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時值夏末,只要不是站在太陽下,就不再那麼炎熱,老羅的中軍大帳裡面再次人滿爲患。
“西德克諾德,一直到這次戰鬥結束,你坐鎮在主營這邊,嚴查紀律,所有主營的民衆要控制住,任何有可能導致主營秩序混亂的人,都要第一時間控制起來。”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絕沒有任何錯誤,對於多年未經歷戰陣的唐人來說,五萬雜軍也稱得上大軍壓境,老羅對這點非常清楚,“程守如,主營的防禦你來負責,內部的紀律方面你要配合西德克諾德,別外敵沒打,自己人先亂了。”
“是,將主!”西德克諾德坐直了身體,一雙藍色的眼睛看起來炯炯有神。
“明白,將主。”程守如的語氣稍弱些,但絕不是他有牴觸情緒,只不過還不習慣這種正式的軍營禮儀。
老羅看了看兩人,尤其是西德克諾德,希望這個藍眼睛魔鬼別把事情做得太過,日爾曼人嚴謹是沒錯,但也容易偏執,一旦把事情做絕了,在東方這塊土地他可是少數族裔,就沒法再容身了,不過這種安慰的話卻沒辦法說出口,尤其是這種時候。
“軒兄,民事的問題交給你,守備營的戰士在外圍打仗,軍械、飲食之類事情的協調可就交給你了,杜老和涅老的年紀大了,可擔不起這樣煩累的事情。”主營內務後勤一直都是這個原本老頭子李坦的大總管來負責的,年近四十的李軒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當然是責無旁貸。
至於杜老和涅老當然是指杜訥和李涅,兩個負責過聯合工坊的老人此時也難得的出現在營帳內,沒辦法,面對七萬敵人,誰都不敢掉以輕心。
“三郎,老夫還撐得起……”因爲知道戰事即將到來的李涅一臉肅然,不熟悉老羅的軍隊禮儀,用的是家常的稱呼,他旁邊的杜訥卻是瞭解老羅這個殺伐果決的漢子,一聲沒吭。
“世伯,有您老忙的,還是老樣子,做您擅長的,管理損毀的軍械維修,至於民事調解就交給軒兄最好。”老羅當然不會在衆人面前抹了未來泰山的面子,“至於杜老,也是在希爾凡時候的慣例,您可是工匠們的主心骨,沒問題吧?”
“行了,羅三郎,老杜能做的事情也就那些了,不用你交代了。”杜訥一臉微笑的看着帳篷裡聳立的高大男人,從一開始選擇合作,一路上的事情都證明他當初在希爾凡的決定沒有錯。
“好吧,您老說了算。”老羅也回了一個微笑,雖然很僵硬,他接着把目光轉向了斯諾,這個北歐海盜這會兒正滿臉的無所謂環視周圍的人,“斯諾,這次還是不用你去戰鬥,不過奴隸營那邊可是歸你管的,可別大意了。”
奴隸營現在有將近四百人,除了最早的葛邏祿人粟米菲羅那些人,以及一些背離了陶-克拉爾哲季公國的格魯吉亞人,剩下的都是沿途俘虜的沒什麼傷害性的流民,沒辦法,這個時代因爲戰亂難以生存的人太多了,不去當強盜就要餓死,當了強盜也會很可能被人砍死,在老羅這邊的奴隸營裡面雖然沒什麼自由還要做各種雜事,但至少不會餓死。
“放心吧,將主,那些混蛋如果敢搗亂,我把他們都捏死!”斯坦說着話還秀了秀自己粗壯的胳膊。
好吧,他的胳膊確實比別人粗,即使老羅也比不上他,四百個奴隸說是不少,不過估計還不夠他一個人殺的,這就是一個粗蠻的大猩猩。
老羅不想翻白眼,只好無奈的撇了撇嘴,從在希爾凡開始這個混蛋就總是這樣,因爲明白了日後的生活前景,好多前角鬥士們在老羅面前都很放鬆,有點持寵而驕的意思,不過也越來越像他後世的那些隊友了。
“海頓,這次的戰場救援是你的任務,該怎麼做不用我來細說了吧?”老羅把目光轉向難得出現在帳篷裡的海頓,這個日耳曼人和原本唐人營的醫生秦郎中一起琢磨醫術之後,現在培訓了一些救護員,每天都在忙着指導那些新手縫合各種皮子。
“沒問題,將主!”還是日爾曼人的嚴謹式回答,像以往一樣讓老羅省心。
出戰的事情早有規劃,主營的幾個主要問題安排之後,自然有人要肩負起他們的責任,凌亂的瑣事也就不必再提。傍晚老羅在整理作戰信息的時候,一直留在馬什哈德探尋信息的赫爾頓趁着黃昏的天色回來了。
“將主,伽色尼埃米爾的使者到了馬什哈德了。”赫爾頓進了老羅軍帳之後的第一句話說的就是這樣一個內容。
“這麼快?”老羅沒想要回答,事實上從午前阿爾克通告伽色尼那邊有派使者過來,老羅就知道對方遲早會過來,儘管他並沒有在意,“知道他的名字,還有來了多少人嗎?還有是誰接待的他嗎?”
“據說是馬哈穆德的親信,名字叫穆沙拉,職務是伽色尼宮廷副總管。”赫爾頓的回答同樣很簡練,涉及這種正事兒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敢囉嗦,“至於在馬什哈德接待他的人,將主您也見過,就是那個大伊瑪目的助理哈克木。”
“宮廷副總管?這是個內務官,看來確實是馬哈穆德的親信了,哈克木接待的?看來神棍們果然和政客是同一種生物。”穆沙拉這種名字讓老羅想起了後世南亞某個國家的前總統,不過眼下看來這位可沒有後世那位的政治地位,宮廷副總管這種職務,顯然是非常明顯的君主親信才能擔任的。
赫爾頓沒有說話,說句實在話,他這個商人兼士兵的混合體最討厭的就是賣弄嘴皮子的政客了,因爲他們可以隨意把別人的東西拿走,他當商人的時候被拿走了金錢,當士兵的時候被拿走了自由。
老羅沒有徵詢赫爾頓意見的目的,對他來說,在沒有確切目的的時候不必徵詢他們的意見,否則得到的頂多是恭維話或者不實的答案,儘管這樣減少了他與手下的交流,卻提高了他在手下們心中的威望。
第二天上午的時候,那位穆沙拉來了,如同上次訪問的哈克木一樣,被奧爾基帶了進來,只不過這次老羅沒有出去迎接——既然是敵對的,就沒必要虛假的客套,當然,這是老羅的觀點。
“巴托爾將軍,您就是這樣對待客人的嗎?”穆沙拉有一副魁梧的身材,滿臉的絡腮鬍子,看着一點也不像是內廷官,他進了老羅的帳篷之後,第一句話就是這樣的責問。
“好吧,請坐,穆沙拉閣下。”老羅甚至坐着沒有起身,只是擡頭望了他一眼,“閣下是代表伽色尼那位埃米爾而來,應該知道我們之間並不是朋友。”
老羅的言外之意很好懂,你又不是我的朋友,甚至是兩相針對的敵人,憑什麼叫我迎接你?
“哦哦,那麼巴托爾將軍覺得我們是敵人了?”穆沙拉毫不客氣的好像在自己家裡一樣坐在了老羅對面的軟塌上。
“難道不是嗎?”面對的這個伽色尼人使者的表現並沒有引起老羅的關注,其實他一點也不在意對方的故作大方的舉措,在他眼裡這個所謂使者也就是個戲子。
“不不,巴托爾將軍,我們的埃爾米馬哈穆德閣下是很有誠意的邀請你們唐人留下來,見證一個大突厥帝國的夢想。”穆沙拉的語氣很誇張,完全不符合他那看起來很粗獷豪爽的臉龐。
“你們的誠意?”老羅有點厭煩和對方演什麼對手戲,如果不是爲了避免和伽色尼人鬧得太僵,他甚至想伸手直接扭斷對方的脖子,“你們的誠意在哪裡?抱歉,我沒看到。”
不是什麼兩國交戰不斬來使之類的屁話,只是因爲不管任何戰爭,只要不是種族滅絕式的,肯定會有上層的溝通,這種溝通可以在某個時刻用來派諸某種用途,譬如拉攏、休戰、分化、離間、勸降之類。
“嗯,按照我們瞭解的情況,巴托爾將軍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埃米爾閣下認爲帕薩爾被殺的事情完全可以揭過不提。”穆沙拉的表情收斂了一些,倒是讓人看着順眼了一點點,“而且,如果巴托爾將軍可以率領唐人營留下來,並願意爲埃爾爾而戰的話,按照唐人的說法,您將來可以獲得想要的封地。”
這是個聲色俱佳的戲子,老羅暗暗的評價道。伽色尼人的許諾一點也不難理解,死了的帕薩爾沒有用了,如果能用空頭的許諾拉攏一個精明將軍的效忠可就價值大增了,何況還有唐人營這樣的工匠團體作爲附屬贈品。只是可惜,如果換了一個人或許還可以用封地之類的條件來拉攏,唐人,不,應該是這個時代所有族羣對土地的熱情都是不可估量的,只是他們沒想到老羅這樣一個傢伙是還沒有完全歸屬於這個時代的。
帳篷裡旁聽的努拉爾曼還有門口守衛的奧爾基都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關注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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