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莫邪厲聲向我咆哮着,周遭是渾濁的水浪,滔天拍來,陳正明蒼白的臉。被水泡着的屍身在水裡悠悠盪盪!
昏黃地水裡什麼都有,斷折的數字,飄搖的木盆,攀着木樑的溺水之人,帶着呼嘯聲,夾雜着風浪,劈頭蓋臉向我捲來。
一個大浪向我面部拍來,我感覺到口被水嗆住,立刻暈厥了過去。
再睜開眼來,我看到一個白色衣服的背影站在我房間的窗前!
似乎知道我醒來,他立即轉身,一向帶着漫不經心笑容的臉上。此時卻沒有一絲笑容。 шωш ttκΛ n ℃ O
他板着臉說道:“你醒了?醒了就趕緊跟我走吧?”
我慢慢坐起身,狐疑地問道:“走?走到哪裡去?爲什麼要跟着你走?”
他走過來,十分粗魯地抓住我的手臂就將我從被窩裡拖出來,帶着怒氣的聲音低沉而急促:“你還好意思問我到哪裡去?自然是去找莫安。你說了什麼話?讓他那樣絕望,絕望到想要去河底聖地?”
“你,你說什麼?”
“我說,莫安這傻傢伙想要去河底聖地,想去死,這都是你造成的,快跟我去救他!”
我慌亂極了,我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而已,並不是真心想讓他去死的,爲什麼他反而這樣想不開呢?
我連忙起來,胡亂地穿上衣服,詢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而已。並不是真心想讓他去死的啊!”
莫邪十分生氣,他瞪着我說道:“你的幾句氣話,他卻當了真。好,好!我們本來不想打擾你,打算這輩子也就這樣過去算了。即使我們來日不多,想來活了這麼久也夠了。可是爲什麼你就連讓我們安靜地等死都做不到呢?他自願去河底聖地,你可知道他是要用多大的決心,才能這樣去赴死?”
“走。你跟我走!”
他拉着我,一把推開房門。宏役雜弟。
外面,小樹和加童、騷狐狸都已經起來了,面色嚴肅地在我門外看着我們。
莫邪挑釁地看了騷狐狸一眼,說道:“讓開!”
小白狐也“哧溜”一聲,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一雙無辜的黑色眼珠子瞪着我們。
莫邪嗤笑了一聲,對小白狐說道:“你的主人要去河底聖地赴死,你要去嗎?”
小白狐立刻好像被人踩了一腳一樣跳了起來,立刻吱吱亂叫起來。
騷狐狸眼睛一動,立刻瞟向莫邪一眼,卻不敢再看。
只有小樹。好像不知道莫邪的厲害,不知死活地問我:“聰聰,你要去哪裡啊?這個人是誰啊?”
騷狐狸暗地裡扯了一下小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說。
小樹仍然固執地看着我說道:“聰聰,你可不要隨便跟人走啊,小心被人騙到山溝溝裡賣掉。”
莫邪不禁冷笑一聲,斜着眼睛看着小樹說道:“本來就是山溝溝裡的,還需要我騙?再說了,騙到山溝溝裡能賣幾個錢,讓她去接客,賺的錢纔是更多。”
我不禁怒視莫邪,這人真是嘴賤,就不能少說幾句嗎?
我擔心小樹生氣,急忙抓着小樹的手拍了拍說道:“放心,這人我認識的,你要問什麼就問騷狐狸好了,他都知道的。”
我怕小樹又會問東問西,急忙對莫邪說道:“走吧,還等什麼?”
莫邪哼了一聲,幾步就走到了大門口。
我打開大門,加童卻又在後面叫住了我,問道:“聰聰,你還回來嗎?”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頭說道:“回來,肯定回來的,你放心!”
走出大門外,我才苦笑了一聲!哪裡還知道回不回得來啊!
看莫邪那副嚴肅的表情,看小白狐驚嚇地反應,還有騷狐狸聽了河底聖地那四個字迴避的眼神,我就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虎狼之窩!
夜色中,莫邪緊緊攥着我的手走到一處無人的黑暗角落。
他抓着我的手臂說道:“時間緊急,也顧不得許多,我只有用法術帶你去河底聖地,你只需要閉上眼睛就行。”
我點了點頭。
突然,莫邪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臉上肌肉也跟着抽搐着。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裡想的,難道這傢伙施法術還要這麼費力?看上去好像很痛苦啊!
他突然推了我一把,然後向前奔跑,一會兒就跑得好遠。
我愣了,這個人不是說要帶我去找莫安嗎?怎麼突然又變這樣啊!
我的雙腳不自覺地跟着他向前跑去,他跑出小區,來到一條荒僻的路上,跑着跑着,他突然抱住自己的雙臂,蜷縮在地上,拼命地在地上滾來滾去,嘴裡也發出野獸一般的嚎叫聲。
我十分害怕,卻還是壯着膽子靠近他,淒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痛苦極了!他拼命地在地上不停滾着,渾身也顫抖不停。
突然,我發現,他的面部、頸部,包括擼出來的手腕和腳腕部位的肌膚上突出一道道蜘蛛般的網狀筋脈。這筋脈好像要爆裂一樣,裡面的血液好像在流動叫囂一樣,肉眼可以見到滾來滾去的流動,時而跳動,時而急速地變形!
他低聲地呻吟着,似乎極爲痛苦。我看得十分害怕,也不敢靠近,只是在一旁呆呆地看着,過了大約一個小時,他才慢慢平息下來,身上的筋脈血管也恢復了平常。全身也不再顫抖抽搐。
他漸漸恢復了平靜,喘息着盤腿在地上坐着,擡眼看我,苦笑着說道:“本來不想讓你看到,現在,全被你看到了!”
“我和莫安兩人,雖然擁有不死之身,可是每天午夜都會這樣發作一個小時。說實話,有時候真的是想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想到還有血樹,就覺得也有了指望。”
血樹既然是他們的指望,爲什麼說莫安還要去赴死呢?
我問他:“河底聖地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血樹又是怎麼一回事?”
莫邪看着我,突然冷笑道:“河底聖地,是你早就應該去的地方。血樹,也是你早就應該完成的事情!”
“河底聖地,是我吸血一族的聖地。聖地的地宮裡,有一棵血樹。血樹早已經乾枯,只有聖女血方纔能滋養血樹,令血樹重生。而我吸血一族也不用受到病痛折磨。很多年以前,血樹那時就已經奄奄一息,因爲需要聖女血滋養,所以我們纔要求路心蘭隨我們一起去河底聖地。原本好好的,可是,路心蘭不知怎麼地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已經死了,好像瘋了一樣,服下了毒藥,用有毒的血毀壞了血樹的根脈,致使血樹枯死,吸血一族的子民也陸陸續續地都因爲每日一發的病症而死去。只有我和莫安兩人,因爲血脈的純正,加上族人的保護,這才得以存活了下來。”
他突然擼開自己的袖子,露出整條臂膀。那臂膀上竟然有數條青色的血管虯結突出,好像樹根一樣盤錯交差。
他字字句句地說:“你只看到了我們吸血爲生,卻不知道我們背地裡遭受病痛折磨,無法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你以爲我們就願意受到這樣的苦楚嗎?每個人都想活着,即使這樣痛苦地活着,我們也想堂堂正正地活下去,而如今,你幾句話就刺得莫安一心求死,你的力量還是一如既往地那麼厲害啊!”
“陳聰聰,或者我應該叫你路心蘭?這是你欠我們吸血族的,你終究要來還這筆債!”
我閉了閉眼睛,說道:“好,你說吧,你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只是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能不能不要再害人了,不要再吸活人的血了,如果你們繼續下去,也還是會遭到報應的,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來收拾你的。”
莫邪面無表情地說道:“所以說,你還真是自以爲是啊,你以爲你是聖人嗎?犧牲自己可以救活許多人?我告訴你,也許我偶爾會吸人血,可是莫安早就沒有吸人血了,一直以來,他都是自己花錢從血庫中買血吸食,根本沒有傷害到人的性命。就算有,那也是我做的,和莫安無關。”
莫邪地話顛覆了我對莫安的看法,我一直以爲莫安是個吸血的惡魔,沒有想到,莫安卻是善良得不肯傷人性命。
莫邪又說道:“沈曉蕊的事情是我做的,你那什麼同學白珊,李雯,也都是我指使沈曉蕊做的,莫安都不知情。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和莫安無關。”
我沒有說話,只覺得心裡愧疚極了!可是莫安,他爲什麼也從不向我解釋清楚了?
“走,抓緊時間,趕快和我走!閉上眼睛!”
莫邪拉住我,將我又扯到黑暗的角落,我聽着他嘴裡低聲默唸着什麼,只覺得渾身好像被人一扯,不由閉上了眼睛。
周身被一陣旋風包圍,感覺每一根頭髮絲都飄了起來。我的身體在一個通道中急速地旋轉着。我偷偷睜開一條眼縫,卻見到周遭的景物急速地旋轉,根本無法看清。而且睜開眼睛後,腦子裡反而覺得有一股巨大的壓力旋轉而來,讓我有點頭昏目眩。
我被莫邪抱在懷裡,他的懷抱冰冷極了,沒有半點溫暖。
片刻之後,我的雙腳才落到地上。還沒有睜開眼睛,耳邊就已經傳來了水聲洶涌的聲音。
睜開眼睛,面前是一條河流,由西向東,奔騰而來。河水十分湍急,好像任何東西落進水裡都會被席捲着一起往前漂流一樣。
到了這裡我不禁開口問莫邪:“莫安是來了這裡嗎?”
莫邪點頭,指着河水說道:“他就在這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