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漪凰平時鮮少露面,又常常身着長裙舉止文雅,因此被拋在角落列入最後一批被綁人員名單。君漪凰對當前狀況倒不甚着急,她站在角落裡,靜靜思考要怎麼使用陰力才能不引人注目並幫助藍醉脫困。
四個北蒙漢子對於綁人這種事似乎熟悉得很,不大會墓室內就多出一堆肉糉子。最後只餘下君漪凰蒙箏等看來毫無反抗能力的弱質之流,布日古德便開始生了輕忽的心思,提着手裡的霰彈槍轉頭去看銅門後那熠熠生輝的七星貓眼,眼中露出貪婪之色。
會接下榆晨這趟活路的幾乎都是身上有案底且經濟窘迫的亡命之徒,怎麼可能對着近在眼前的寶石和那門後唾手可得的寶物不動心?與布日古德同樣心思的還有兩個北蒙漢子,那兩個北蒙漢子看餘下的不過兩個嬌滴滴的女人,不打算再管,丟下繩索就朝銅門的那道透明星門走去。
布日古德怎麼會讓同夥捷足先登,衝兩人吼了一聲,一收槍桿子跑到兩人前頭。
餘下兩個北蒙漢子這下急了,拿着繩子看看站在角落的君漪凰和蒙箏又望望三個消失在銅門後方的同伴,其中一個罵了聲娘,把繩子丟給旁邊一個,也跟了過去。最後那個捧着兩段繩子楞了,君漪凰見所有人都將目光轉向跑向門後的四人身上,深覺機會來到,正要動手,就聽到內裡一聲輕響。
藍醉和榆晨的位置剛好能看到銅門裡發生的事。布日古德跑到七星貓眼前就用槍托砸門,想把寶石從門上先敲出來拿在手裡,沒料到裡面那道門根本沒有合緊,用力一砸門就開了一到縫隙,露出門內光景。
正對門是一個半人高的玉臺,臺上擺放着形似棺材的匣子,與門相同,匣子幾近透明,隱約可見內裡躺着一具屍體以及擺放在屍體周邊的諸多珍寶。這時候第四個北蒙漢子也趕到門前,看到棺材眼睛都直了,霎時四個人都爆發出瘋狂的笑聲。
“發財了!爺們這次發大財了哈哈哈哈!”
笑聲不斷,四人再看不上門上那孤零零的幾顆寶石,一擁而入,全部撲到透明棺材旁,你推我搡去拉拽棺蓋。
再後來的情景,便如地獄。
君漪凰聽到的那聲輕響,就是七星門自己合上的聲音。門扉合緊同時,一簇火焰以棺蓋爲中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四面八方噴涌而出。
圍靠在棺材邊的四人首當其衝,被火焰碰個正着。四人頓時連聲慘叫,全身着火。不過眨眼時間,火焰便蔓延至四人身後,遍佈在那個空間之內。
四人一時間還沒燒死,嘶吼着趴在七星門上捶打,希望能打開七星門逃出烈焰地獄,而那扇不過一推就開的門,如今卻似被上了一道無形的鎖,無論趴在門上的四個人怎麼瘋狂推拉,都沒有任何反應。
七星門是透明的,內裡情況能看清五六分。藍醉榆晨等人能清楚的看到那四個人的頭髮皮膚全身衣服在火焰的灼燒下由正常的膚色快速變成焦黑,貼在門上的捶打的手勢和他們已經被燒變形的嘴,都透露出他們的恐懼、疼痛和絕望。
七星門就是一道界限,門內門外,便是煉獄和人界的區別。
捶打的勢頭漸漸緩了,四個活生生的人慢慢停止掙扎,順着依舊瑰麗的七星門滑下,杳無聲息。
所有人都已經呆了,死人不是什麼稀罕事,但是看到幾分鐘前還凶神惡煞的四個人轉眼間被活生生燒死在面前,那種感覺卻非言語所能形容。
“把銅門關上!快關上!”
又是一聲輕響傳入衆人耳中,榆晨突地跳起來,對着蒙箏和那個還拿着兩截繩子名叫諾敏的北蒙人吼道。
隨着那聲輕響,七星門露出一道縫隙,一簇豔紅不再侷限在門內,而是順着門開啓的那道縫隙,宛若有形之物,開始往着銅門方向遊動而出。
火焰貼地而燃,室內陡然異香撲鼻,藍醉微微一怔,立刻想明白了,臉色同樣大變,對蒙箏道:“蒙箏馬上把銅門關上!不然我們所有人都會燒死在這裡!”
藍醉這一聲吼,蒙箏全身抖了下,比諾敏先回過神,急忙撲到鼎邊手忙腳亂按照剛纔開啓銅門的方法滾壓能移動的筆畫。
這機關開啓關閉都麻煩,這許多筆畫哪裡能一下子全部關上。隨着火焰快速往外流竄,香味越發濃郁,諾敏也反應過來了,連忙跑到銅鼎旁幫着蒙箏一起滾壓滾珠機簧。剛纔還敵對的人如今爲了活命只能齊心協力,只是越忙越不着調,而且火焰在銅門內蔓延後,溫度陡高,連銅鼎的溫度都在不斷上升。
蒙箏被燙得眼睛裡淚花亂轉,諾敏雖然指尖掌心都被燙出水泡掉了皮,也不敢因爲疼痛停止。所有人都被綁得結實,看着空着急卻有心無力,個個眼珠子在銅門中的火焰和銅鼎之間徘徊,只希望能馬上響起銅門關合的那道機關鏈條聲。
“你去幫忙啊!站在旁邊幹什麼!”終於有人察覺到站在旁邊沒有捆綁卻也沒有幫忙的君漪凰,豹子以爲君漪凰是怕燙,火氣立刻竄上腦門,衝君漪凰大吼道:“你再幹站着我們都要被燒成灰了!燙一下又不會死!”
確實火焰已經竄到了銅門邊,這下大家都能清楚的看到,地面上一道似乎是水一般的液體在往外流淌,而火焰就是隨着水流的走向,流到哪兒燒到哪兒。
衆人面上都露出絕望的神色,已經有兩人準備從墓道破口跳出去。但他們都被綁得緊,而繩橋柔軟不容易保持平衡,只要不小心就會掉入沙坑,就會落得和伍慶一樣的下場。
“蒙箏,先別管機關,把他們手上的繩索解開。”
君漪凰突然低聲道,不但不避,甚至走向開始燃起熊熊火焰的銅門門縫。
衆人即便儘量躲開門縫位置,也已被一股股熱浪逼得難以喘息。君漪凰對此卻似毫無所覺,只是一味向銅門靠近。王富貴不知道君漪凰想幹什麼,看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主動往着火裡走,嚇了老大一跳,顫聲道:“小姑娘你快回來!危險!”
君漪凰只是不理,直走到火焰前方,才停下腳步。藍醉隱約猜到君漪凰要做什麼,想阻止但話卻無法出口。
確實當前這種狀況,如果君漪凰不管,他們所有人就只能葬身火海或是沙土之中。
悶熱的墓室內陰風乍起,原本繼續往銅門外流淌的液體被有形的風牆阻住,液體上方的火焰由紅轉碧,被狂風吹着向銅門內倒撲翻卷,不再快速外延。
被蒙箏解開繩索的人趁着這個機會繼續滾壓銅鼎機關,卻在間隙裡不斷偷偷窺視站在銅門前的君漪凰,臉上滿是懼色。君漪凰長髮在風中涌動,碧綠的光焰將她絕美的五官映襯得陰氣沉沉。不知道是誰突然抖着聲音說了句:“我說了我真沒看錯,當時的火真的變綠了!”
君漪凰淡淡轉頭往了他一眼,她的眼瞳都被火光映得瑩綠,那個說話的叫哈丹巴特爾的夥計被這一眼嚇得全身一抖,立刻大氣都不敢再喘一聲。
人多效率確實夠快,很快熟悉的機關鎖鏈聲響起,那道銅門間的縫隙由大漸小,終於恢復到之前緊閉的狀態。
各人這才終於鬆口氣,連忙離開銅鼎往盜洞方向躲。一方面是怕火再度蔓延,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銅鼎下方熱度漸高,甚至透過鞋底也能感到燒灼的燙感。
“君君?”
風已經停了,君漪凰依然站在銅門前方一動不動。藍醉想靠近她看看她的狀況,走近兩步卻被腳下的溫度燙得又退了回來。
“嘖,這地下什麼鬼,這麼燙!”藍醉抱怨道。
“銅鼎控制銅門的開合鏈條,估計它們是一體鑄造,用銅板連接着的。”榆晨說道:“藍醉,沒想到藍家人裡真是臥虎藏龍啊。”
最後這句話,榆晨的語氣相當奇怪,看向君漪凰的眼神裡全是難解的情緒。
“又不是沒見過白素荷使用術法,你們用得着這麼大驚小怪嗎?”
藍醉正頭疼該怎麼解釋君漪凰的陰力,榆晨開了這個頭,她剛好順着話茬往下接。
榆晨陰陽怪氣的一笑,藍醉懶得理他,繼續皺眉問君漪凰:“君君?你還好吧?”
“我沒事。”
君漪凰終於應聲,慢慢從銅門前退到藍醉旁邊。
實際上方纔的烈焰不單單嚇到了在場的人,也嚇到了她。
滿室焰火,烈焰焚身,便宛如傳說中的……叫喚地獄。
“這火裡是摻了什麼?好香啊!”
即便關閉了銅門,整個墓室內充斥的香味仍舊縈繞鼻端,揮之不去。而且這香味沁人心脾,甚至有凝神的效用,縮在盜洞附近的人情不自禁的一個個抽動筆尖,使勁嗅着着從未聞過的異香。
“香個屁!先上去再說!”
榆晨沒好氣吼了說好香的那人一頓。其實大傢伙都被這場大火驚着了,要不是布日古德先來了這一出,大家一起進去,搞不好就會全部都燒死在七星門內。陰差陽錯布日古德和他的三個同伴當了其他人的替死鬼,讓其餘人撿回一條命,餘人都在繼續前進淘金和後退中猶豫,榆晨此話一出,猶如赦令一般,那個叫哈丹巴特爾的北蒙夥計首先探身拉住繩橋就打算往外爬。
不知道是不是被嚇到的原因,哈丹巴特爾剛腿部借力往上蹬,腿就一軟,踉蹌一下摔倒在地。
“塊頭那麼大,膽子比老鼠還小。”仲叔算是在場人裡最冷靜的,他也覺得空氣裡瀰漫的香味不對,衝着藍醉喊道:“小醉,先上去休整,好了再下來!”
藍醉點頭,向盜洞方向邁了兩步,第三步卻無論如何邁不開了。
站着不動時還不覺得,全身一動,藍醉才發現身體內有種酥軟無力的感覺,懶洋洋的叫她一點都挪不動。
膝蓋一軟,藍醉跪倒在地。她面前就是伍慶的屍體。藍醉滿臉駭然,終於想明白伍慶的傷口和伍慶死在沙中的緣由。
只是如今,卻顯得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