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遙遠的上輩子,我還活在先進的文明中的時候,曾有一次在圖書館翻一本書,叫做《詩經》,我在裡頭瞧見過一句話,叫做“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說的是一個男子看上了另一個男子,想人家想的抓心撓肺的癢癢,可是偏偏堵着一口氣,就是不去見他,想着就算我不去,你也應該來看看我。
因着這句話和我小學語文書裡邊的一句話出自於一個地方,那句話很出名,叫做“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爲君故,沉吟至今”,寫這句話的是一個名人,他要廣納賢才。以證明自己是個明君,借用了詩經裡的原句,當初老師教我們的時候只同我們講了這個名人寫這句名言是借用了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卻並未同我們講這句話本來的意思。
是以我上輩子在圖書館翻到那句原話的時候,也以爲是個明君要選賢的詩,可是讀了一遍之後卻發現,其實人家寫的重點在“思”上,我便想着這詩的中心思想或許是個朋友愛人的思念,然而等我翻到註釋的時候。心中才豁然開朗,原來這句話講的是個龍陽之好。
所謂龍陽之好,也叫短袖之情,或者再用時興一點的叫法。可以說是耽美。
簡而言之,就是男人跟男人的愛情。
因着翻了註釋,我心中對“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來”這句話原有的美好願景完全顛覆,而這樣顛覆過我的人生觀的話,我一般都會記得,而且記得清楚記得牢固。
牢固到什麼程度呢,舉個例子,就是能在遇到跟這句話有一丁點關係的時候,這句話都會冒出來,舉着大紅色橫幅在我的腦子裡跑一遍。
彼時,我現在御書房裡。穆子卿站在我身後,我前邊站着個人,一個男人,衣冠略微的不整?,正呆愣愣的看着我,一副受驚的模樣。
那模樣不得不讓我響起偷情被抓的場面。
我的腦子裡很合時宜的閃過了那句“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我在雜亂無章的腦子裡分出一縷思緒來思考,美人姑奶奶應該是沒事溜達到這裡看到了這件事,所以才那般的奇怪吧。
一瞬間,李德容的慌張,大黃的着急,美人姑奶奶的反常,在這個衣冠不正的男人面前,都漸漸的合理了起來。
穆子卿大半夜不睡覺,在御書房裡會男人,從另外幾個人的反應上基本可以確定。這情況完全符合那句“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燭光下,我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個什麼樣子,不過想也差不多是個麪粉的模樣,過了好久,我強迫自己的腦子冷靜一點,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王令尹啊,”我乾巴巴的笑了笑,“那個啥,晚上好啊。”
王令尹看着我,然後看向我後邊,面色慘白了一下。
我後邊是穆子卿。我的心沉下來,尼瑪這個事還真是被我猜着了。
“微臣拜見未貴人,”王令尹拍拍袖子跪了下去,“貴人千歲金安。”
我連忙虛扶他一下,分神想了想穆子卿看着自己心愛的男人衝我行禮是個什麼心情,因着我的雙手伸過去,身子難免靠的裡王令尹近了些,是以看到他面上的皺紋。
穆子卿這個口味還真是……這個王令尹看着少說也有四十多歲了,雖說仍舊是風度翩翩一派魅力大叔的模樣,可是畢竟是張老臉,對着這樣一張老臉,穆子卿也下的去嘴。
唔,也許穆子卿是個受。我越想越有可能。
雖說我抽空在腦子裡頭腦風暴了一把,可手上的動作並沒停,王令尹順着我的手站了起來,繼續看向我身後。
我覺得自己需要靜靜,如果穆子卿是個短袖,那尼瑪老子算什麼啊,我得想想清楚。
我回過頭看着身後的男人,乾巴巴的笑道:“那個,我來這裡也沒事,就是路過,路過而已,看到裡邊有人,忍不住進來看看,打擾了你們,我也很是不好意思,陛下沒什麼事的話,就容臣妾先行退下。”
穆子卿揹着雙手昂首挺立,瞅了我一眼道:“路過?打擾?未兒,你在說什麼?”
說你們在斷袖我真是不好意思進來打擾了你們啊,我心裡瘋狂的吐槽,順便分神看着燈光下穆子卿挺拔的身影可惜了一下。
居然是個受。
我忍不住看了眼他的臀部,聽說被爆菊很疼的。
“臣妾……臣妾……臣妾本來是有些思念陛下,可是如今到了陛下跟前,卻又發現不思念了,”我乾巴巴的道,“臣妾給陛下請個安,就順便回去了。”
穆子卿皺了皺眉頭,然後擡頭看向王令尹,沉聲道:“你先回去吧,那件事明日再說。”
王令尹彎腰行禮道:“微臣告退。”
我急道:“哎哎哎,你別走,我這就要走了,你們倆繼續,繼續啊。”
穆子卿拉住我:“未兒,你幹嘛?”
我道:“替你解釋和挽留啊,要不然他該生氣了。”
穆子卿挑眉:“解釋?挽留?生氣?”
我點點頭:“是啊。”
“爲什麼要跟他解釋?爲何挽留?”穆子卿問。
我說:“因爲……”然後梗住。
自古斷袖不上臺面,我這般大刺刺的說出來,怕要傷了穆子卿的面子,恐怕不好。
還沒等我想好該怎麼向穆子卿恰到好處的表示我的理解,又不至於將話說的太明白,穆子卿陰測測的聲音就在我耳邊響起:
“未兒啊,好好想想,你的答案,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樣。”
我愣了一下,擡頭看他:“你想的是什麼樣子的?”
穆子卿皺了皺眉:“王令尹半夜進宮,是因爲他剛剛得到一條情報,這情報事關重大,是以不得不連夜趕來同我說清楚。”
我想起王令尹那微亂髮髻和衣襟,覺得穆子卿的話只有三分的可信度。
不過也好,有個人陪着他,這樣等我死了,還有人可以照顧他,哪怕那個人是個男人。
我笑了笑:“是這樣啊,沒錯,我想的也是這樣的啊。”
穆子卿低下頭:“你在想什麼?”
我搖頭:“沒想什麼啊。”
半晌,穆子卿攬過我:“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有什麼事,我們路上再說。”
有什麼事……我跟着穆子卿的腳步走出御書房,緩緩的往回走,路上低着頭皺眉想了好一會兒,纔想起來我來找穆子卿是要跟他說說西臨可能會有陰謀的事。
我擡起頭來正要同他說這件事,冷不防他的腳步一停,我頓了頓,回頭奇怪的看着他:“你怎麼……”
“噓。”穆子卿食指放到嘴上,一把將我拉到旁邊的大樹後頭。
我奇怪的看着他。
“你看那裡,”穆子卿輕輕在我耳邊道,伸手指了指那邊的假山,“那邊,假山後天,看見了嗎?”
我仔細的瞅了那個假山一會兒,山還是那個山,並沒有什麼異常,也沒有變成一汪水。
我回頭衝穆子卿搖搖頭。
穆子卿將我的頭轉回去,手指指着那邊:“你別看上頭,看下面,你看,那有兩個人影,你瞧見了嗎?”
唔,瞧見了。
夜色下,假山旁有兩個影子,一男一女,男人將女人推到假山上,以一種曖昧的姿勢壓過去,唔,很是勁爆。
藉着月色,我看清了那一男一女的面孔,我了個大艹。
竟是剛剛從御書房離開的王令尹和美人姑奶奶。
我着實的愣了一把,剛剛美人姑奶奶沒有隨我進屋,我出來的時候也忘了她,直接跟着穆子卿走了,似乎出來的時候御書房的門口並沒有人。
原來是跑到了這裡。
那這個情況,我擡頭看了穆子卿一眼,看他面無表情卻眼也不眨的看着假山旁,看起來像是傷心過度沒有反應了。土陣叉弟。
唔,定是美人姑奶奶看王令尹長的挺拔威猛,起了歹心,勾搭了人家,還勾引成功了,穆子卿在這裡親眼看到自己心愛的……男人,跟着另一個女人玩曖昧,而且馬上就要上演乾柴烈火的戲碼,心裡肯定難過了。
“沒關係,”我拍了拍穆子卿的胳膊,雖然心中難受,還是認真的安慰他,“玉沁是我的人,我會好好提點她的。”
說罷,我轉過頭看着那邊,張嘴欲叫,被穆子卿一把捂住嘴。
“你幹什麼?”穆子卿問。
“讓他們停下啊。”我回道。
“爲什麼讓他們停下來?”穆子卿奇怪道,“我挺好奇的,你就不好奇嗎?”
有什麼好奇的,美人姑奶奶每天勾搭那麼多人,我認識她這麼多年,早就沒有了好奇的力氣了。
我搖了搖頭。
“你以前就知曉他倆的事?”穆子卿更驚奇道。
我搖搖頭:“不知道啊。”
他倆不是今天才勾搭上的嗎?
穆子卿沉默了一下,然後道:“那就陪我看看。”
那好吧,陪你看看。至少你看的傷心想哭的時候身旁還有個人,想哭的時候身邊沒人,那種感覺我再瞭解不過了,真難受。
我回過頭去,看着假山旁的那兩個人,認真聽他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