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母子相見
三人落在廟前，站在地上，素兒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厲夜擡頭觀看破廟，上面的牌匾上刻着“神女廟”，早就聽說自己的母親是天界的神女，如此看來也受世人供奉。素兒和鬼車站在他身後沒有言語，看着破舊不堪的廟宇，厲夜想象不到裡面會是什麼樣子。
厲夜邁步踏上臺階，那木頭做的臺階立刻就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輕輕推開大門，厲夜一眼就看見了豎立在正中間的一座雕像。那是一個女人，她體態端莊，容貌瑞麗，瑞彩翩翩，國色天姿，宛然如蕊宮中仙子臨凡，月殿之上嫦娥下世。身上絲帶翩躚，宛若迎風飛舞。
厲夜站在像前凝視，這是他的母親，與他記憶裡的一樣，貌美無比，甚至更是端莊婀娜。厲夜環顧四周，確實像白虎說的，井井有條，只是有些時間無人打掃了，那些桌椅之上又落了薄薄的一層灰塵。像前的香爐裡已沒有了燃香，灰塵厚厚的鋪在香灰之上。
素兒看着神女的聖像微微一笑，臉上的表情無比的虔誠，她跪在地上，對着聖像參拜。鬼車和厲夜看着素兒拿虔誠無比的參拜，一語不發，待素兒拜完，厲夜淡淡的說：“又何必參拜，如今神女不再受世人供奉，早已形神俱滅，拜也無用。”
素兒站起身來，到厲夜面前，朝厲夜比劃兩下，想對他講那個故事：相傳神女是九天之外的一朵七彩神花所生，法力無邊，在神界受衆神敬仰，也爲人間又所貢獻，人們參拜神女，只要虔誠，神女就會保佑人們平安。
厲夜看着素兒一會，然後轉頭看着聖像，有些諷刺的說道：“保佑平安？哼哼~~”素兒聽厲夜這樣說，心頭一驚，難道剛纔她心裡想的厲夜都懂？不然他又怎麼知道神女會保佑人的平安的？
“既然保佑人的平安，你們奄奄一息的時候爲什麼不去敬拜一下你們的神女，這樣也不用我魔界的護法出手救你們的性命。神女，一個已經不復存在的神，拜有何用？”
素兒衝厲夜笑笑，忙着擺手，說厲夜說的不對！厲夜從素兒眼裡讀出素兒想說的話：子婼生病的時候，我每天都要拜祭神女，雖無錢進香，但神女也顯了神靈，不若又怎會遇見白虎姑娘，將我們救起呢？
素兒將這一切都歸功於神女的身上，就像是神女派白虎來救她們的一樣，但在厲夜眼裡，這些不過是巧合罷了，跟這個神女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神女屹立在這裡，有口不能說，有腿不能行，到底幫助了她們什麼？
厲夜看着聖像，久久的凝視着，心中想，若不是她將自己生下，也不用受魔界衆人恥笑，也不用爲父親的王位這麼拼命。慢慢的，厲夜只覺得聖像閃了一下光，接着便沒有了，再仔細去看也看不到了。素兒虔誠的望着聖像，突然一道靈光飛來打在她身上，她腦子一蒙，一陣眩暈感傳來，立刻覺得天旋地轉，就要倒下之時，素兒一把扶住厲夜。
厲夜被素兒這突然的動作弄的莫名其妙，他低頭看素兒，見她面色蒼白，十分憔悴。便一轉頭，道：“鬼車，將她扶出去。”鬼車道一聲是，便從厲夜懷裡接過素兒，將她扶了出去。
鬼車扶着素兒坐在臺階上，又將大門關上，回頭蹲在素兒身邊，問：“怎麼了？”素兒扶着額頭淡淡的說：“我就是突然覺得有些頭暈。”鬼車將長劍放下，坐在素兒旁邊，說：“你是身子太虛弱了，應該注意休………”鬼車話未說完，素兒便靠在鬼車肩上昏了過去。
鬼車從破廟出去之後，整個大顛裡面就剩下厲夜一人。他站在聖像前，對於剛纔那一閃而過的光，厲夜相信那絕對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厲夜~~”
一個聲音傳來，厲夜仍是看着聖像，沒有轉身四下尋找，那個聲音虛無縹緲，就像來自遙遠的天際！聖像漸漸泛光！“厲夜~~”那聲音又出現在耳邊，溫柔如同流水，卻又如期盼多時的聲音。厲夜面不改色，他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四周的光漸漸淡下去，就好像外面的天空突然黑了一樣，只有那聖像不斷的泛着光。
慢慢的，絲絲縷縷的光從聖像裡面飄出，在厲夜面前幻化成一個人形摸樣，與那聖像上一樣，甚至比那聖像還有漂亮，她聲聲呼喚着厲夜的名字，使厲夜心中波瀾起伏。那人的摸樣恍恍惚惚，如同青煙，就好像厲夜只要嘆一口氣就可以把她吹散。
“厲夜，我的孩子！”那女人站在厲夜跟前，輕柔的叫着厲夜的名字。厲夜看着她，見她眼裡有些淚花。她伸手撫摸厲夜的臉，就如同清風拂過！
“我的孩子！”女人撫摸着厲夜的臉又叫了一聲，眼裡依然含着淚水，她是那麼深情的望着厲夜，那眼神佈滿心碎和滿足。“你不是早已經形神俱滅了嗎？”厲夜不改往日的語氣，冷冷的對着眼前的這個恍恍惚惚的人影說着。
女人把手從厲夜臉上拿下來，輕柔的說：“我已經不在六界之中了，元神與身體早已毀滅，我只是思念我的孩子，你現在看到的只是一口氣息，在人間四處遊蕩，尋找着你的身影。”厲夜看着她，冰冷的聲音又說：“既然想見我又何故將我棄於魔界？又何故讓我受衆魔恥笑？又何故不來魔界看我？”
那女人落淚了，就好像真的有一個人站在厲夜面前落淚一樣！她說：“我已犯天規矩，難逃天劫，落得個形神俱滅的下場，就是因心中還有掛念，一口唸氣未去，留在人間尋你。我何嘗不想去魔界尋你，只是魔界魔力強盛，這口氣息恐怕會被魔力吞噬，我又怎會去呢？得知你今生有此劫難，我便在人間等候，兩千年我終於盼來了。”說着，那女人又到厲夜臉前，似乎想看清厲夜的摸樣。
厲夜擡頭，看着母親的聖象，道：“魔界衆生恥笑我是神魔之體，要將我送上弒魔臺上誅滅，師尊憐我，將我救下，傳我功力，助我奪回父親的王位，兩千年，而今師尊已去，我也被人從王位之上趕下來，又被驅逐出了魔界，猶如喪家之犬，流離失所，苟延殘喘躲於人間。”
女人心疼的看着厲夜落魄的臉，似安慰的語氣，說：“我的孩子，事事冥冥之中早就註定，你註定會遭此劫難，何必說這些話來作踐自己。”厲夜看一眼女人的眼睛，那可以觸動到厲夜內心最深的地方。“註定有此劫難？”
女人輕輕一點頭，“此番劫難關乎你的性命，要躲的過，你便仍是魔界之王，若躲不過，怕是性命堪憂！厲夜，事事已經註定，你要量力而行，千萬不要因爲人或事丟了性命，輕則流落人間，備受輪迴苦楚的煎熬，重則………”女神愣住，眼神裡充滿恐懼，好像不希望厲夜有任何的事情。
厲夜看着母親，不管他的命運到底是什麼，他都要回魔界，哪怕是死在浩劫的手上，他認爲也比現在要好。女人的身體晃動的厲害，她知道自己見到厲夜之後就是了卻的心事，那麼這口氣也就要消失了！
她雙手捧着厲夜的臉，眼裡是多麼的不捨，“厲夜，我的孩子，我要走了，從此六界便不再有我，你要多多保重。能與你相見，也不枉我在人間等到兩千年，人間險惡不比魔界好多少，凡事小心。記住，千萬不可強行！”說罷，那恍恍惚惚的身影就好像被風吹散了一樣，一下子消失在厲夜面前。
厲夜不能阻止，這是改變不來了的事實，如果是現在他的母親被抓回天界，他定會殺上天界，拼死也要救回母親！自己的母親已經死了兩千年了，從坐上魔帝王位的時候，如今消失在他眼前的不過是一口氣息。
厲夜低下了頭，心裡還是有些難過，就這麼短短的相聚之後又是分別。慢慢的拿起一旁掃帚，厲夜輕輕的掃着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這也是他唯一能爲母親做的。
神女消失之後，素兒便清醒了過來，那是神女想與厲夜相見故意做法將素兒支走。她從鬼車肩膀起來，摸着額頭，那額頭還有些沉。“我這是怎麼了？”她心裡這麼問自己，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接二連三的頭暈。
鬼車見素兒醒來，便說：“素兒姑娘，你沒事吧？”素兒轉頭看到鬼車在自己身邊，便回想剛纔，只覺得看着聖像頭有些暈，接着便覺得有人將她扶住，在往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她衝鬼車搖搖頭，想說自己沒事，見素兒面露笑容，鬼車也就不擔心她了，便起身要進破廟。
素兒跟在身後，進了破廟，但見厲夜一人拿着掃帚在打掃殿裡，一臉的沉默，就好像沒有看見鬼車和素兒進來一樣！二人站在一邊就覺得也插不上手，鬼車心想或許厲夜也盡份孝心，他慢慢拿着長劍走出去，站在門口守候。
素兒見鬼車站在門口走來走去的，猜想厲夜肯定身份不低，還不知道他是魔界的君王，就只知道鬼車每天都會爲了他在魔宮裡巡視，而且鬼車永遠對他畢恭畢敬。
本來這裡都是素兒打掃的，只因這些日子他們沒有住在這裡，所以素兒也沒有再打掃，現在見厲夜一人打掃，本想幫忙，卻也無從下手。素兒繞到神像後面，哪裡還放着一個新的木盆，木盆裡還有水，素兒還沒有來的及倒掉，盆裡放着一個手絹。
素兒將盆端了出來，放在聖像的前面，將手合十放在胸前，然後閉上眼睛似乎是在求什麼事情，一小會之後，她便睜開眼睛，把手絹從盆裡撈出來，接着便擦起了聖像。
厲夜掃完地上的灰塵，又見素兒站在臺子上擦拭母親的聖像，便走上前去，看着素兒忙碌的身影，說：“我來吧！”素兒聞聲停下手裡的動作，轉身看着厲夜。厲夜面不改色，依舊沒有表情，“我來擦吧！”厲夜又淡淡的說了一句。素兒笑笑，點點頭便走了下來，將手裡的手絹洗了一下又交到厲夜的手上。
厲夜接過手絹便要上去擦拭母親的聖像，不料素兒將他拉着，比劃兩下，又做參拜的樣子。厲夜看着素兒淡淡的說：“要誠心敬拜，才能擦拭聖像，這樣纔不觸犯神靈。”
素兒心裡一怔，厲夜說的話和心中想要告訴厲夜的一模一樣，一個字都不差，她突然覺得這樣太可怕了，但是有人能懂她想要說什麼也不是一件壞事，她有些吃驚的朝厲夜點點頭，厲夜轉頭看着母親，她已經消失了，或許她根本就不知道厲夜現在正要爲她擦拭她的人像。
素兒拉了一下厲夜，然後自己就跪在了地上，像剛纔一樣，雙手合十閉着眼睛，厲夜看看聖像也學着素兒的樣子對母親參拜，兩千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向母親參拜。
參拜之後，厲夜便上前擦拭母親的人像，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邊之後，厲夜也是滿頭汗水，從臺上下來，厲夜仍舊是一臉沉默的樣子，素兒掏出手絹遞到厲夜面前，想讓他擦擦汗，他想厲夜厲夜應該會懂她的意思，可厲夜卻沒有接她手裡的手絹，也不說話。
素兒笑笑，擡手拿着手絹幫厲夜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陣幽香從厲夜鼻尖掠過！
厲夜將掃帚放在一邊，他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又看了一眼母親，便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