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屋子,便見二寶正坐在夥計身邊。
見衆人進來,只見他喝叫一聲:“別靠近。”
衆人一愣,再看這夥計,全身泛紅,臉上起了無數莫名的白色的腫泡。嘴脣乾裂,全身哆嗦個不停。
“蕁麻疹!”黃老大不由得一驚。
二寶點點頭,問道:“你們幾個過來時,注意到他碰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嗎?”
三個缺心眼互相看看,然後一齊搖了搖頭。
二寶這一問雖然沒有答案,卻也無形中作被動爲主動……將自己“作案”的懷疑瞬間消滅在無形之中。
那夥計雖患惡疾。但身負重託,仍然執意要走,衆人苦勸不住,只得扶他出去。
沒想到人一上馬,突然大叫一聲,往馬下就栽。
還好二寶和黃老大就在附近,託了一把,這才避免這人受傷。
二寶感覺到奇怪,就扒那人褲子。一扒下來,衆人嚇了一跳。只見這人兩腿內測紅腫發黃,起了一大片泡來。
黃老大眉頭一皺:“這人這病只怕是不能騎馬了。”
那人一聽傻眼了,心說自己今天不單病的不巧,這起疹子的地方也實在不巧。
唐公子了一邊看了說:“起了這個東西,就得好好調養。不能再騎馬了,這病最忌傷風,若是騎在馬上,被風一吹……怕是會傷了性命。”
唐公子蒙着面,誰也不知道她是女的。這邊看着那男人兩腿內測,竟然自然之極,臉上紅都不紅一下。
那夥計身負常員外重託,給這些人當嚮導,只怕是性命都敢不要,這時還要掙扎……忽聽二寶問黃老大:“這病傳染嗎?”
黃老大擡頭看了看唐公子,二人心裡都沒把握。
灰衣人一聽急了:“此去坤縣,路途遙遠,我們不知道路。這嚮導不在,怎麼辦?”
忽然間,那二寶“呵呵呵”大笑起來。然後他說:“這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這是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啊。”
衆人聽他這麼說,便看着他,這老孩子說:“這從洛陽到坤縣的道路。我以前當捕頭時不知跑過多少趟。只怕是閉着眼,聞着酒香也能找到坤縣去。”
要是假女人或是常員外兩個人在這裡,自然能看出這夥計病的蹊蹺。特別是這個不能騎馬的毛病,簡直是爲了離隊而定做似的。
既然這些人不在,這些腦力工作就得指望唐公子了。
但這女相公一聽“酒香”,頓時失去了思考能力。眼睛一亮,直接往二寶的陷阱裡跳:“這‘酒香’如何尋路。”
二寶說:“從這到坤縣,商路繁華,民間釀酒成風。從陽城的桂花酒到鳳鳴坡的女兒紅……全是上等的佳釀。若是咱們這幾天馬快,在月中十五趕到三水縣……便能趕上“曹翁老曲”的開壇了。”
唐公子早已聽得心馳神往,口中香津四溢,急問:“這‘曹翁老曲’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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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二寶解釋說,這‘老曲’的‘老’,有兩個意思,一是指人。
當年,那曹縣姓曹的老翁膝下三子,全是玩世不恭之徒,這老漢一生賣酒,頗有名聲,家中也多少有些積蓄。
看到自家孩子不爭氣,只怕自己死後,這三個兒子敗光家產沒有生計。
於是私下造酒,埋於地下。約好自己死後放可挖出。
這酒中的“老”字便由此得名,就是指人死了的意思。
這“老”的第二個意思,是指年代久遠。
這酒據說當年戰國時魯國某個沒落王族的秘方。也不知怎麼就落到這老翁手裡。
常規麴酒發酵、取酒……整個工藝最多個把月,這老酒不知道這方子裡有什麼古怪,竟造了足足三年!
酒埋本該是三十壇,但當時不小心砸壞一罈,於是就只有二十九壇。
那日
這老翁埋酒時,本欲揹着別人,沒想到深夜時不小心打翻了這一罈。一時香飄四溢,全縣皆知。
無數人半夜聞到異香,打着燈籠火把前來查看。
於是這酒還未現世……便已傳遍天下。
這十多年來,無數好酒之徒、美食老饕……都曾幕名而去,但曹翁尚在。這酒自然是沒有的,這些人一個個悵恨離去,心中只怪這老頭不死。
但這老漢到底還是死了,上月中旬,這消息便到了常家。
按說這酒該是每月一罈,以囤貨造勢。但這幾個敗家子兒好賭急錢,竟廣佈消息,本月十五一齊出賣,一罈不留。
可惜這古法老方,自老翁一死便告失傳。
這二十九罈老酒一散……此味便從世間告絕……再也體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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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二寶還沒講完,這唐公子已經等不及了。那熊孩子看時機成熟,卻長嘆一聲:“你現在急也沒用了。”
唐公子問爲何。
那老孩子長嘆一聲,“按你們出發的時候,原本時間正好,但現在卻晚了。”
說完故意看着那夥計:“不知你們是怎麼回事?不從正道走,卻繞了這麼大的彎子。我從常府出來,在這裡等了你們四天。”
幾個人面面相覷,確實,這幾天這夥計帶着大家東走西走,繞了一個大圈子。大家心中已經感覺有些奇怪。
於是一衆人等目前全集在這夥計身上。
那唐公子臉上有“疤”面相兇惡,現在雙眼幾乎噴出火來。那灰衣全一張陰陽臉,沒有表情卻很嚇人。
那夥計看着害怕,有苦難言,這繞路之事是那常員外爲防二寶特意交代的事兒。但現在二寶就在自己面前,你讓他如何開口解釋?
二寶自然知道這夥計是斷斷不敢解釋的,便替他解釋道:“這夥計怕是自己在前邊的岔路走錯了地,繞了五天的冤枉路。”
說完長嘆一聲:“你這夥計雖然沒用,卻也爲我常家染了一身重病。你且在這裡休養幾日,員外那邊,我自會替你隱瞞,走吧。”
說完,也不給這夥計說話的機會,便直直的走到店裡。跟那店家交代了些照顧這夥計的事宜,又留了些錢財爲後用。
然後,便拿着包袱出來,把馬一牽,招呼大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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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三個沒腦子的轉世人對熊孩子深信不疑,也跟着二寶走了。那唐公子看那夥計一眼,神態平靜……似有怨言。
黃老大雖不好酒,但卻愛見世面,這幾天耽誤路上,吃沙喝風,已有些不太高興。現在知道這罪受的冤枉,心裡蠻有些不太高興。
口中卻說:“你這昏人,害我等多走了這麼多天,若是誤了那燒餅哥的性命……回來再找你的麻煩。”
然後,竟一跺腳。恨恨的離去了。
灰衣人看他可憐,搖頭不語而去。
但走不多遠,卻又折返回來。手中拿着一個東西,放到那夥計的懷裡。
那夥計見這東西是一個小竹管,但兩頭封閉,上邊有個機關可以按下……不知是什麼東西。
灰衣人對他說:“這東西叫‘爆竹’,可以治病的。你要是病得急了,便按下上面的機關……應該就會有好處。”
那夥計沒進過常家堡,自然不知道這東西是什麼,見灰衣人真心誠意,不由得心存感動。說了聲:“謝謝。”
……然後目送着幾個人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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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這幾日正在常府住着,這天散步之中,正撞見這常員外處理那誤事兒的夥計。
紫雲問常員外怎麼回事兒。只見這富商長嘆一聲。
原來常府那邊,常員外故意安排人東繞西繞,多走了三百里冤枉路。
本以爲可以令這那三個人避開二寶,卻沒想這灰衣人巴巴的尋了過來,竟又多走一百里路跟二寶會合。
……看來真是老天淘氣,非得把這一羣人湊出熱鬧看了。
更離奇的是,那夥計本想勸這幫人把二寶弄回去。沒想到卻突然“身患重病”,不能自已,連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大家離去。
情急之下,便按下了那灰衣人留下的治病神物。
沒想到那東西竟然爆炸開來,炸得這人毛髮倒豎,全身烏黑……頓時一身冷汗。
咦?
沒想到這東西爆炸之後,不到兩個時辰。自己一身“重病”竟然不治自愈。心中暗歎這奇怪的東西果然靈驗的很。
但這時衆人已經遠去,這夥計沒耐何,只能一個人回來交差。
紫雲聽了此事,雖然結果不合人意……但不知咋的卻感覺有趣的緊。有些想笑,卻不敢。
常員外見他忍的辛苦,無奈的笑了一下:“既然想笑,那就笑出來吧。”
……於是二人一番大笑。
然後紫雲問道:“那誤事兒的夥計,如何處置?”
常員外沉默了一會兒:“不關他事,最多辦事不力,訓兩句罷了。”
這倒是讓紫雲有些意外。
那富商道:“這處理夥計之事,一問規矩,二問能力。若是這人凡事合乎規則章法,且盡心盡力。縱然出錯,亦不能罰。若是有人做事合乎情理卻做錯了,或理能力有限做不到,那是用人的人的問題,或是規矩制度有的誤……這時便要看代價如何,若是這代價太大,就要做些修改。”
紫雲一聽,不禁動容:“常員外凡事按規矩辦事,處理皆有章法,絕不因個人好惡而壞了規矩……難怪常家能做到如此規模了。”
常員外繼續說:“這夥計雖然把大家帶到陽平關,但他並不知那裡有二寶。故而錯不在他,至於被我家二寶算計……唉,他哪裡鬥得過我爹?”
紫雲想起這孩子古靈精怪,老謀深算,不由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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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這二寶,確實非一般人物。
這人前世是天下聞名的捕頭,心智、經驗、閱歷、膽識……均已入化境,可謂老奸巨滑。唯一的問題就是上了年歲,反應有些遲鈍,手腳也不太利落。
但轉世成了一個孩子之後,這五歲孩子的腦子裡裝上了六十年的經驗積累……試問這世間誰是對手?
而且這老漢不單聰明沉穩,一張老臉更是厚得天下無雙。不單可以倚老賣老,還可以裝萌耍賴。
加之還有兩重身份,一是常家的大少爺。二是朝廷四品大員。無形中又多了仗勢欺人、錢能通神的本事。
……以上種種條件,已足以讓他天下無敵……偏偏老天還嫌不熱鬧,讓這小孩子身負六十年前世武功,才五歲就能打遍常家無對手。
……你讓那夥計如何對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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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紫雲,看常員外憂心重重,便安慰他說:“其實這麼一來,其實我倒也放心了。”
常員外看着他。
紫雲說:“我其實一直擔心這三個人,我家相公魯莽,灰衣人傻笨,黃老大不會做事……這二寶雖是個孩子,但武藝高強,心思縝密。這一路上,總算有個靠得住拿主意的人了。”
常員外苦笑搖頭。
紫雲又說說:“而且這‘三碗酒’即然盯上了常家,只怕這常府並不安全。普天之下,能在‘三碗酒’這幫殺手面前保護你家二寶的,怕只有我家相公了。”
說到這裡,常員外嘆道:“只是這唐公子再勇,也只有一個人,如何保護得這麼多人?”
紫雲沉思了一下,說:“其實,我總感覺這事兒似乎並不是那麼糟糕。也許冥冥之中還有高人相助也不一定。”
常員外看着他。
紫雲說:“你看,我家相公路遇十多個頂尖高手,卻無傷而返。那灰衣人遇那六碗酒的刺客,卻也撿了一條命回來……這兩件奇事都是按常理說不通的。只怕這些人身邊還有高人,只是尚未現身而已。”
常員外說:“目前也只能這麼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