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心裡反感我爸,他只會大聲大氣地對着人大喊大叫,一個勁地責怪人。田裡收成不好,他怪老天爺,種地菜蔬賣地不好,他怪我媽。家裡貓狗調皮。他怪我弟,就連家裡沒錢,他都怪我,可他偏偏忘了,我的學費和生活費,一直都是陳天鳴家拿出來的。
既然我回來,就已經做好了一切思想準備,來迎接我爸的狂轟亂炸!
果然,我爸走出大門,我媽連忙驚慌地站起來,他一屁股就坐在我媽的板凳上,對着我就數落了起來,從我小時候不省心一直數落到現在。這麼打了還不能爲家裡分憂,其他人家像我這麼大的早就賺錢給家裡用了!
等他把話說完,我從包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兩千塊錢,連信封都沒裝,就這麼遞給他:“爸,這是我在外面做兼職賺的錢,過年了您和媽一人一半先拿着用,等明年我會給您更多的。”
我爸一看這麼多錢,說話也結巴了,問道:“你,你哪來的?做兼職?一個月多少?影不影響學習?”
“沒事,就週末去做兩天,一個月就做八天。有將近一千塊。我還用了一些,要不然會更多!”
果然,我爸看到這些錢,臉色也緩和許多。他接過我手裡的錢。張了張嘴巴,我連忙提醒他說道:“爸,我帶了奶粉回來了,衝牛奶給您喝好嗎?牛奶可好喝了,一點羶味都沒有。”
我爸一愣,到了嘴邊的話被我堵了回去,只得點頭說好。
我快步走進屋子裡,放下包,拿了包裡的奶粉走到廚房去。我媽悄悄走進來,擔憂地看了我一眼,欣慰地說道:“我家聰聰也知道心疼自己爸爸媽媽了啊!”
我笑了笑,搖了搖暖瓶,拿出杯子。衝了兩杯牛奶。
我媽從我手裡接過杯子說:“我來吧,你就別管他了,不要在他面前晃,不然看到你。又要嚼舌頭了!”
我點點頭,悄聲說:“那我洗了臉就進屋休息了?”
我媽點點頭,端着杯子就出去了,一邊走一邊高聲說道:“來來來,來喝你姑娘給你買的奶粉。這奶粉衝的牛奶啊,真香!”
我就知道,我媽哄我爸有一套,笑了笑,我進屋休息去了。
一覺睡醒,外面已經天黑了!
我穿了衣服起來,家裡人剛吃完了飯。我媽在廚房裡洗碗。陳起在堂屋的桌子上做作業,看到我出來,連忙喊了我一聲。
我摸了摸他的頭問他:“爸爸呢?”
他脆聲說道:“爸爸被天鳴哥叫走了!姐,天鳴哥說,等你醒來,他要找你,有話和你說,讓你晚上等着他。一會兒他要送爸爸回來的。”
我答應了一聲,低頭看了看陳起手裡寫的作業,發現了好幾個錯誤。
指出了陳起的錯誤之後,我又去了廚房裡。
我媽聽到我進來的聲音,頭也不回地對我說道:“你肚子餓了嗎?我給你留了菜了,還是熱的,你現在吃點吧。”
“媽,吃飯爲什麼不喊我啊!”
“唉,想着你一路坐車回來,肯定很辛苦的,讓你多休息休息還不好嗎?”
我感動地從後面抱住我媽的腰身,將臉貼在她的後背上,撒嬌地喊道:“媽,您對我太好了!”
“傻孩子,你是媽媽的孩子,媽媽不對你好還能對誰好呢?”
聽到這話,我的心裡真是愧疚無比,只有我自己心裡明白,可是偏偏苦於無法說出口!
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腳步聲,接着,是我爸和陳天鳴的說話聲。
我爸一進屋,就大着嗓子喊陳起:“你姐姐醒了嗎?把她叫起來!”
“叔,不用了,她要是沒醒明天和她說也行!”
“不行,現在就把她叫起來,她不是總爲這事陰陽怪氣的嗎,這次讓她知道,有她後悔的時候!”
我心裡奇怪極了,我爸說的這幾句話沒頭沒腦,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還有,這陳天鳴又到底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還講給我爸聽了!
陳起大聲說道:“姐姐起來了,在廚房裡。”
我也叫了一聲,從廚房的門走了出去。
夜色中,陳天鳴扶着我爸站在院子中間,清冷的月光照下來,我爸一看就喝了酒,臉紅得好像被火照亮的竈膛。而陳天鳴則靜靜看着我,多了幾分從前沒有過的沉穩,一霎間好像一座山一般。上溝大圾。
我爸一看到我,就伸手指着我,舌頭也打不直,依舊含糊不清地說了出來:“你聽着,今天天鳴把我叫道他家去了,天鳴說了,你要是不想嫁給他,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你想好,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我爸的話剛落音,我媽就在旁邊喊了起來:“起他爸,你說什麼?天鳴,你不想和我家聰聰好了?你要悔婚?”
陳起也在一旁嚷了起來:“天鳴哥,不要,我就要你做我的姐夫,你千萬別不要我姐!”
我爸這時又大聲喝道:“死丫頭,叫你不情願,這下好了,人家不要你了!”
我簡直是啼笑皆非!這一個個地好像巴不得早點把我塞出去一樣!
笑眼看着陳天鳴,我正想開口,陳天鳴卻在這時搶着說了出來:“你不要誤會,不完全是他們說的這樣,聰聰,我能和你單獨說會兒話嗎?”
陳天鳴幾時變得這麼禮貌了!
我一邊詫異,一邊點點頭,率先走出院子。他跟在我身後,我們兩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直到離村裡的屋子有點距離了,身邊幾十裡的範圍內,都可以看到沒有人,這才停下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怎麼說法。
等了好久,他卻一直不開口,我催促他說道:“你怎麼呢?不是說有話要和我說嗎?”
他慢吞吞地說道:“其實,你應該已經猜到我要說什麼了吧?”
我不耐煩地說:“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我怎麼知道。不過你剛纔不是和我爸說要解除婚約嗎?你放心,如果說到要解除婚約,我絕對是和你一樣的心情,我們都希望這樁婚約作廢,不是嗎?現在既然周村長答應了,我們也不用再遵守……”
話沒說完,他擡起頭死死盯着我,一雙眼睛在黑夜裡幾乎灼灼發亮,神情十分奇怪。
我停住了,脫口問道:“怎麼,難道我說錯了?”
“是啊,你當然錯了,也許你是希望婚約作廢,可是我從心裡來說是不希望的。”
“可是,剛纔你不是和我爸說……”
他打斷我的話:“那是因爲你希望,其實我不想強迫你!”
我愕然瞪着他,心裡暗暗感到詭異,這還是我之前記憶中的那個陳天鳴嗎?陳天鳴看見我不是一向也很厭惡我的嗎?不是也希望這樁婚事作廢的嗎?只不過,有一次鬧得狠了,村長告訴他:你讀書不行,以後沒了老子只怕也成不了大器。陳聰聰這姑娘上了大學,以後隨便找個工作賺的錢都比你多,退一萬步說,就算她對你不好,起碼以後她和你生了兒子,你的兒子也會比你強。我的兒子雖然廢了,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孫子也是越混越差。有陳聰聰這樣的女人當媽,起碼她的兒子不會比我的兒子差!
這就是陳天鳴後來泄了氣,沒找我鬧的原因。還是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對村裡的同伴吐槽說出來,傳到我耳朵裡的。
可是現在陳天鳴卻說,不想強迫我。我還真是被他弄糊塗了!
“你、你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說清楚!”
他苦笑道:“我能賣什麼藥?你不要把我想得那麼可怕。我是真的希望能讓你感到高興,並且沒有任何壓力。我知道,從前我和你的這樁婚約讓你一直覺得不自在,也覺得受到了拘束。可是現在我想通了,與其強迫你和我結婚,不如放開你,我們各自都心安。不過……”他加重了語氣說道:“我想要告訴你,在我自己內心來說,其實我是很不想放棄這樁婚約的,只是我,我這樣做,只是爲了讓你高興而已。如果你高興,那麼我絕對,我放棄這樁婚約,也是值得了的!”
陳天鳴的一番話讓我十分驚訝,幾時這個人變得如此情聖了,不但說話滴水不漏,姿態也十分漂亮!他這是欲擒故縱嗎?可是他就不擔心我真的答應解除婚約?
仔細一想,也許他也覺得,強迫我是沒有用的,腳長在我自己身上,就算我家裡人再怎麼強迫我,我自己偷偷溜走,那樣的話,他反而會成爲村裡人的笑話。況且他現在有名有利,想要找漂亮的姑娘分分鐘,說不定他也嫌棄我了呢!居然還說了這麼一大堆漂亮話,我還是真佩服啊!
想到這,我一口就答應了:“那好,既然你肯答應解除這樁婚約,我自然高興。如果你想要什麼賠償,我願意賠償你。只要是在我能力內!”
他一直盯着我,聽到我說出這話,低聲笑了一下,又慢慢說道:“你高興就好,至於賠償嗎?我還沒想好,可以先存在你那裡嗎?”
我暗暗腹誹,這人果然不是那麼容易甩脫的,還是想佔便宜啊!
我故作大方地說道:“沒問題啊,你幾時想到了隨時可以來找我。”
和陳天鳴既然已經談好了解除婚約,第二天,陳母就迫不及待地傳得到處都是,還放出風聲,要替她兒子找一個比我更漂亮,家裡條件更好,也是讀大學的女孩子!
明擺着就是要把我壓下去!
這下,全村的人都沸騰了,有好多人都說是陳天鳴賺了大錢,看不上我了!陳母甚至還對人說,她家陳天鳴最近往外面跑了幾次,外面好多漂亮的女孩子都追求他,有的還哭着喊着主動倒貼!
陳母說的話雖然摻雜了一些水分,有人自然是不信的。可是沒想到過了幾天,還真的有女孩子從城裡來找陳天鳴,不但人長得漂亮,穿着時尚,而且一看就是千金小姐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