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表英才性樸純,天然氣象妙精神。
眼空四海全無慾,心貫三才絕點塵。
且說鍾呂二仙按住雲頭來到山上,果見一人正在岩石之上閉目打坐。
二仙立於那人面前,那人慢慢睜開雙眼說道:“兩位師傅有何見教?”鍾離權道:“偶見師傅端坐于山上,不知是何道理?”那人說道:“不爲別的,欲修大道!”呂洞賓問道:“道何在?”那人指指天說道:“天。”呂洞賓又問道:“天何在?”那人沒有言語,只是指了指心。
二仙見狀大喜,相互對視了一下,鍾離權又看了看那人,笑着說道:“心即天,天即道,你已悟到大道了!”那人聽鍾離權如此說,知是遇到了高人,忙起身說道:“二位師傅定是世外高人,可否請教尊姓大名?”呂洞賓道:“他是鍾離權,我是呂洞賓。”那人聞聽慌忙跪拜道:“弟子谷就得遇兩位神仙,實是三生有幸。懇請兩位神仙收谷就爲徒,弟子願隨師傅出家修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鍾離權哈哈一笑,而後說道:“好,好!你快起來。”
此人乃江蘇徐州(今江蘇省銅山縣)人士,原名曹友,字景休,生於宋仁宗天聖二年(1024年)五月二十二日。曹友性喜清靜,有人勸其出就功名,曹友道:“吾不就朝市,願就崖谷。”因而改名“谷就”。後來他盡散家財,賙濟貧乏之人,隻身隱跡山岩,矢志修身。數載之間,心與道和。
鍾呂二仙授予曹谷就金丹大道及陰陽板一付,併爲其取道號“溫成子”。二仙在山上陪曹谷就修煉了幾日,便返回天庭。
這日呂洞賓下界來看望曹谷就,曹谷就問呂洞賓道:“天界也當有不少的天條戒律吧?”呂洞賓道:“天界不像人間,有諸多的規矩律法,禮儀綱常,那兒盡皆心性使然,全是逍遙快活。”曹谷就道:“如此豈不會各行其是,一片混亂?”呂洞賓道:“不然,天界皆是輕質純色,個個冰清玉潔,是不規矩而規矩,無律法而井然,處處皆是自然,個個自得其所,無不逍遙自在。”
曹谷就又道:“我聞仙女下凡私配人間,又聞天仙不禮調戲嫦娥,皆被王母、玉帝用天條處置。”
呂洞賓笑道:“此皆是人間妄加猜測,或茶餘飯後嚼舌而已。豈不知仙家乃是純陽之體,已無男女之分、淫慾之心,哪有此等怪事?”曹谷就道:“那爲何天界還有男身女身之分?”呂洞賓道:“男身女身皆爲其象,非其本質,其所顯其形皆爲其習好使然。”
曹谷就又問道:“天庭很大吧?”呂洞賓笑道:“當然很大。”曹谷就道:“天庭既然很大,地上當能看到,爲何視而不見?”呂洞賓道:“肉眼凡胎當是看不到。莫說是在地上看,就是到了天庭近前也看不到,就像仙人站到你面前,他若不想讓你看到,你自然也看不到。”
曹谷就道:“這是爲何?”呂洞賓道:“世間有一種虛靈之物,凡人自是看不見,摸不着。修道之人得了大道,肉身粉碎歸於虛空,也即變成了這種虛靈之物。只有在其想要顯形之時,他才復歸於實在之體,凡夫俗子才能看得到,摸得着。”曹谷就道:“如此說來,神仙皆是虛靈之體了,果然是奇妙無比。”
曹谷就又歷經十年山野靜修,終成大道。他成仙得道後也曾雲遊於人間,爲人消災除難,問診療病,並常手打陰陽板口唱度世道情:
嘆人生,多忙亂,火宅塵緣,日日相縈絆。
驀地喉中三寸斷,三魂七魄自此俱消散。
任妻兒哀切,喚萬句千聲,更不回頭看。
任憑你在生多計算,落在荒郊,失了惺惺漢。
因曹谷就與曹國舅諧音,並且當時確有一個曹國舅,故後人將曹谷就誤傳爲曹國舅,由此又衍生出許多曹國舅成仙的傳說。如有曹國舅不圖皇親國戚之榮華富貴,卻愛慕淡泊清虛,一心向道,欲隱居山林修煉道術,皇上及皇后挽留不住,欲派人服侍他入山修道,曹國舅不同意而隻身入山隱居,後遇呂洞賓授其道法成仙得道;又有曹國舅之弟強搶民女殺了人,曹國舅深以爲恥而入山修道之傳說;也有曹國舅助弟殺人被包公治罪,後遇皇上大赦天下而出獄,出獄後曹國舅便入山修道,後遇鍾離權和呂洞賓而修成大道之說。後人經過考證認爲曹國舅成仙得道之說沒有根據,純屬虛構。
被誤傳爲成仙得道的這個曹國舅名佾(yi),字公伯,宋真定靈壽(今屬河北)人,大將曹彬之孫,仁宗曹皇后之弟。他爲人善良,不圖皇親國戚之榮華富貴,卻愛慕淡泊清虛,待人親切和平,是一個寡過善自保者。封濟陽郡王,身歷數朝而一帆風順,年七十二而壽終。
且說曹谷就一日雲遊到河北的九連山,該山的支脈大展山洞裡有一妖精,它經常出來爲非作歹,姦污婦女、生食嬰兒心肝,成爲這一帶的禍患。曹谷就聽說後便想爲民除害。他變成天仙般的少女,把陰陽板變作一個菜籃,手提菜籃假裝在山下挖野菜。妖精見到這個美貌少女便被迷住了,正欲施暴,這少女卻立時變作一個威猛的大漢,花籃也變作了一個幾尺長的大鐵杖,妖精被嚇了一跳,慌忙逃走。曹谷就飛身向前攔住去路,鐵杖劈頭向妖精打去,妖精急忙躲閃。
這妖精的妖術也不同尋常,它見逃脫不了,便拼命頑抗。它施展妖術,幻化出成千上萬的妖精向曹谷就潮水般地涌來,把曹谷就圍了個水泄不通。曹谷就身孤勢單,忙於招架,無力反擊。
呂洞賓正與鍾離權在一起談經論道,忽然呂洞賓說道:“不好,曹谷就有難,待我去救他。”說完飛身來到九連山,此時曹谷就已經精疲力盡,妖精卻是越殺越勇。呂洞賓見狀大喝一聲:“妖精休逞能,還不快來受死。”呂洞賓話音未落,又有無數的妖精向呂洞賓包抄而來。呂洞賓又怒吼道:“大膽妖精,再若癡迷不悟,休怪我手下無情!”妖精並不管他如何吼叫,徑向他撲來。
呂洞賓憤怒地拔出天遁神劍,說聲:“疾!”神劍“嗖”地飛向天空,又變作無數神劍向衆妖飛去。立時殺得衆妖橫屍山野,妖精被除去。
曹谷就對呂洞賓說道:“多虧師傅及時趕到,否則妖怪佔了上風,我奈何不了它們。”呂洞賓笑着用手指指山坡道:“你看!”
曹谷就順着山坡一看,漫山遍野的妖屍不見了。曹谷就驚問道:“怎麼,那妖怪又復活了?”呂洞賓道:“那漫山遍野的妖精都是那妖怪幻化出來的,那妖怪死了,那些妖屍自然就不見了。”
呂洞賓和曹谷就在山上游玩了一番,曹谷就見此山風景優美,又見一洞寬闊幽靜,便對呂洞賓道:“我連一個妖怪都對付不了,看來我還需繼續修煉。你看我就在此洞修煉如何?”呂洞賓道:“此洞甚好,那妖怪原來就住此洞。”兩仙在洞內遊玩多時,曹谷就見此洞不僅長有數裡,且有若干環形的開闊處,好似大廳一般,洞內又有各種奇石怪巖,越發喜愛。呂洞賓道:“你不妨就在此洞住下,我也該走了。”說罷辭別曹谷就飛身而去。
曹谷就在此洞住了好多年,後來他應召升舉到大羅天成爲大羅金仙離開此洞,後人便將此洞稱爲曹仙洞。
曹谷就升舉到大羅天,八仙聚齊。不久即逢王母娘娘壽筵,諸佛、玉皇、諸神、諸仙,皆致禮來賀,賓客滿庭,大開筵席。但他們所送的旗帳之類的禮物,王母都不稱心,覺得都是庸俗之物,沒有新意。正當此時忽有仙童來報:“八洞神仙來賀。”王母命接入。
八仙進來禮畢,送上雲軸一卷,王母命其張掛。雲軸展開,頓時雲霞燦爛,光輝滿堂,寬窄大小正合廳堂尺寸,上書太上老君以《千秋歲》爲調所題寫的華彩辭章:
崑崙日暖,閬苑風光好。玉樓醉,玄女傅朱顏,頓覺烏雲曉,增纖巧;人在也,榮華南極祥光繞。位比東王老,歷萬劫而不朽,瑤池臺上司玄教。鈞天諸品,就贊乾坤自悠久;今朝海鶴添籌,莫惜金樽倒。
此華章乃八仙求太上老君專爲王母娘娘慶壽而作,八仙又以天孫之綿爲軸,聚星光爲彩,剪雲霞爲色,量好王母宅宇的尺寸,精心製成了一幅賀壽雲軸。王母看罷大喜,命梅花仙子開閬苑同遊。但見王母花園內奇花高發,異卉叢生,珍禽飛鳴,靈獸盤舞,蟠桃紅熟,青鳥相鳴,處處有異香隨擁,步步有仙樂相從,萬異千奇不能盡述。這正是:
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
有田俱種玉,無地不栽花。
王母興致高昂,又帶八仙迴旋屈曲,直抵九層臺殿,上窺無極,下徹四方。衆仙遊畢,王母令梅花仙子引領八仙入席。
在八仙入席之際,王母的五個女兒和牡丹仙子又飄飄次第前來,迎接八仙就座。八仙等衆相互謙讓致禮後坐定,王母命五女把盞勸飲。但見筵席上擺列着交梨火棗、玉液瓊漿,珍異之品無不備陳,水陸所有無不悉至。
飲至半酣,王母叫出侍女董雙成等道:“前武帝曾命汝等爲吾歌舞,今久不聞汝等之音,何不吹彈一曲,歌舞一番,以爲衆仙佛助興!”侍女領命,董雙成乃吹雲和之笛,王子登彈八琅之璈,許飛瓊鼓太虛之簧,安法其歌妙初之曲。仕女們更喝疊和,高卑互陳,陸續不絕,餘韻悠揚。八仙聽之心曠神怡,不覺鼓舞。
侍女吹彈歌舞完畢,張果老對王母說道:“娘娘可知採和之踏踏歌否?也是妙不可言!”藍采和道:“張果休得胡言!”王母笑道:“久聞賢弟善能踏歌,今日正當行樂之會,何不爲我一試?”藍采和道:“陽春白雪之後,怕是唱不出來了。”
王母道:“各適其意,何必過謙!”於是藍采和走到庭前,扣衣盤舞,手持拍板,顛狂跳躍,踏歌而唱。
藍采和一邊踏歌,衆仙佛一邊大笑。歌畢王母說道:“唱得好,我戲臣之中無與倫比!”言畢用大杯連連爲藍采和斟酒。
衆仙又推韓湘子吹奏紫金簫,韓湘子吹了一曲“天花引”。王母讚歎道:“此曲逼真仙景。”命安法其記下供以後宮內吹奏。
仙童仙女捧着三千年一結果的蟠桃來到席間,王母命衆仙佛各食二枚。王母又命五女爲衆仙把盞勸酒,八仙樂極興高,不覺大醉。
壽宴完畢,張果老率衆仙辭謝王母,王母命五女送出雲端,牡丹仙子和梅花仙子也出來相送。
正在辭別,呂洞賓遙望東方,忽見東海波瀾壯闊、白浪滔天,浩浩蕩蕩、無涯無際,便對衆仙說道:“久聞東洋廣闊,並時有蜃氣樓臺,不如今日乘興東遊,以觀其景如何?”張果老立即高興地說道:“妙哉!”何仙姑也隨即附和道:“乘興東遊,好!”
鐵柺李卻說道:“今日醉了,宜擇日再行。”鍾離權道:“人不易齊,興不易起,況且龍華仙會在即,我等先去東海一遊,然後再赴龍華盛會而返,豈不一舉兩得?”衆仙皆道:“和穀子所言極是!”於是衆仙辭別五女和牡丹、梅花二仙子,飄飄東遊而去。
八仙不多時來到東海水域,停雲觀望,只見潮頭洶涌,巨浪驚人。呂洞賓又道:“今日乘雲而過,不見各家本事,我等試投一物於水面,各顯神通而過如何?”衆仙迴應:“此言甚是!”
於是八仙各自將其寶物投入水中,自立其上:鐵柺李將葫蘆投入水中,葫蘆浮於水面,他登上葫蘆遊走如飛;張果老自囊中取出魚鼓拋入水中,跨上魚鼓踏浪而行;鍾離權以寶扇投入水中爲船,立於其上一往無前;呂洞賓以寶劍投入水中作舟,乘風破浪;韓湘子以紫金簫投入水中,如魚得水;何仙姑將荷花投入水中,浪裡穿行;藍采和以花藍投入水中,踏歌戲浪;曹谷就以陰陽板投入水中,穩若龍舟。
鍾離權向韓湘子招招手,把韓湘子叫到他的寶扇之上,示意韓湘子吹簫助興。韓湘子正要舉簫吹奏,忽然海面上狂風大作,濁浪排空。
且說東海龍宮裡有一條花鱗惡龍,他是東海龍王的第七個兒子,這天他閒着無聊,便到龍宮外遊蕩。忽聽得海面上歡聲笑語,又見海面上靈光閃現,七太子覺得奇怪,便化作一條鯊魚遊向海面看個究竟。
他到海面一看,見是八個奇形怪狀的大仙,各自乘着法器在海面上盡情地遊玩,覺得無趣回身欲走,忽然他看到那個女仙竟是一個妙齡女郎,桃臉杏腮,楚楚動人。七太子見此仙姿,馬上想入非非,似魔似癡地迷上何仙姑了。
七太子暗想何不趁此機會將她劫入宮中佔爲己有,雖說這幫怪物都是神仙,但他們都是旱仙,在水中行走還要藉助法器,在水裡沒甚本事,將這仙女劫走諒他們也無可奈何。
再說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推波助瀾,談笑風生。韓湘子正要舉簫吹奏爲衆仙助興,忽然海上烏雲翻滾,狂風大作,濁浪排空,大雨傾盆。好端端一個晴空萬里,如何有此驟變?衆仙家面面相視,不知何故,於是立時收了法器,踏上雲頭,登高察視。
呂洞賓忽然說道:“不好,仙姑不見了。”衆仙忙東尋西望,哪裡有何仙姑的蹤影?鍾離權掐指而算,大吃一驚,說道:“原來是花龍太子攔路搶親,把仙姑搶到龍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