範飛和一個漂亮女孩、一個光頭大叔。
“姐,我剛從省城回來,順便來看看你。”範飛指着冰非墨和饞公介紹道,“這是我女朋友冰非墨,這是我的朋友饞公……”
“喲,你都談女朋友了……小冰,饞公,你們好,吃過晚飯沒有?”範青笑眯眯地說道,臉上卻掠過了一絲詫異。
範青的詫異,自然不是因爲範飛談朋友的事,而是因爲她前一陣才聽範飛說過,他找了個姓丁的女友,怎麼轉眼間又變成姓冰的了?
“姐,我們還沒吃晚飯呢,咱們邊吃邊談吧。”範飛看出了姐姐的疑惑,只微微一笑,說道。
“好,我正好也快下班了,我先去請個假,一會就來。”範青趕緊快步走去請假。
她走路有些跛,雖然不是特別明顯,但稍稍留意,還是看得出來。
正因爲腿的原因,範青從小就特別怕上體育課,女孩們喜歡的跳皮筋之類的遊戲,她也不敢參加,因此也頗有些內向,直到讀大學後纔好一些。
一個清秀可人、如花似玉的女孩,有了這麼一個小殘疾,就比如一張潔白的紙張上被人潑了一大團墨水,確實挺讓人覺得遺憾的。
範飛和冰非墨都沒有跟上去,只是肩並肩、手牽手地站在原地,遠遠地看着範青走路的姿勢。
事實上,範飛這一回來明珠大學,就是想讓冰非墨用催眠術幫姐姐治療一下這個毛病的。爲了爭取更好的治療效果,按照冰非墨的建議,範飛來之前也並沒有告訴他姐姐。
冰非墨認真地看着範青的走路姿勢,看了一會,她的眼睛忽然一亮,忍不住用力地捏了一下範飛的手。
“怎麼樣?有戲嗎?”範飛扭過頭來,輕聲問道。
“還有些不好說……這樣,你把你姐姐當時摔傷的情形再說一下,說得越詳細越好。”冰非墨沉吟了一會,在範飛耳旁嘀咕道。
“我姐出事時才七歲半,當時她爬到一棵大樹上去摘核桃,不小心把樹枝給踩斷了,就從兩三米高的樹枝上摔了下來,右腿摔得很厲害,膝蓋上都是血。當時四周沒人,她哭了一陣之後,還堅持着用左腳跳着回村裡,一直跳了一里多路,最後被獵戶忠叔發現,給揹回了家。”範飛陷入了回憶中,輕聲說道。
“奇怪……”聽到這裡,冰非墨皺眉道。
“嗯,怎麼奇怪?”範飛揚了揚眉。
“沒事,你先繼續說下去。”冰非墨微微一笑。
“當時忠叔說我姐姐應該沒什麼大事,加上我們家當時也沒錢,就沒去醫院治,只請了鄰村的一個土郎中治了一下,那郎中說我姐姐的骨頭斷了,就給我姐姐的右腿上了塊夾板,又抹了點藥,還給了些消炎的口服藥,讓她臥牀休息。過了一個多月,我姐的腿傷纔好,不料她一下牀,腿居然就有些跛了。”
範飛嘆了口氣,說道,“後來我們趕緊把土郎中又請了來,讓他複診。郎中說我姐姐是骨折以後受了影響,因爲骨頭現在還沒完全長好,所以右腿比左腿要短一點,暫時會有點跛,過一兩年估計就會自己長好的。聽他這麼一說,我們也就信了,沒想到過了兩年,我姐姐仍然跛着,我爸這才急了,把她送去醫院,結果醫生很遺憾地告訴我爸,骨折後兩年再來醫院求助已經太晚了,別說縣醫院,就算京城裡最好的醫院都治不好了……”
“當時沒拍X光片?”冰非墨眉頭一皺。
“好象……沒有吧?”範飛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我想我已經找到了一些原因,你姐這病,我估計不是很難治。”冰非墨仔細地看着範青走路時的姿勢,胸有成竹地說道。
“你有多大把握?”範飛頓時心中一喜。
“七成吧……”冰非墨答道。
“真的?記住,一定要盡力治好她!”範飛緊緊地握着冰非墨的小手,聲音都忽然有些顫抖起來。
姐姐的跛病,一直是範飛心中最大的一塊心病,此刻聽冰非墨說她有七成把握,範飛頓時喜出望外。
“放心,你姐姐就是我姐姐,但她一定要配合我,纔會有好的效果。”冰非墨答道。
“嗯,我一定讓她全力配合你。”範飛重重地點了點頭。
“你們倆在嘀咕什麼呢?”
這時,範青已經請好了假,走了回來,微笑道。
“她在說姐姐長得真漂亮,跟天仙一樣。”範飛趕緊掩飾了一下。
“飛飛,你什麼時候學會了油嘴滑舌?”範青有些羞澀地看了一眼冰非墨和饞公,笑着說了一句,然後親熱地牽着冰非墨的手,往外走去。
範青雖然長得沒冰非墨漂亮,但總體上也能打上八十分,在明珠大學也算是個美女了。只是因爲腳有些跛,所以追求者寥寥,就算有來追求她的男孩,也大多不怎麼出衆,加上範青也有些自卑,因此一律拒絕了事。所以直到現在,她仍然沒有談過戀愛。
見到弟弟先談了戀愛,而且女朋友也是這麼漂亮的女孩,範青雖然心裡略有些失落,但更多的自然是歡喜,因此對冰非墨十分親熱。
範青在學校外找了家中等規模的飯店,點了一桌子菜,還要了一瓶紅酒、一瓶白酒。
“姐姐,你點得太多了,咱們四個人可吃不了。”範飛撓頭道。
“說什麼呢?”範青輕笑道,“冰兒第一次跟我這當姐姐的一起吃飯,哪能太寒磣?”
範飛嘿嘿一笑,只得作罷,又偷偷地伸出手去,準備掐一下冰非墨,提醒她一下。
“姐姐。”還沒等範飛掐上去,冰非墨早已經有些感動地叫了一聲。
這聲姐姐一叫,範青就算是冰非墨的第二個親人了。
“哎……”範青甜甜地答應了一聲,臉上笑靨如花。
等菜一上桌,範青便熱情地給冰非墨碗裡夾菜,什麼雞腿、甲魚之類,片刻便堆了一滿碗。
冰非墨看着那一滿碗菜,苦笑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怎麼下筷子。
“這是我們範家村的習俗,這叫滿心滿意,你必須全部吃完,才叫禮貌。”範飛嘿嘿一笑,解釋了一句。
“這規矩真怪。”冰非墨吐了吐舌頭,然後便開始奮力解決那一大碗菜。
“姐,我前幾天不是給了你一點錢嗎,你怎麼還在打工?”範飛喝了一小杯酒後,問道。
“錢我給你存着呢,一分沒動。這份工一直在做,做了三年了,中途辭了不好。”範青笑道。
“別在這做了,這裡一個學期也沒幾個錢,而且和你專業不對口。你是學經濟學的,不如去找家公司實習一下吧,你都大三了,也該實習了。”範飛給姐姐夾了些菜,勸道。
“可我這腿……”範青情不自禁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欲言又止。
“姐,冰兒是心理醫生,會一些心理治療,特別擅長催眠術,她說能治好你的腿病。”範飛微笑道。
“真的?”範青驚訝地看了看冰非墨。
“真的。”冰非墨從那堆食物中擡起頭來,說道,“姐姐,你這兩年做過X光嗎?”
“沒有……”範青嘆了口氣,說道,“我九歲時去過縣醫院,醫生說不行了,我肯定要跛上一輩子,所以我也就沒去費那個事了。”
“明天去照張X光片吧,說不定這些年來已經好了呢……”冰非墨笑道。
“怎麼可能?”範青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我這不是一直都跛着的嗎?我早就不報任何希望了,反正跛得也不太厲害,沒什麼大問題。”
“既然是病,就一定要治。我估計,你這腿有可能是病理上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心理上的原因,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冰非墨胸有成竹地說道。
“心理原因?”範青皺了皺眉,疑惑地問道。
“有一些病人在腿受傷之後,走路會有些跛,這段時間如果持續得比較久,以後腿好了,也會因爲心理上的習慣,仍然跛行。姐姐,我懷疑你就是這種心理性跛行,因爲我剛纔注意觀察了你的走路姿勢,很像這種病人……”冰非墨解釋道。
“什麼?心理性跛行?”
範青和範飛一時間都聽得目瞪口呆,就連正胡吃海喝着的饞公,也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冰非墨。
“明天,你們就知道了……”冰非墨也不詳細解釋,只微笑道。
…………
第二天,範飛便送範青去了明珠市人民醫院做了一個詳細的腿部檢查,包括X光和CT。
檢查結果出來後,果真和冰非墨預料的一樣。
市醫院最好的骨傷科主治醫生拿着X光片和CT單反覆對照和研究了很久,又仔細地測量了範青兩條腿的長度,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範青腿上的骨頭早已經長好了,兩條腿是一樣長的,按道理來說,早就不應該再跛了。
範飛和範青聽到這個消息後,都是十分震驚,又十分歡喜。
只是在隨後的治療中,無論主治醫生如何解釋和提醒,範青卻始終還是恢復不了正常的走路姿勢,仍然是跛行着。
“這恐怕是多年的走路習慣,有一定的心理因素在裡面。”主治醫生試了半天也沒轍,最後皺着眉頭給了一個建議,“我覺得你們可以找個心理醫生治療一下,情況或許能改善一些。當然,要完全根治,恐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要有個心理準備。”
“看來該我出馬了!”從醫院出來後,冰非墨抿嘴笑道。
範飛緊緊地握住了冰非墨的手,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感慨,還有些擔心。
歡喜的是,姐姐的病終於有希望治好了,而且是很有希望。
感慨的是,習慣這個東西的力量還真是十分強大,這麼多年了,他竟然習慣了姐姐的跛行,從來沒想過讓她去做一個全面的檢查。而範青也是如此,這麼多年來一直聽天由命,把自己當成一個終身的跛子,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腿傷早已好了……
他擔心的是,這麼多年的跛行習慣,已經在姐姐的腦海裡根深蒂固了,難道真的可以靠催眠一舉改變?會不會只能改變一時,卻不能改變一世?
………………………………………………
(今天上街採購年貨去了,所以這章碼得晚了,呵呵。祝大家春節快樂,這章終於搞定,我也去看一會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