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不想再聽到那三個字,才應急做出的反應的,可沒想到,那男人的聲音不只停了,還像是整個人微微一怔,然後突然扭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面坐在他懷裡。
來不及驚呼,他已經提着她的腰將她用力抱起,壓向身後的辦公桌——
她的耳邊都是桌子上的東西被人無情掃落在地上的聲音。
噼裡啪啦的聲音過後,她只聽得見兩個人沉重的呼吸與愈發繚亂的聲音……
……
簡竹承認自己不算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尤其是在她給穆晨駿以及他的經紀人打了無數個電話之後均被掛斷之後,她承認自己更加有理由不那麼光明正大了。
邊城最有名的中式餐館“和園”裡,有穿着白色褂子的服務員舉着銅色的長嘴茶壺在客人桌前,一邊表演,一邊爲在座的每一個人將杯子裡的茶水添滿。
有穿着精緻漂亮的旗袍的女服務員,拿着餐牌,一路引領在門口等候多時的客人踏着實木的地板、穿過小橋流水的裝飾物,一邊聽着琵琶古箏的美樂,一邊信步往前走。
“和園”的vip包間內,鏤空雕花的木質屏風後,簡竹也是一身青花的旗袍,長髮微挽,在腦後自然形成一個鬆散的髮髻。她本就是齊劉海的髮型,下巴又尖又翹,耳垂上一粒簡單的白色珍珠作飾,坎肩的設計,襯得她一雙白臂如藕斷般白嫩細膩。
簡竹起身,繞到一旁木雕製成的茶座前,有條不紊地擺弄着面前器具,先是燒水,然後燙杯、洗茶,步驟依序進行,模樣既有小家碧玉的溫婉甜美,又有大家閨秀的大氣優雅。
房間裡,大桌前,穆晨駿與他的經紀人王羽正坐在正對門口的上座位置,而顧容昊跟關釗竟然也分坐在主陪和副陪的位置上。
穆晨駿含恨咬牙,望向那位抿脣盯着簡竹看的男子,輕輕啐了聲:“好陰險。”
顧容昊其實早就注意到穆晨駿的臉色了。
尤其是在剛纔他們一進門,看到偌大的包間裡不只他跟關釗兩個人,還多出一個簡竹時,就恨不得摔門走人。
因爲申雪被曝懷孕的消息鬧得滿城風雨,這幾日他穆晨駿也沒少挨媒體的糾纏,有人不斷追問他何時奉子成婚,又或者何時打算始亂終棄拋棄申雪了,弄得他這個當事人莫名其妙被人扣下一頂天大的綠帽子,只有打落牙齒和血吞。
要說是申雪惹的那破事情就只有媒體糾纏他也就算了,更甚的,他在外邊被人折騰得不像樣子,回家以後,老爺子還帶上家裡婆婆媽媽一大羣,到他位於市中心的公寓裡說服教育,哭哭啼啼地讓他放棄演藝圈,別再給家人頭上扣屎盆子。
他穆晨駿好歹是紅門裡的人,紅門,一向把名聲看得重於一切,他棄政入娛樂圈已經惹得穆家雞飛狗跳、上躥下跳、要死要活好一陣子,若非他以死相逼,上面又有幾位哥哥頂着,繼承衣鉢什麼的事情砸不到他頭上,老爺子纔會最終妥協,又強迫他簽下生死狀之類的東西,要他保證必須與緋聞絕緣,與一切娛樂圈的破事絕緣。
可是眼下,申雪肚子裡那貨,要是他的也算了,既被媒體報道了,那他倒黴,他該死,不管什麼,他都認栽了。
可是,他跟申雪壓根兒就沒半毛錢關係啊!
要不是在去橫店以前,他因爲一次酒吧宿醉被那根本就不認識的姑娘拖到酒店開了房,又在牀上落了紅,他是萬萬不會受了人的擺佈和要挾,接了謝爾的劇,還去了橫店。
穆晨駿越想就越生氣,在他眼裡,簡竹跟申雪根本就是一夥的,只是他沒想到,竟連自己的好友顧容昊,也站到了她們那邊。
穆晨駿又望了顧容昊一眼,要不是這間包房裡還有別的人在,他早忍不住發飆,上前揪住那廝的衣領,好好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這麼坑朋友。
可是,從頭到尾人家顧容昊,別說都沒怎麼跟他說話了,就是眼神都懶得往他身上瞟,好像明知道他會怪罪於他,所以乾脆視而不見了。
穆晨駿沒忍住,憋了半天還是道:“顧容昊,你這樣做有意思麼?”
簡竹沏好了茶,正優雅地擡起手,掌着茶壺,往面前的幾盞小杯裡倒。
便有穿着醬紫紅色旗袍的年輕服務員,彎身將茶杯一一放進托盤,再拖着盤,極是優雅地走到顧容昊等人跟前,一一向他們敬了茶後,才含羞帶怯一般退回到簡竹的身旁。
簡竹沏完茶起身,蓮步輕移,真是一舉手一投足都是婉約與優雅。
穆晨駿的經紀人王羽本來極是反感以申雪爲首的這幫人,本來他在公司裡跟潘淑華的關係就不太融洽,每年的年終評級更是水火不相容,作爲潘淑華手下的簡竹再爲了申雪的事情給他打電話,他就更像是吃了大便一樣,整個人都不好了。
穆晨駿先前是接到顧容昊的電話,說請他飲茶,談給“焦陽”做企業形象代言人的事情,前者纔會把王羽給帶來的。
可是一進門,穆晨駿剛見到簡竹就知大事不好,他這是被人給算計了。
簡竹是顧容昊的小姨子,他要幫她無可厚非,可是搭上他們之間的兄弟情誼,還要用“騙”,任誰都會心裡不爽。
顧容昊聽聲轉頭,“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穆晨駿脣角一抽,“聽不懂?你會聽不懂麼?那麼大一屎盆子扣我頭上,你是想假裝沒看見嗎?”
房間裡的旗袍姑娘,倚窗伺候的、撫琴的、彈琵琶的,來來去去三四個人總有,且都是認識穆晨駿的,剛纔看他戴着墨鏡進來,她們早就已經臉紅。
王羽駭得輕咳了幾聲,趕忙制止穆大明星再幹這種在人前丟份的事情。
可是穆晨駿真是管不了許多,見顧容昊喝了一口簡竹所沏的茶,沒有一點要回答的意思,他又是急得往自己頭頂一指,“你看看,你特麼到是看看啊!除了屎盆子還有綠帽子,你瞎啊!”
屋子裡的姑娘都震驚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來近來網上、報紙雜誌上登的那些關於申雪懷孕的事情都是真的!可是,難道那孩子不是穆晨駿的嗎?他說綠帽子啊!
王羽真是有了一顆要瘋魔的心,嗓子都快咳出咽喉癌了,可人家穆晨駿楞是沒有一點要消停的意思。
簡竹微微笑着在在顧容昊的身邊落座,舉起旗袍姑娘遞來的新的紫砂茶壺往各位杯子裡添茶,“這些都是雲南的特級普洱,熟茶,色澤紅褐潤顯,香氣陳香濃郁,滋味更是濃醇甘爽,最近聽說二位肝火旺盛,這茶最好,去油解膩。”
穆晨駿冷冷一哼,心想你會不知道我們爲何肝火旺盛?當初我就不該答應顏豫北跟顧容昊這倆狐狸做什麼假緋聞,不然也不會把自己害成這個樣子!
穆晨駿氣得話都不想跟簡竹多說,本來剛纔進門前比他還要生氣的經紀人王羽,這時候卻微微紅了臉,“哦?雲南的特級普洱?”
“是。”簡竹含羞一笑,又爲王羽添上一杯,“從前在公司的時候,我見過一次小陶爲王大哥沏茶,她那時候沏的就是普洱,她說你們貴人事忙、經常在外奔波,吃得也油膩,所以那茶是您自己帶的,喝了解膩。”
王羽喝了一杯又一杯,嗯嗯,這顏色這味道,確實是頂好的茶葉,味道也好,好茶好茶。
穆晨駿一見自家經紀人那模樣,鼻孔裡都快冒出粗氣,瞧那沒出息的東西,就是美人奉上那麼一杯好茶,就這樣把他給收買了不是?
簡竹也微微笑着示意在侍的旗袍姑娘上茶點了,茶點一上,道道是精緻漂亮的素食小點。
她歪頭一笑,對的是穆晨駿,“eric說穆少最近接了一部電影,爲了角色需要減肥塑身,所以今天我刻意提醒過廚房,所有吃食少糖少鹽,且儘量以素食爲主,穆少不介意的話可以嚐嚐,每一道菜的卡路里我都幫那您提前計算好了,就算今天您把它們全部吃完,也絕對不會讓您身上多出一兩肉。”
穆晨駿被簡竹笑起來時的兩朵梨渦所惑。
這其實不是他第一次見到她了,過去總會因爲顧容昊與顏豫北,在這樣那樣的場合碰到,也曾一起吃過飯的,可是眼下,坐在他面前的她,這樣精心打扮又恰到好處的把每一個人都算計在內的模樣,他真是第一次見。
顧容昊皺眉望了一眼簡竹,見她蔥段白的小手在紫砂的茶壺周圍摩挲,又見她美目顧盼、梨渦淺笑,好像極力逢迎別的男人的模樣,他的心底就有些堵。
想要伸手抓住那兩隻調皮的小手,又想扭過她的下巴只許她看自己一個。只准她對他笑,只准她爲了自己精心算計,甚至只准她穿旗袍給他看,只准她爲他沏茶——這些他都想要兩個人才能做的事,怎麼偏偏這屋子裡的外人就那麼多呢?
穆晨駿不爽了顧容昊,可又焉能知道,顧容昊其實更不爽他,早就不爽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