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言我道是虛浮,我笑世人太沒謀。
一粒金丹長命藥,暗中失了不知愁。
敖廣聽敖閏說他將八仙誘入魔海,企圖困死八仙,遂驚慌地說道:“王弟,你惹了大禍了!”敖閏不解地問道:“什麼大禍?”
敖廣道:“你困死八仙,你也不想想,那八仙本是天仙,你困死他們,玉帝能放過你麼?弄不好會殺你南海龍族,滅你滿門!”敖閏不以爲然地說道:“他們被困在了魔海,出不來,別人又進不去,進去了也出不來,不會有人知道。這事如果你不說,玉帝不會知道。”敖廣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爲!玉帝那兒有啥本事的都有,即便我不說,也難保玉帝會不知道。”敖閏不耐煩地說道:“你是成心想幫他們。你的太子被呂洞賓所殺時,你不是也要和他們拼命嗎?他們把太子還了你,你與他們言歸於好了,就不念我們兄弟情分,說話總是幫着他們!”敖廣語重心長地說道:“當局者迷啊!當初我也是被氣昏了。細細想想咱們的這兩個不爭氣的兒子,即便呂洞賓不殺他們,早晚也得遭到天譴,甚至還會株連龍族。所以我倒感謝呂洞賓,是他提醒我要好好管教兒子啊!”敖閏不高興地說道:“你的兒子活了你才這麼說。”敖廣又說道:“就算呂洞賓殺了你的兒子,你與他不共戴天,可其他七仙與你無怨無仇啊!他們無辜受到牽連,你心中不覺得有愧麼?”敖閏不耐煩地說道:“管不了這麼多了,就算他們該着倒黴吧!”敖廣又勸道:“你不要癡迷不誤了,快去把八仙救出來再作計較。”敖閏道:“我也救不了他們,我去了也會被困在那裡。”敖廣搓着手說道:“這該如何是好?”
敖廣想了一會兒,突然對敖閏說道:“你快去稟報玉帝,求得他的原諒!”敖閏氣憤地說道:“王兄,你安的什麼心?我去稟報玉帝,八仙沒救出來,我先被玉帝扒皮抽筋!”敖廣晃晃腦袋,說道:“不不,你去稟報玉帝,玉帝見你有悔改之意,又見你一片赤誠,說不定能原諒你,不殺你。再說,天庭有本事的有的是,說不定有誰能救出八仙。如果八仙得救了,你就沒事了。”
敖閏思量半天,搖搖頭說道:“不行,玉帝聽了一生氣,把我先殺了怎麼辦?”敖廣說道:“王弟莫怕,我陪你一起去見玉帝,爲你向玉帝講情。”敖閏仍是搖頭:“不行,你我是兄弟,玉帝未必聽你的。”敖廣誠切地說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你別無出路!”敖閏盯着敖廣說道:“看在我們兄弟一場的情分上,你不能去稟告玉帝。”敖廣笑道:“王弟放心,要去我也要和你一去。你要不去,就住在我這裡,無論如何,我都陪着你。”敖閏也笑道:“這纔是我的好王兄!”
呂洞賓當年在淮水斬殺的那個惡龍,就是敖閏的一個龍子,它是南海龍王與淮水魚妖的一個私生子。敖閏雖與呂洞賓有殺子之恨,卻因礙於面子,並怕龍王妃知道了他與魚妖的私情會惹來麻煩,不敢明目張膽地復仇,故此外人並不知道呂洞賓與敖閏有殺子之仇,就連呂洞賓自己也不知道那條惡龍有什麼來歷。今天敖閏見報仇的機會到了,豈肯輕易放過。
且說梅花仙子正在王母閬苑賞花,突然感到心中發慌,她定住心神,似有所感,慌忙去見王母娘娘。王母見仙子慌忙而來,問道:“何事驚慌?”仙子道:“我突然感到心中忙亂,覺得我師傅他們好像有難。”王母道:“八仙神通廣大,何難之有?”仙子懇求道:“娘娘快給看看,若我師傅無事,我這心中如何總是慌慌不安?”王母笑道:“你是想你師傅了吧?”仙子又道:“懇求娘娘看看我師傅現在何處。”王母四處打量了半天,自語道:“真的怪了,怎找不見他們?”仙子道:“看來我師傅果然有事了,娘娘快想法搭救他們。”王母說道:“找不到他們,如何搭救?莫急,讓我再看看。”王母閉上眼睛,半天說道:“他們好像被困在什麼地方了,但不知被困在何處!”仙子着急得說道:“這該如何是好?娘娘快想法搭救他們。”王母無奈地說道:“眼下我也是無法。八仙個個神通廣大,他們會有辦法脫出困境。”
次日兩龍王又坐在一起商議對策,敖廣捋着龍鬚,若有所思地說道:“只有救出八仙,纔會有兩全之策。”敖閏搖着腦袋說道:“這個就別想了,也沒有兩全之策!王兄就別想它了,說不定八仙已經完蛋了。”敖廣眯着眼說道:“八仙神通廣大,不會就那麼輕易完蛋的!辦法會有的,讓我再想想。”
敖廣突然高興地說道:“有辦法了!”敖閏問道:“什麼辦法?”敖廣道:“你不敢去見玉帝,我們可以先去見太上老君,說不定老君會有辦法。即便他沒有辦法,咱們求老君爲你講情,玉帝也會給老君一個面子,可免你一死。”敖閏聽了,思量了半天,未置可否。敖廣見敖閏不說話,又說道:“也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王弟快隨我去見老君。”
二龍王躍出水面,駕起雲頭,向老君殿飛奔而來。到了殿前被門神攔住了,敖廣說道:“敖廣有急事求見老君,煩請稟報。”門神說道:“老君正在打坐,閉門謝客。”二龍王對視了一下,敖廣說道:“我們在此等候。”
二王在店外等候多時,忽然從店內走出一道童對門神說道:“老君請龍王殿內說話。”門神對二王說道:“兩位王爺,有請!”
二王隨道童走到殿內,見老君端坐於堂上,慌忙跪拜:“小神拜見老君!”老君笑道:“免禮,快請坐!”敖廣說道:“小神有罪在身,不敢坐。”老君又笑道:“無妨,坐下說話。”
二王坐畢,敖廣對敖閏說道:“你自己向老君說吧。”老君笑道:“不必了,八仙不會有事。敖閏能知罪悔過,實是難得!”敖廣、敖閏齊聲驚問道:“八仙無事?”老君說道:“八仙此劫乃大數所定,過了此劫,八仙融爲一體,他們就真的是法力無邊了!”敖廣說道:“如此便好!但小神怕玉帝知道了八仙之難爲敖閏所爲,玉帝會怪罪。”老君笑道:“敖閏能來認罪,便是無事了,剩下的我給玉帝說,二王無需多慮!”二王忙又跪地說道:“多謝老君!”正在這時,梅花仙子也來到殿內,跪下便拜,邊拜邊說道:“我師傅他們有難,請老君快去搭救他們!”老君大笑,笑畢對二王說道:“看看,又來了!”
再說八仙被困在魔海里,萬般無奈,索性坐在一起,由他去了。呂洞賓說道:“可惜我們沒有避水之法,要是能把水驅走,我們可以坐在這兒喝酒。”仙姑道:“你真行,都啥時候了,還想着喝酒!”曹谷就笑道:“難怪人間管你叫酒仙,真是不負盛名啊!”衆仙聽後都笑了。鍾離權笑罷說道:“老李,你那葫蘆不是能變大麼?你把它變大了,想法別讓水進去,咱們進去一起喝酒。”鐵柺李道:“不靈了,葫蘆不聽使喚了。”張果老道:“這是什麼鬼地方,居然使咱們束手無策?”韓湘子道:“本來想修煉成仙,覽一個不死之方,誰料想這仙白煉了,啥都不靈了!”藍采和看着張果老、鐵柺李、鍾離權,埋怨道:“你們都經世幾千年、幾百年了,不像我們出道不久,怎還不知這是啥地方?”鍾離權道:“各位莫泄氣,我不相信我們會絕於此地!咱們都想想,辦法總會有的。”
衆仙又開始坐在那裡冥思苦想,忽然仙姑說道:“張果以前曾測算過,說我們八仙聚齊,融爲一體,是否就是說的今天?”張果老高興地說道:“對,我們融爲一體,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法力!”鐵柺李道:“怎麼融爲一體啊?”張果老對鍾離權說道:“你不是會佈陣打仗嗎?你來佈陣,我們用陣法來打破這個迷陣,如何?”鍾離權點點頭:“這或許是個辦法!”
鍾離權沉思了一會兒,而後說道:“我們八仙正好可以布成八卦陣。仙姑坐在坤位,我在乾位,你們分坐於坎、離、震、艮、巽、兌位。此陣陣中爲生門,其它都是死門。我們都面向生門而坐,先靜坐聚氣,各自將真氣聚于丹田,等到真氣充盈,用意念將真氣聚於生門,使之融合形成一體。再接着聚氣,八卦真氣形成一團,氣團漸漸變大,我們就會一起融入到氣團裡。而後我們繼續凝神聚氣,使我們煉化並融入氣團,如此煉而復煉,就能煉成八卦靈珠。八卦靈珠煉成就會靈光閃現,而後就會自然上升。靈珠能衝破一切阻礙,破除一切迷障,帶領我們衝出迷陣。”
藍采和聽後說道:“這個鬼地方,什麼都不靈了,還能有真氣?”鍾離權笑道:“大道無處不在,真氣無處不有!”張果老道:“對對,這樣一定能行!”衆仙齊道:“我們試試。”鍾離權道:“不是試試,要信得真切,做的實在!”衆仙道:“好!”
鍾離權又一一把各仙的位置排好。擺好陣勢,衆仙開始打坐,不多時真氣便聚作一團,八卦陣開始金光閃現。
鍾離權說道:“各位要平心靜氣,意在生門,莫使真氣聚了又散。”鍾離權一說話,氣團竟唰地散去。鍾離權又道:“剛纔大家心不鎮定,聚成氣團後意不在一處,故此真氣雖聚,但聚了又散,八卦陣閃現金光乃真氣外泄之兆,如此八卦靈珠不能成熟,無法將我們帶出迷陣。”鐵柺李道:“剛纔聚成氣團,說明此法可行,故此大家心中興奮,難免!我們再來!”
且說敖廣、敖閏、梅花仙子辭別老君,飛奔東洋而來。他們不敢靠近魔海,遠遠地在四周不斷地打探,期盼着八仙儘快逃出魔海,脫離困境。仙子問道:“你看有幾隻海鷗正從魔海上飛過,它們卻沒事!”敖閏說道:“這魔海並不總是發威。”仙子道:“那它什麼時候發威?”敖閏道:“我也沒搞清楚,不過常在未申時發威。”仙子道:“嗯,現在還沒到未時。”正說着,仙子又高興地說道:“你們看那海面上有金光閃現,他們要出來了!”敖廣、敖閏也忙向海面上瞭望,果見有一處海面射出道道金光,但不一會兒金光就消失了,衆仙又看了半天,卻未見八仙的蹤影。仙子又自語道:“怎麼回事兒,他們沒出來,難道是魔海要發威了?”
他們慌忙又向遠處躲閃,看到前面有一個海島,便一齊站到海島上,不時地向海面瞭望着。
突然仙子又指着魔海處高喊道:“你看,你看!”敖廣、敖閏順着手指處一看,就見海面一處驚濤駭浪,接着便靈光閃現,靈光閃處又浮現出一個很大的圓球,圓球閃耀着萬道光芒,騰空而起,這正是八仙煉成的八卦靈珠。
敖廣說道:“看來這回他們是真的要出來了!”話音剛落,就見靈珠向西飛奔而來。仙子高喊道:“師傅出來了,師傅出來了!”仙子叫聲未住,又見靈珠突然閃耀出強烈的光芒,敖廣、敖閏、梅花仙子眼不能睜。
待到他們睜眼看時,卻見八仙已經站在眼前,梅花仙子高興地一邊向呂洞賓迎去一邊喊道:“師傅!”敖廣、敖閏也向八仙迎去。
衆仙相會,敖廣拱手說道:“我們在此恭候各位多時了!”敖閏躬身說道:“在下向各位謝罪。”張果老說道:“敖閏!你何罪之有?”敖廣說道:“咱們先到東海龍宮,爲衆仙壓壓驚再說!”衆仙說道:“好!”
這時太上老君騎鶴而來,對八仙說道:“恭喜衆仙了!”衆仙見太上老君駕到,忙躬身說道:“見過老君!”敖廣又說道:“請老君也到東海宮中一坐。”老君哈哈一笑,敖閏說道:“小神懇請老君!”
且說陝西咸陽有個大魏村,村裡有個孝廉姓王,原名中孚,字允卿。出生於宋徽宗政和二年(1112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幼年時家中財雄鄉里,相當富有。王孝廉年少時習文練武,樣樣精通。16歲時,即宋欽宗靖康二年(1127年),中國北方被遊牧民族女真人的王朝“金”國所佔領。他於金太宗天匯九年(1132年)參加文官考試,由於得罪了考官沒有考中,遂棄文而專致習武,改名德威,字世雄。他武藝高強,於金熙宗天眷初年(1138年)再應武舉試,終中甲科。但因當時金人歧視漢人,所以他雖然考中武舉,卻僅僅被任命爲一個很小的官職,負責在當地徵收酒稅。因其才華出衆,又胸懷大志,自感懷才不遇,遂辭官歸家,人稱王孝廉。此人赤面長鬚,目長於口,形質魁偉,行爲狂放,任氣而好俠。曾有人勸他信奉佛教,但他覺得自己與佛無緣。
金海陵王正隆已卯年(1159年),一日天降大雪,天氣十分寒冷,王孝廉正同妻子周氏、兒子秋郎在堂前圍爐烤火,忽聽得門外喊叫:“爺爺求賙濟,賙濟!”王孝廉聞聽此言甚覺蹊蹺,走出門外見是二個乞丐站在門口雪地裡。王孝廉見狀戲問道:“到底是求爺爺賙濟,還是爺爺求賙濟?”乞丐答道:“話不可詳,詳必深疑。”王孝廉覺得言之有理,便不再問。
當時風大雪緊、雪隨風舞,山絕鳥跡、路斷人蹤,王孝廉見二乞丐只穿一層破棉襖,便起了惻隱之心,於是對二乞丐說道:“那些閒話不提,這般大雪,如何走得?我這門樓側邊有間空房,房內堆有亂草,可以坐臥,二位何不請到裡頭避一避雪?”二乞丐道:“這般最好。”王孝廉即將空房打開,二乞丐入內住下。王孝廉轉回廳堂,使家童玉娃拿了些飯食出來與二乞丐吃。
兩日後,天氣漸轉睛朗,二乞丐告辭要走。王孝廉得知這兩個乞丐要走,便讓玉娃捧來酒食並說道:“愚下連日有事,少來奉陪。今日閒暇,欲與二位同飲一杯敘敘寒溫如何?”二乞丐連聲稱妙。王孝廉即叫玉娃擺下杯筷,二乞丐也不謙讓,竟獨自吃喝了起來,頃刻間連飲兩壺。王孝廉又叫玉娃添酒上來。
在二乞丐豪飲之際,王孝廉問道:“二位難友姓甚名誰?平生會做些甚麼生意?”一乞丐答道:“咱二人並不會做啥,他叫金重,我叫無心昌。”王孝廉道:“我意與二位湊點資本,做點小生意豈不強於乞討,未知二位意下如何?”金重聽罷忙擺擺手說道:“不妙不妙,我平生散淡慣了,不能做此絆手絆腳之事。”王孝廉見金重如此說,於是又問無心昌道:“金兄既不能做此小生意以過日時,不知吳兄肯作否?”無心昌道:“我就更散淡了。曾聞家雞有食則湯鍋近,野鶴無糧則任高飛。若向蠅頭求微利,此身怎能得逍遙?”
王孝廉嘆道:“聞二位之言,足見高風亮節。然而如今世道重的是衣冠,喜的是銀錢,若二位這樣清淡,世人怎能理解?”無心昌道:“我等不求世人理解。若欲求世人理解,自是不會這般乞討。”王孝廉聽他如此說,便不再言語,命玉娃收拾杯盤,自己回房內去了。
王孝廉回房思量二乞丐所言,越想越覺得二乞丐出言不凡。
到了次日,二乞丐起身告辭,王孝廉送出村外,深感戀戀不捨,於是又往前送了幾步。正走着猛見一座橋樑擋路,王孝廉暗想村之前後原無橋樑,回頭望大魏村卻看不見了,甚覺奇怪。
王孝廉正在疑惑之際,忽聽無心昌喊道:“孝廉公快來。”王孝廉再回頭看時,卻見二人坐在橋頭,金重拍手歌道:
錢財聚復散,衣冠終久壞。
怎如我二人,置身於世外。
不欠國家糧,不少兒女債。
不說好和歹,不言興和敗。
不與世俗交,免得惹人怪。
一件破棉襖,年年身上帶,
爛了又重補,洗淨太陽曬,
白日遮身體,晚來當鋪蓋,
不怕賊來偷,也無小人愛。
常存凌雲志,一心遊上界。
若人知我意,必要低頭拜。
我有無窮理,使他千年在。
惜乎人不識,以恩反爲害。
王孝廉趨步上橋,無心昌說道:“孝廉遠送,當酬一酒。”說罷,即於袖中取出一小錫壺,上蓋一酒杯。無心昌又將酒杯取下,斟滿酒遞與王孝廉,孝廉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竟連飲三杯,而後醉倒在橋上。王孝廉正欲昏昏睡去,卻見金鐘和無心昌匆匆離去,王孝廉忙起身追趕。就聽金重在前面邊走邊唱道:
請君聽我言,相會自有緣。
君若識我理,欲見卻不難。
後會自有期,記住兩個三。
仍從離處遇,橋邊了萬緣。
王孝廉邊追趕邊聽他唱,一不小心被絆了一腳,仰面摔倒。他猛然驚醒,睜眼看時,卻見自己臥在家中書房內,兒子秋郎站立在側邊。王孝廉咳嗽了一聲,秋郎聽見喊道:“爹爹醒來了,爹爹醒來了!”這一聲喊叫,驚動了周娘子忙來探問說:“相公酒醒了嗎?”王孝廉道:“好奇怪,好奇怪!”周娘子道:“事皆出於自迷,有何奇怪?”王孝廉道:“卑人明明送客出去,爲何卻在家中?”周娘子答道:“官人太**了!你昨日送二乞丐出去,半日不歸,找人探望幾遍,渺無蹤影。是我放心不下,央二叔王茂同玉娃等人前去尋你。於二十餘里之外,見你倒臥在甘河橋上,熏熏大醉,人事不省,僱車將你送回家來。睡了一日一夜,今才醒來。官人日後理當自重,酒要少飲,事要正爲,來歷不明之人休要交結。你今受了朝廷頂戴,爲鄉人所敬仰,此般倒臥荒郊成何體統?豈不自失威儀,取笑於鄉人?”
王孝廉起而謝道:“娘子藥石之言,卑人敢不銘心刻骨,我想昨日那兩個難友,定是二位神仙。”周娘子道:“明明是兩個乞丐,怎麼說是神仙?”王孝廉道:“聽其言詞,觀其動靜,知道他們必是神仙。”周娘子問道:“他們講了些甚麼言語?做了些甚麼事情?哪一點像個神仙?”王孝廉將欲幫湊他們些資本,他們如何推卻,次日送他們行不數步,就有二十餘里遠,如何作歌,如何贈酒,及臨行之言,從頭一一對周娘子說了一遍。又道:“我才飲他三杯便醉了一日一夜,種種怪異,若非神仙,怎有此奇事?”周娘子道:“曾聽人講,世間有等歹人,有縮地之法,略一舉步便在十里之外,一日可行千里。又以迷藥入酒中,帶在身旁,見一孤商獨賈,即取酒觀之,飲酒一沾脣,便昏迷不醒,他卻盜人銀錢,剝人衣衫,到你醒來之時,無處尋覓。若不慎之於前,終必悔之於後啊!”
周娘子話畢,王孝廉自思:娘子終是女流,若與她分辨,定然說不明白,不如順她意見了結此事。於是便隨口答道:“娘子所言極是。”
自此王孝廉常獨自一人坐在書房,琢磨金重、無心昌之言,翻來覆去,默會其理。如此多日,忽然醒悟金重二字,合攏起來是個鍾(鍾)字,吳心昌作無心昌,昌字無心,是個呂字。明明是鍾呂二仙前來度我,我今無緣,當面錯過。越想越像,不覺失聲嘆道:“可惜啊,可惜!”猛又想起臨別之言:“會期原不遠,記住兩個三,仍從離處遇,橋邊了萬緣。”不遠就是近,兩個三就是三月三,離處遇就是分離之處再相遇,了萬緣就是萬法皆歸之意啊!想到此,不覺心生歡喜。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瞬息之間,殘冬已盡,新春又來。轉眼就是三月,到了初三日,王孝廉私自離了家,還由舊路而至橋前,等候多時,不見二仙到來。王孝廉默想形像,心甚誠切,站立橋頭,東張西望,忽聞背後有人說道:“孝廉公來得真早啊!”王孝廉回頭一看,正是去年那兩位難友,忙上前拉着袖襖說道:“二位大仙一去,可不想煞弟子!”無心昌同金重到橋頭坐下,王孝廉雙膝跪在面前說道:“弟子中孚,肉眼凡胎,不識上仙下降,多有褻瀆,望乞原諒。今日重睹仙顏,真乃三生有幸,願求指示迷途,使得大道,弟子感恩不淺。”說罷,只是叩頭。只見二人呵呵大笑,笑罷改變了容貌,左邊一人手持寶扇,頭挽雙髻,身披敞衣,面如重棗,目似朗星,一部長鬚垂於胸前。右邊一人頭戴九樑巾,身穿黃道袍,面如滿月,眼光射人,身佩寶劍一把。果是鍾離老祖與呂祖純陽,王孝廉見狀只是跪拜,低頭不敢仰視。
呂洞賓上前扶起王孝廉道:“孝廉請起,我等授你大道。”於是鍾離權和呂洞賓向王孝廉傳授了大道之理與修道之法。最後呂洞賓又說道:“修道即修真,真乃純真不假之意。人誰無真心?一轉便非了。人誰無真意?一雜便忘了。人誰無真情?一偏便差了;初心爲真,變幻即爲假心。始意爲真,計較即爲假意。至情爲真,乖張即爲假情。由真心而有真意,由真意而有真情。嘗見修道之士,動則私念迭起,念之私即心不真處;靜則慾念相循,念有欲即心不真處。私慾不絕,就會全無真意,或半真半假。修真者,需修去心外之心,意外之意,情外之情,當於舉念發言時,提起天良,放下人心,不許疑二其心,混雜其意,方爲真心真意真情,一毫不假,是爲真道。”
呂洞賓說完,即與鍾離權騰雲而去,王孝廉望空拜謝。拜畢,仰面瞻仰空中,默想仙容。忽然王茂同玉娃來到,玉娃說道:“我們奉娘子之命,前來找尋家爺。因疑在此,今果得遇,請即歸家免得娘子掛念。”王孝廉乃隨其緩緩而行,一路默記呂祖所傳之道。歸得家來,不入內室,竟到書室坐下。周娘子見其不言不語且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勸道:“官人屢次輕身出外,常使妾身擔憂,只恐有沾品行,取笑於鄉人。官人屢不聽勸,如何是好?”
王孝廉正在默想玄功,竟未注意到周娘子進來,更沒注意到她在說些什麼,只是最後猛聽見周娘子在說如何是好?他也摸不着頭腦,便隨口答道:“怎麼如何是好,如何是不好?”娘子見他說話前言不搭後語,便不再言語,獨自退去。
王孝廉心中暗想,這般擾人,豈能做得了功夫,悟得了大道?若不想個法兒,斷絕塵緣,終身不能解脫。他又想,若不假裝中風不語,就不能斷絕這些牽纏。想罷,即做成那癡呆的樣兒,見有人來,便故作呻吟之狀,又不歸內室去,就在書屋涼牀上臥下。周娘子見此情形,憂心忡忡,一日幾遍來問,只見他嘟嘟噥噥,說話不明,呻呻喚喚,擺頭不已。周娘子無可奈何,便叫玉娃去請先生來給他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