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名字好耳熟啊。”洛冰歪着頭想了想,蘇如訴三個字在腦子裡面過了一遍,似乎有些什麼片段閃過,眉心猛地一跳,腦袋裡面閃過高速公路上面車禍現場,整輛車冒着煙,碎裂的玻璃上面全都是血,車裡面也都是血。
“好疼。”洛冰捂着頭,忽然蹲在了地上,“好疼。”
“洛洛。”季雅竹嚇了一跳,慌忙伸手拍着她的肩膀,“你沒事吧。”
洛冰捂着頭在地上一直不肯起來,一直叫喊着疼。
季雅竹慌了,大聲喊道,“來人,來人,快來人。”
遠處有腳步聲匆匆響起。
管家帶着下人匆匆趕來,把洛冰送回房間,而魏長空從下人身後走出來的那一瞬間,季雅竹皺起了眉頭。
“雅竹,你能說話了?”
魏長空沙啞蒼老的聲音中夾雜着難以抑制的激動。
十年了,十年來,第一次聽到季雅竹的聲音。
跟十年前不一樣,跟這些年做夢的那個聲音也不一樣,她原本的聲音是清脆婉轉的,最適合唱江南的民謠小調,穿上一身淡青色的旗袍,更是嫵媚動人。
魏長空一步步朝着季雅竹走近,季雅竹的臉色卻變得愈加難看。
“別靠近我。”她低聲呵斥住了魏長空的步伐。
“雅竹…….”
“既然十年都沒來過,現在又何必惺惺作態,”季雅竹低着頭,似乎不願意看他哪怕一眼,“李姨,推我回房,我累了。”
站在一旁的李姨連忙應了,有些遲疑地看了魏長空一眼,見他點頭了,這才上前推着輪椅走了。
魏長空站在遠處看着輪椅漸漸遠了,眼神中浮起一層悵然。
季雅竹跟着一起進了洛冰的房間,醫生給洛冰做了檢查之後說是沒什麼大礙,季雅竹這才放下心來。
“她好像比之前更加嚴重了,問一些問題都不行了麼?”
“洛洛小姐腦子裡面的腫塊還是比較嚴重的,如果不能放寬身心的話,很容易壓迫到神經,這樣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想起來,另一種就是重新進入沉睡,二者的機率幾乎是差不多的。”
“所以現在就讓她這樣什麼都不想纔是最好的?”季雅竹再一次跟皮特確認。
皮特點點頭,“是的,最好什麼都別問。”
季雅竹看着牀上臉色蒼白的洛冰,嘆了一口氣。
“我知道了,這事先別告訴小風了,免得他擔心。”季雅竹在皮特走後吩咐下人。
“是。”
“你好好休息,想吃什麼讓李姨給你做,今天這事怪我。”季雅竹有些愧疚地看着洛冰。
她靠在枕頭上,似乎疲憊極了,就連看向季雅竹的眼神也是有些茫然的。
“我沒事。”她勉強地吐出幾個字,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一樣。
季雅竹看着很心疼,“我先出去了,有事就叫我們。”
“嗯。”
魏長空一直在客廳裡面坐着。
季雅竹剛出來就看到他了。67.356
她一直不肯見他,所以他來的時候,她基本上都在睡覺,或者裝睡。
“雅竹,你就這麼不願意見我?”魏長空從沙發上站起身看着季雅竹。
季雅竹低着頭,雙手放在毛毯上,眉頭皺了起來。
“不願意。”
“你還在爲當年的事情怪我?”
“不是。”
“當年的事情我也是逼不得已,”
“你讓我到現在沒顏面去見我最好的朋友,你是逼不得已的,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心裡是什麼感受?”
季雅竹背對着魏長空,坐在輪椅上的背影,淒涼中帶着幾分決絕,她沙啞的聲音在空蕩的屋子裡迴盪,顯得周圍更加冷清。
“如訴不會原諒我,我有什麼資格原諒你?”
魏長空聽到蘇如訴的名字,神色一滯,眼看着季雅竹被推進了房間,房門關上,隔絕了他跟季雅竹的一切交流。
從季雅竹醒來的那天開始,魏長空幾乎每天都會來一次,但是季雅竹几乎沒有見過他,即便是見了,也從來沒有說過話。
季風回來的時候,魏長空的車子剛開出莊園,季風問了管家,“我媽沒見他?”
管家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
季風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走進屋裡。
人這一輩子最好不要犯錯,犯了的錯,無論大小,大多數都是終一生沒辦法彌補的。
很多人會得到原諒,但是原諒並不是代表這樣的過錯就已經被彌補挽回,只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安慰而已,不管你當初傷害的人願不願意原諒你,都改變不了,你當初犯下錯的這種現實,悔意就像烙印一樣,刻在你的心裡,白天黑夜夢裡糾纏不休,如影隨形。
季風擰開房門的時候,季雅竹坐在牀邊,目光剛從窗口收回來。
“媽…….”
季風有些吃驚,季雅竹看的方向分明就是剛剛魏長空走的方向。
他原本以爲季雅竹對魏長空已經心灰意冷死心了,現在看來恐怕還沒有。
“小風,你回來了?”季雅竹收回目光,轉過頭看向季風,艱難地扯出一抹笑意,滿腹心事的樣子讓季風心裡很不好受。
“媽,你有煩心事?”
“哪有什麼煩心事,十年的時間,夠我把所有事情都想明白了。”季雅竹臉上掛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季風走上前,拉着椅子在季雅竹旁邊坐下,“媽,你是不是還想着他會回頭?”
“恐怕已經回不了頭了。”
“您…….”
“人的貪念都是越來越大的,我沒那麼大的本事讓他回頭,十年的時間,我不在他身邊,還有誰肯跟他說,還有誰能攔着他不讓他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那您還想着他幹什麼?”
“都說了人都有貪念,我也是人,他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貪念。”
說到這裡的時候,季雅竹的臉色有些苦澀,她的手背覆蓋上一層溫度,季風握住了她的手。
“不說這些了,你跟洛洛的事情還沒跟媽說說呢,媽想聽。”
“什麼事情?”
“怎麼認識的,後來發生了什麼,她怎麼變成這樣,看的出來是個好孩子,怪讓人心疼的。”
季風遲疑了一會兒,“我跟她第一次見面是在遊戲廳,溜冰場裡面,我沒見過笑起來像她一樣乾淨的女孩。”
“洛洛笑起來是很漂亮,跟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你是說如訴姨麼?”季風的神色有些躲閃。
聽到這個名字的季雅竹也是微微一愣,好久沒有在別人嘴裡聽到這個名字了,她點點頭,有些詫異,“你還記得?”
“記得一些。”
季風很小的時候,季雅竹帶着他跟蘇如訴見過一面,當時蘇如訴帶着自己的女兒,她的女兒比季風大幾歲,但是完全就是個幼稚的小朋友,跟季風兩個人在餐廳的兒童區玩的不亦樂乎。
“那蘇洛,難道……”
季雅竹有個大膽的想法。
季風擡起頭看了季雅竹一眼,“怎麼了?”
季雅竹遲疑了一會兒,心中覺得自己這個想法非常荒誕,最終還是沒把在自己的猜想說出口,“沒什麼,這會兒洛洛應該醒了,你去看看她吧,我要休息一會兒。”
“嗯。”
除了房間之後,季風靠在門上,眼神中有些複雜。
季雅竹已經有些懷疑洛冰的身份了,還能瞞多久?
剛出了客廳,就聽到莊園外面一陣吵鬧的聲音傳來,是熟悉的聲音。
顏莫莫此時正在院子外面跟幾個保安對峙,保安知道她是洛冰的朋友,現在也不敢隨便對她動手,就是攔着不讓進,跟她老鷹捉小雞一樣在莊園裡面你追我趕了好一會兒了。
“怎麼回事?”季風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門口,一臉不耐煩地看着一羣人。
顏莫莫手裡抱着一個保溫盒被幾個保安團團圍住,一臉的跋扈。
“我說季風,你家這些保安不讓我進來是什麼道理,洛洛是我最好的姐妹,她知道這件事麼?”
季風懶得跟她多說廢話,“趕緊把她轟出去。”
幾個保安得了季風的話,就不再顧忌什麼了,兩個人一左一右直接架着顏莫莫的肩膀朝着門口拽。
“唉,唉,你們幹什麼,你們放開我,不放開我我喊了啊!非禮啊!”
顏莫莫的喊聲在院子裡面各種迴盪,剛喊了兩聲,洛冰就從家裡走了出來。
“放開她!”洛冰身上就穿着一件單薄的睡衣,連毯子都沒披着,在寒風中顯得愈發的虛弱。
季風嚇了一跳,慌忙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洛冰的肩膀上,“怎麼不穿件衣服就出來,這樣要是感冒了怎麼辦?”
“你快讓他們停手,怎麼能這麼對莫莫呢?”
洛冰的語氣是焦急的,這一點讓季風心中微微一沉。
她是有些想起來了的吧。
“住手。”季風喊了一聲,保安放開了顏莫莫,她直接抱着保溫盒朝着洛冰飛奔而來。
“洛洛。”
洛冰有些無奈地笑了笑,“你怎麼跟個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
“嘿嘿,你以前也這麼說我。”顏莫莫一臉的不在意。
“以前?”洛冰怔了怔,似乎又要陷入沉思。
有前車之鑑,顏莫莫不敢讓她細想,趕緊轉移話題,“這是我給你帶的酒釀圓子,特別好吃,我特意去買的,你嚐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