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骨的寒風在樹脂傾瀉的同時在藍醉頭頂上凝聚成一團。風圈旋轉的速度很快,甚至把周邊的樹枝葉片全部捲了進去,形成一道漩渦狀的實體風牆。風牆猶如一個大蓋傘,樹脂的下墜過程被風牆截斷,被拋灑着向四面飛濺,形成一場絢麗的金色細雨,煞爲好看。
預期的劇痛沒有來臨,藍醉詫異而小心的把護住頭臉的手臂挪開,就看到了四周這一幕。金色的雨水中,君漪凰幻化出的衣衫盡褪,恢復了原本的白色曳地宮裝,長髮飛舞廣袖飄搖,神色冷凝靜默立在金雨中,看不出是千年的怨靈,倒如仙人自天而降睥睨凡世,直叫藍醉目眩神迷,一時連頭頂上的危機都忘了。
但是實際上君漪凰可沒面上看來的這麼遊刃有餘。之前在墓道中爲了救藍醉,她就使用過陰力,魂魄就已經有點承受不住,現在情急之下再度用了出來,她只覺得全身上下似乎都被無數雙手抓着向外撕扯,而且那些手還越來越多,撕扯的力量越來越大。
君漪凰知道這是頻繁使用陰力,魂魄不支魂飛魄散的先兆,但藍醉頭上的樹脂不斷落下,她一停只怕藍醉頃刻就會被化成一灘濃水屍骨無存,只得咬牙硬撐。
“還不走!”看見藍醉兀自蹲在當地發呆,君漪凰一時氣結,忍不住吼了藍醉一句。
藍醉這才從沉醉中醒過神來,然後立即發現君漪凰的身影竟也似融入了風中,白色的衣裙居然有些消散了,恍惚可以透過君漪凰的身體看到另一邊隨風舞動的枝葉。
藍醉不傻,當然馬上就明白了這對於君漪凰而言意味着什麼,當即急得聲音都變了:“笨蛋!快停手!你想死嗎?”
“你纔是笨蛋,我已經死過了,還不快跑。”君漪凰無奈苦笑,凝起最後的陰力,風圈陡然擴大了一倍有餘,將藍醉全身上下團團圍住。
藍醉想制止君漪凰,卻被困在風圈中無法靠近。她心裡很清楚君漪凰沒有實體,即便她真的靠近君漪凰也做不了什麼。這段日子以來,藍醉也知道君漪凰的性子甚爲執拗,面上雖少言寡語,一旦做下決定卻是誰都拉不回來,和她簡直有一拼。爲今之計,要指望君漪凰住手,只有她儘快脫離險境,君漪凰才能安心。
思及此,藍醉便不再做無謂的勸告。杏眼滴溜溜四方打量,想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出最快脫險的路徑。來路是不用考慮了,那幾米高的樹牆是最開始燃起來的,分泌出的樹脂也是最多。爲今之計只能往後跑。
一想到這,藍醉猛然醒起她這邊兵荒馬亂,榆晨跑了以後居然到現在都沒吱一聲。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後面的路上有致命危險,榆晨連吭都來不及吭一聲就栽了,另一種就是樹後是安全的,這棵黃金樹只有被火燒到的部分分泌了這種酸脂。
這下藍醉不再猶豫,選定榆晨之前離開的方向放矮身體就往前衝。風圈隨着藍醉的行動而移動,牢牢的罩在藍醉頭頂,但從樹繭中滾出來的男人卻沒這麼好運了,隨着藍醉的離開平躺在地上的軀幹立即沾滿了風圈飄灑的樹脂。樹脂落在人體上,馬上腐蝕透了男人的黑色緊身衣,皮肉甚至骨頭都在青煙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融化,就連套在男人手上那無堅不摧的穿山爪也被金色的樹脂蝕出一點點的白色印記。
男人全身倏地抽搐痙攣,一陣顛動,原本緊閉的眼睛忽然大睜,眼球因爲經受着難以言喻的劇痛而快速充血外凸。那男人的眼珠子在眼眶中四周轉了一圈,迷迷糊糊的看到藍醉的身影,立即露出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眼神,被腐蝕得只剩下半隻手掌的右手扒拉住藍醉的腳踝,嘴脣裡顫抖道:“救……救我……救……我……”
藍醉突然聽到聲音,被嚇得一怔,隨即發現是躺在地上那個她以爲已經死了的男人,沒想到人居然只是休克,並沒有死。看到男人露在風圈外的兩條腿和半隻手都化成了黃色的膿水,藍醉也不太忍心。如果她走了,這個男人就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一點點融化在地上,這種感覺光是想象就讓人覺得恐怖至極。
更重要的是他們如果想出去就必須依靠那隻穿山爪,她本來打算先走待會等樹脂不滴了再回來拿,如今看來穿山爪未必能經受住這些類似硫酸的樹脂,如果穿山爪也被融了,那她們豈不也只能等死?
念頭在腦子裡過了一遭,藍醉外衝的身影也因爲猶豫頓了一頓。君漪凰看了看藍醉,再看看地上那個男人,頓時明白了藍醉的想法。無奈搖頭,君漪凰左手微抽,圍着藍醉旋轉的風圈立即縮小許多,幾乎緊緊貼在藍醉身上,另一股風圈在男人頭頂上方慢慢凝聚成團,隨即呼的一下將男人全身包裹在其中,一把把男人凌空捲了起來。
“君君!”
“走!”
君漪凰低喝的同時,卷着藍醉的風圈也將人擡了起來。藍醉只覺得腳下一空就橫在了半空中,還來不及驚叫,耳朵邊忽地響起一聲碎裂,傳來輕微刺痛。藍醉心道不好,一摸耳垂,一直掛在耳邊的紫玉芙蓉耳璫竟然沒了!
沒了紫玉耳璫的束縛,君漪凰的臉色剎那間青慘得駭人,再無平常的端然自若,黃金樹下陰風陣陣鬼哭狼嚎,君漪凰立足飄在半空中長袖連舞,一推一送,兩團帶着人的風球就遠遠的朝着榆晨失蹤的方向飛去。
“君……!”
藍醉的聲音全被湮沒在呼嘯的風聲中。被風帶着凌空飛出的失重感讓藍醉感到一陣頭暈,眼前的一切都被夾着枝葉快速旋轉的風圈擋住,絲毫看不到外面是個什麼情況。藍醉只能感到身體位置陡然快速升高,到了最高點後又一下往下掉。打小練出來的平衡感讓藍醉掙扎着把重心向下放,在感受到接觸地面的一瞬間周身團成一團就地滾了一個圈,條件反射的馬上用手臂護在頭頂。
“……藍醉?”與剛纔風聲呼嘯的黃金樹下相比,現在的環境安靜得多。藍醉聽到不遠處有人狀似猶疑的叫了她的名字,好像是榆晨的聲音,但這裡被前方的粗大的樹幹遮擋火光弱了很多,藍醉看不見也無心仔細去看。
在下一秒想起君漪凰的同時,藍醉馬上放下手臂,衝着火光最濃的方向大喊道:“君君!”
這一聲當真是聲嘶力竭,因爲擔憂藍醉的嗓音都破碎得不成調,如泣如訴。等了一等在沒看到那個時常跟在左右的白色身影時,藍醉徹底慌了,不管不顧的又準備往回衝。
“藍醉,你幹什麼?!”榆晨莫名其妙的看到兩團不應該出現在古墓裡的旋風突然分開嘩啦啦的分開樹枝從黃金樹下衝出來,又看到兩團旋風和來時一樣突然的消失,現出兩個黑漆漆的人影落在身邊。在剛剛認出其中一個是藍醉的時候,藍醉又激動莫名的要往回衝。他腦子一轉就判斷出從他離開到現在這短暫的時間裡樹下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變故,而且那個時常默不作聲跟在藍醉左右的君漪凰肯定出事了。
榆晨一把拉住藍醉胳膊拖住她,道:“你剛出來又要進去送死?”
“放手!”藍醉掙了一下沒掙開,頓時對榆晨怒目而視:“放開我,君君還在裡面!”
“裡面怎麼了?她被樹枝拖……走……”榆晨說的一半的話因爲一轉頭看到飄在半空中的白色影子曳然而止,目瞪口呆的看着半空的那個飄忽的白色影子,連抓着藍醉的手也不知不覺的放開了。
“君君!”與榆晨反應截然不同的是當藍醉看到空中漂浮的半透明身影時,乍驚乍喜之下情緒控制不住,眼淚跟失了匣的水壩一樣嘩啦啦直往下淌,馬上迎了上去。
“臥……臥槽!臥槽!黑驢蹄子呢!臥槽黑糯米放哪去了!他媽的臥槽!”榆晨楞了片刻終於回過神,馬上臉色大變去翻背上的揹包,手腳控制不住的直哆嗦。
他媽的,只聽過下地遇糉子的,他媽的他糉子沒見着,居然活生生的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