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令自己深呼了幾口氣，老羅終於平靜了下來。
他終究不是腦袋一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冒險者，而是時刻保持冷靜與理智的職業軍士。離開那個所熟悉的時空已經接近兩年，心底那種回到自己時空的渴望猛然冒出來的時候，真的不容易控制。他可不是那種沒心沒肺可以忘了爹孃的人，即使家中有兩個哥哥兩個妹妹照顧老人，也免不了惦念家中老人，即便是沒完沒了的嘮叨。
在正在修繕的高大石頭房子前面找了個不礙事的位置，沒人打擾的老羅盯着木頭架子上面忙碌的人們發呆。
一時的患得患失說的就是這種心理吧，老羅其實很清楚，地下的秘密不可能與自己的來到這個時空有關係。無論是斧子還是指環都是與東方道家關聯的東西，怎麼說也不會與千年前的馬其頓人產生什麼糾葛。
“巴托爾，看這個房子修得怎麼樣？”艾爾黑絲恩從老羅的背後走過來，一樣靠在身後的大石頭上，擡頭看着上面忙碌的人們。
“哦？嗯……還不錯！”老羅恍悟過來，隨口敷衍道。
“我發現了，這個建築可能是當時神殿，我們身後這塊石頭下面有可能就是祭壇……”艾爾黑絲恩和後世的學者們一樣，不關注人情的事情，只要有值得他們關注的事物，別的什麼不管了，所以根本沒留意老羅走神，“這個房子入口正對的牆上，看那裡，有一面壁畫，可惜已經損毀的看不出畫的是哪位神靈……我猜有可能是阿瑞斯，不可能是馬爾斯，因爲馬爾斯……”
“嗯嗯……”老羅哼哼哈哈的只有停的份兒，到底阿瑞斯和馬爾斯有什麼區別，他是根本不懂的，雖然他會幾句希臘語。
“雅典人當年喜歡用大理石來雕塑神像①，因爲亞平寧半島上面好多石頭山，但是這裡可不行，這裡就沒發現有產大理石，看這個柱子都是砂岩的，所以他們只能在牆上畫像……”艾爾黑絲恩拉着老羅繞過工人們的腳手架，走到“神殿”的裡面，比比劃劃的說着。
老羅注意力緩過來了。艾爾黑絲恩說的有一定道理，不過中亞在遠古的時候很可能是海底，多是沉積岩構成的褶皺地帶，倒不是沒有大理石，只不過地表非常少，去掉土層和石皮挖掘可不是這個時代能夠做到的。
沒打擾艾爾黑絲恩的思路，老羅一邊聽艾爾黑絲恩的講述，一邊仔細觀察清理過的“神殿”內堂。沉積的泥土和髒亂雜物已經被清理出去，露出了同樣砂岩質地的地表，雖有破損，但已經不妨礙觀察這裡的建築結構。
實際上這個空間並不大，跨度最大的地方也就六米，房子頂部並沒有西方常用的斗拱，而是用石條橫架起來的，還可以看到頂部石條的縫隙，牆壁上有混合着粘土的石灰層，只不過斑斑駁駁看着很是殘破。
建築的總體佈局是個橫向的扁十字，入口的位置正對的確實是壁畫的位置，兩側沒有明顯功能標識，是兩個跨度六米通長超過二十米的長方形空間。
“我猜這裡可能是會議廳……或者是”老羅隨口呼應了艾爾黑絲恩一句。
“嗯，神和人在一起……這個倒是符合書中記載的希臘人習慣……而亞歷山大大帝的老師就是希臘人亞里士多德……”說起了典故，艾爾黑絲恩的話癮旺盛得很。
“據傳說當年亞歷山大大帝向東進攻，目的就是爲了驗證他老師的學說？”老羅把曾經聽到過一個傳聞問了出來。
“時間太久了，好像有人這麼說過……不過據說亞里士多德就認爲我們腳下的土地是球形的，也許亞歷山大大帝就是爲了證明這個吧。就像你說的那樣！”艾爾黑絲恩一臉嚮往的說道，那副表情恨不得亞里士多德就在眼前，他也好探問許多問題。
“好吧，這個問題我們回頭再討論……”老羅可不想和他討論腳下到底是不是球形，關於這個問題兩個人談論過很多次了，因爲他畢竟不是科學家，不會用數學的概念來證明這個問題。“艾爾，你沒發現這裡的地面很奇怪嗎？”
“你是說……”艾爾黑絲恩手裡那這一隻馬鬃毛製作的刷子正在掃牆壁上的細節。
“我感覺這個地方不簡單，腳下……比如這裡的地下有可能是空的……”老羅站在一塊坍塌了的石磚旁邊，用腳輕輕點觸着塌陷的位置。
這個位置是東側的長廳，靠近整個建築的最東端，地面石磚還有溼漉的痕跡，顯然上面原本有覆蓋的土層。
“怎麼會？”艾爾黑絲恩停下手裡的動作，走到老羅身邊，觀察了一下，“上午我叫人清理了這裡的泥土，倒是沒有再理會這裡……不過，即使有地道也不會在這裡吧？”
他對地下是空的倒是沒覺得意外，因爲無論是希臘人還是羅馬人都有在建築下面挖地下室或者逃生道的習慣。
“那你說應該在哪裡？”儘管用精神力感應了差不多，但老羅並不想直接說明。因爲那樣會泄漏很多問題，他卻並不想解釋，而且無論什麼時候留一點後手纔是根本。倒不是不信任艾爾黑絲恩，只不過這個學者脾氣的鬍子男實在很難保密什麼東西，艾爾值得信任，艾爾身邊的人就不見得了。
“我覺得那個殘破壁畫石牆後面的地面很可疑……”艾爾黑絲恩琢磨了一下，說道。
“那個位置啊……我覺得是用來迷惑人的，靠近神殿的大廳，誰都能想到那裡有蹊蹺，沒準下去之後就是連環的陷阱……”老羅懶得耽擱時間，何況精神力感應的時候，那個地方確實是一個進入地下的入口，只不過裡面翻板、地坑、墜石、刺牆比比皆是，終了的位置更是詭異的好像有很多會動的東西，他感應不出會動的是什麼，但是無論是蛇還是螞蟻或者老鼠之類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天知道上面有沒有什麼劇毒或者病菌之類。
“這樣啊……”艾爾黑絲恩猶豫了。
地上面的資料很有限，如果真能找到地下空間，肯定會有很多遺留的東西，或許能夠讓他了解更多的亞歷山大大帝時期的往事。
“嗯，就這裡吧，我覺得很可能是個能進人的通道……”老羅也不猶豫，叫上艾爾黑絲恩的目的是因爲這玩意兒瞞不了人，他轉頭對站在門口警戒的奧爾基招呼道：“奧爾基，叫親兵隊的人過來十個人，記得拿着鐵鏟！”
“是，將主！”奧爾基執行命令的時候絕對乾脆。
努拉爾曼則跟在老羅身後，好奇的盯着坑坑窪窪的石塊地表，那表情還是像一個好奇的孩子，好吧，實際上他也僅僅十八歲。
少頃，拿着鐵鏟的親兵們快速走進來十多個，多的幾個人手裡還拿着鐵釺和鐵鉤——這玩意兒就是用來撬石頭和勾石頭的。
老羅只是稍作示意，肌肉男們就開始了動作，這些傢伙現在每天打熬身體，都有一把子力氣，地面上不過百十斤的石塊根本難不住他們。
需要挖掘的面積比較大，因爲塌陷的石塊總面積有十幾個平方，每塊石頭半個平米，上面的石磚也有幾十塊，親兵們根本不用歇氣，用鐵釺撬起石塊，配合鉤子勾動石塊，兩個人配合可以輕鬆搬起這些這些笨疙瘩。
石塊下面是半乾半溼的砂土，從板結的樣子可以看出已經很久沒有人動過了。
砂土中伴隨着發黴的氣味還有一種隱約的血腥味，老羅皺起了眉頭，他對這種氣味再熟悉不過了，多年沒有人動過的地方，還有這樣的血腥味，裡面到底是什麼樣子已經差不多呼之欲出了——不是昔年殺戮過多，就是在這中間曾有人進去過，並且同樣流血死傷了很多人。
砂土一層層被鐵鏟挖走，一個斜向下的石階露了出來，順着石階再向下挖了兩米多深，土方已經堆滿了半個東廳，底部一個足有四個平方米的巨大金屬板呈現了出來。
“停下，停下……”艾爾黑絲恩急急忙忙的叫停了努力勞作的肌肉男們。
他也不說爲什麼，等着坑底的親兵都走上來，就手忙腳亂的順着臺階走了下去。用手裡的鬃毛刷子開始在金屬板上面掃來掃去。
幾隻松油火把點了起來，透過牆壁上的小窗子，已經可以看出外面的太陽已經開始落山了。
“這是塔塔勒斯的神像！古希臘的深淵之神！”艾爾黑絲恩掃清了金屬板上的浮雕，藉着火把的光芒看清了上面的圖案，高聲叫了起來，“不要揭開了，只有諸神才知道下面是什麼鬼東西！”
“怎麼說，艾爾？”老羅有些迷惑。
“塔塔勒斯是古希臘的深淵之神，是看管妖魔怪物和墮落的神明的，反正不管是什麼，這下面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艾爾黑絲恩有些沮喪的說道。
“難道亞歷山大大帝還在下面關押一隻神牛？”老羅根本沒在意的伸手把艾爾黑絲恩拉了上來。
“這……很難說……”
“好吧，今天就到這裡，去去潮氣，明天再說！”眼看天要黑了，老羅也不想繼續下去，反正有這麼一個惡神的預示，沒人敢輕易動這裡的東西，即使剛纔還挖得很起勁的親兵們也露出一些膽怯的表情。
在這個時代，神明總是高高在上受人敬畏的，不管是哪個族羣。
只有老羅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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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大理石，變質岩系，希臘語μ?ρμαρο，亞平寧半島特產，地中海北岸有很多火山，所以岩漿岩變質岩地形分佈非常廣，所以他們用石頭造房子的歷史非常早。直到今日，意大利的石材加工行業都是世界上最先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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