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今天早晨趕到了開羅。女面這趟來不容易,先從合肥飛到J匕京,住一夜,飛新加坡,在新加坡機場逗留九刁、時,飛迪拜,停一小時,再飛開羅,七轉/又彎,終於到了。二十天前,我與她是在美國舊金山機場告別的。可以想象她沒怎麼睡過,但按照我們的計劃,她必須一下飛機就上吉普,去七百八十公里之外的盧克索,需要再坐十四個小時的車。
在開羅,幾乎沒有人贊成我們坐吉普去盧克索。路太遠,時間太長,最重要的是,一路上很不安全。自從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一羣恐怖分子在盧克索殺害六十四名各國遊客,埃及旅遊業一敗塗地,第二年遊客只剩下以往年份的二十分之一,嚴重打擊了埃及的經濟收入和國際形象。由於恐怖分子當時就在警方的圍捕中全部擊斃,至今不知他們的組織背景,埃及政府不能不時時嚴陣以待。
據我們遇到的幾位埃及人說,恐怖分子多數是國外敵對勢力派遣的。從開羅到盧克索一路,要經過七個農業省,恐怖分子出沒的可能極大,因此去盧克索的絕大多數旅客只坐飛機,萬不得已走陸路,必須由警察保護。冒險總是很有吸引力的,誰料路上見到的一切,實在匪夷所思。
七百多公里的長途,佈滿了崗樓和碉堡。一路上軍容森森、槍支如林,像是在兩個交戰國的邊防線上潛行。剛離開開羅就發現我們車隊的頭尾各出現了一輛警車,上面各坐十餘名武裝警察,全部槍口都從車壁槍洞裡伸出,時時準備射擊。每過一段路都會遇到一個關卡,聚合了很多士兵,重新一輛輛登記車號,然後更換車隊頭尾的警車。換下來的警車上的士兵屬於仁一個路段,他們算是完成了任務,站在路邊向我們招手告別。警車換過幾次之後終於換上裝甲車,頂部架着機槍,呼嘯而行。
我們在沿途停下來上廁所、吃飯,警察和士兵立即把我們團團圍住,不讓恐怖分子有一絲一毫襲擊我們的可能。我環視四周,穿黑軍裝的是特警部隊,穿駝黃色軍裝的是公安部隊,穿白色制服的是旅遊警察,每個人都端着型號先進的槍支。我們的幾位女士進廁所,門口也站立着持槍的士兵,我想把這個有趣的鏡頭拍下來,沒有被允許。
我不知道過去和現在世界上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以這樣的方式來衛護文物和旅遊的,但一想到法老的後代除了黑黝黝的槍口外別無選擇,不禁合裡一酸。其實人家只想讓異邦人士看看祖先的墳墓和老廟罷了。
埃及朋友說,他們天天如此,而且對任何一批走陸路的外國旅遊者都是如此。埃及百分之九十四是大沙摸,像樣一點的地方就是沿尼羅河一長溜,而我們經過的一路正是這一長溜的大部分,因此這樣的武裝方式幾乎罩住了全國的主要部位,牽連着整個民族的神經。
文明,叨啪是早已不會說話、只能讓.人看看遺蹟的文明,還必須老眼昏花地面對兵戎,那就可以想象,在它們還能說話的時候,會遭遇多大的災禍?
任何過分傑出的文明不僅會使白己遭災,還會給後代引禍,直到千年之後。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在裝甲車的呼嘯聲中深深一嘆。
妻子在一旁說:“難得那麼多荷槍實彈的士兵,目光都那麼純淨。”
正說着,車隊突然停住,士兵們端着槍前後奔跑,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原來,那位在安徽師範大學進修過的埃及青年王大力一今天也被我們請來同行,他的老家到了,叔叔還住在這裡,想看一看。這把武裝警察們忙壞了,以防發生什麼意外。
五輛吉普車一拐就進了村,再加上裝甲車、後衛車和那麼多武裝人員,從車上下來的又都是鄉卜國人,我說,村民會以爲工大力當選了總統。
這個村其實全是土大力的本家,他叔叔有兩個妻子,十氣個孩子,再加上稍稍遠一點的親戚,總數不在共百人之下,全都蜂擁而出,卻不知怎麼歡迎。
村裡好像還有“民團”之類的組織,一些上了年歲的老大爺一人端着一支*****圍過來,阿拉伯長袍裹着他們碩大而衰老的身軀,白色的鬍鬚與槍一配,有一種莫名的莊嚴。
警察說,這麼多人擠在一起可能真會發生什麼事,不斷呼喊我們上路。裝甲車、吉普車隊浩浩蕩蕩又開動了。此時夜色已深,撒哈拉大沙漠的風,有點涼意。
一九九九年十月十三日,夜宿埃及南部,盧克索(L以or)的Emili。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