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話 月落羽散

也是夕陽,那一天天黑得很早,天祁山盡是雪白。師父說要去找空羽,我們只好等着,卻沒想到這一等就是一天。

夜幕降臨了。師父,也回來了。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師父懷中抱着的人兒身體卻像冰一樣的寒冷。在月問伸手觸碰的一瞬,她看見了他眼中神光的破碎,她似乎在那一瞬體會到了那種感覺,那是一種比置身於冰天雪地還要讓人害怕,讓人血液凝滯的感覺。

月問靜靜的呆在門外,什麼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做,可是他那渾身散發的氣息卻如同遊絲一般無力。

師父把空羽帶進了屋內。師父沒有關門,所以她也就跟了上去。

可是,就在那進門的一瞬,她就直接被轟出了門外。那時她才知道,並非師父忘了關門,而是根本就沒法關上。

那呼嘯的風在整個屋內颳起,她想如果不是有師父在,那整個天祁山一定又會吹起暴風雪。

她摔了一大跤,卻沒有顧及到什麼,直接向那門邊探去。她自知實力不濟,便只在門外窺探。

可是,那一眼,她終身都忘不了。

張揚的髮絲胡亂飛舞,勾出風的軌跡。那本是小孩模樣的身姿卻在一瞬間長高,周身圍繞着青色的薄紗。她無法直視的是那一副面孔,那宛如妖孽的面孔!

空羽本是清麗之資,雪貌風華,可如今的她,漆黑深眸帶着睥眤天下之資,嘴角的弧度那是對天地的諷笑。在那妖孽般的精緻面容上,這就是魔鬼的淺笑,妖靈的誘惑。

那穿堂而過的風眯得她睜不開眼睛,可是師父依舊在風中佇立。她也才知道原來師父已經這麼強了。

待她再次睜眼時,在隱約之中看見了一隻鳳凰,青色的鳳凰!它浮現在空羽的青紗之上,那黃金般的瞳孔閃着傲然與高貴。彷彿看他一眼都是侮辱。

但是更讓人想不到的是那屋內的地面上全都結起了一層厚厚的冰,晶瑩剔透,竟師父的雙腳死死的凍住!

“師父?你也想阻止我嗎?”

“我是來幫你的。”

“哈哈哈!幫我?!莫惹我笑了!”那青色之風猛的高鳴,那聲音似能刺破耳膜,那黃金的瞳孔猛的張開,閃爍的光芒讓空間爲之一蕩。

“這世間誰也幫不了我!”

“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既然人性如此,那我,就適應這世界!但是,倘若傷害到我所在意之人,我必將回報之!”

“這麼說你有在意之人?”

“世間總有溫情在,即便是在萬水千山窮盡之處,也總有人會站在身旁。”

“我是殺手,雙手染血,已然不再幹淨,但是,若阻止我走向那些人的道路,我必將三尺青鋒靜候!”

“師父,你呢?依舊還是和當初一樣嗎?”

她終究明白,空羽變了。不再是那個孤獨的令人心疼的女孩,她開始尋找光明,不再是那個黑暗中獨自靜立嘲諷着世人卻也厭惡着自己的女孩了。

她是該高興的,可是爲什麼她的心是那麼的不安,爲什麼空羽那漆黑深眸卻比當初更加的冰冷?

她的內心升起了濃濃的畏懼,這樣的空羽比當初那冰冷模樣的空羽更讓她害怕!

青鳳高鳴,金光霹靂,冰封如窖。那股力量直直的衝向她的雙眼,也就在那一瞬,她似乎看見了什麼………

那是戰場,古老的戰場,白色的術師軍隊和黑色的術師軍隊在那漫天黃沙間猛烈廝殺,震天的擂鼓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光芒閃耀,血雨飛濺。

只是,忽得,一切都如同靜止一般,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將目光緩緩移向空中。

那是一把劍,銀色的光芒堪比星辰,光芒耀眼,只是那劍沒入的身體正不要錢般往外流着鮮血。

那執劍的手白皙如玉,修長而唯美,一看就知道它的主人定是個美女。只是明明是顫抖的雙手卻依舊執着那劍不肯放手,竟然就憑着那顫抖不已的雙手猛的抽出那銀色之劍,頓時,血流如注!

而那被沒入胸膛似是還沒反應過來一般,楞楞的任由那銀劍抽出,胸膛忽得窒息也沒讓他有任何的反應。

那顫抖的雙手依舊沒有停止動作,像丟棄骯髒的東西一般丟掉那銀劍,雙手結出一個紛繁駁雜的印記。

忽得黑雲滿天,日月無光,只是那地面卻透着璨若星辰的光芒,在那照亮所有人的光芒之下,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只看到那不斷念出咒語的朱脣。

還有那順着臉頰流淌而下的晶瑩淚水………

宛如做了一場噩夢般,她猛的起身,一睜眼,看着熟識的房間,她的卻如此的安靜。只是當她再次回想起時,那莫名的涌上心頭的悲憤壓的她全然透不過氣來,還有那深深的痛苦與悲傷正蠶食折磨着她的心緒。

她急迫的需要新鮮的空氣,不然她一定會被那情緒消磨得不能翻身。

這,這是怎麼回事?!!

漫天的風雪,暴風雪,連夜晚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連出門都做不到。但是很難想象的是屋內卻依舊暖和如春。

“這是暴風雪,可以淹沒整個天祁山的暴風雪!”

“月?”紫紅色的眸在她眼前晃過。

“空羽和師父都被淹沒在暴風雪中,而且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空羽的氣息了!”月問紫紅的眸第一次染上明明白白的情緒,那是擔心!

“星問,你知道的,儘管我看不見,但是我對外界的感知一直與常人一般無二。但是,就在師父回來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空羽的氣息,那就像是冰塊一樣的感覺,就像死了一樣。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那種感覺是空羽。”

“可是當暴風雪吹起的時候,我完全感覺不到她的氣息了,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這也許是月問說話最多的一次了吧,他那紫紅雙眸閃着的擔憂,無措簡直就像迷路的孩子一樣。

儘管他真的只是個孩子,還是個盲人,但是他的實力與寡言少語的性格總是讓她忘記他的本來面目。原來他也是會害怕的……

天祁山的雪一刮就是半年,整個天祁山也變成了一座雪山,再無人敢上山。

月問和她也數次想進入那龍捲風的中心去探查情況,可是終究無果。月問卻一直不肯放鬆,對於空羽的擔憂和對於現狀的無奈一直在折磨着他。

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的月問,她真的沒有想到月問竟然對小姐有着如此深的執念。

月問倒下的那一天,她擺了陣法,那是最強的預言術。她想看看他們二人的未來,想看看已然改變了心態的小姐的未來。她想她應該會遇到很多的人吧,會結交很多的朋友吧,那樣的話,她就會很放心的。

可是,她失敗了。

這是第一次她的預言術無法算出的事情了!

但是她能感覺到,眼前這個淡笑的女孩,這個和人並肩走在夕陽下的女孩,她的命運早已脫離了軌跡…………

她殺人更加流利了,做事更加果絕了。

她不知道空羽那半年在暴風雪裡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一出來就性情大變,原本清心寡慾的空羽爲什麼比之前更加讓人膽寒,那幽深的黑眸到底在思索着什麼,她也,再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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