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記巴掌令他一怔,顏豫北久久沒有說話。
“別再逼我了好嗎?你也……別逼自己了。”
似乎是話到這裡,他們之間已經到了盡頭,再也沒有辦法走下去了。
顏豫北屏住呼吸沒有說話,卻是隔了很久之後才聽他道:“如果我也愛你呢?如果我也愛你,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了?”
顏小朵猛的一怔,擡起頭來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總是憔悴憂鬱的雙眼,卻突然低下頭來。
兩個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周圍的一切靜得不能再靜,似乎好像都能聽見對方心跳的聲音。
顏小朵哭了,顏豫北擡手想去碰碰她的眼睛。
她卻迅速後退,紅着眼睛咬着牙擡頭看他,“再也!再也不要對我說這種莫名其妙的話了!你說的話你自己都不相信,又幹嘛要來欺騙我啊?!”
顏豫北的手伸出去又縮回來,除了眼睜睜地看着她跑開,一點辦法都沒有。
服侍顏父用餐的女侍從裡間裡出來,喚了氣氛僵冷的兩人,說是顏父有請。
顏小朵本來不想搭理她的,可是礙與上回她同溫禮衡的事情,她已經狠狠傷害過自己父親的心,這時候不管回還是不回去,都應該留下來交代一聲。
有外人在場顏豫北自然能夠掩飾得極好,他見顏小朵不再跑了,才上前拉了下她的手臂道:“小朵,我們進去吧!”
“你別碰我!”她紅着眼睛仰頭望他,又像是看陌生人似的對那女侍道:“你先進去同我爸爸說,我不想看到顧容昊,不想看到這個總是欺負我小姐妹的臭男人,有他在這裡我的生日就過得不會開心!”
“我們能不能冷靜一點?先談我們的問題,不要上升到別人的問題那裡!”
“怎麼你覺得是別人的問題嗎?你跟什麼樣的人做朋友你就會變成什麼樣的人!顏豫北你以前不會這麼對我的,從來不會!可你現在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當成個傻瓜,我受夠了顏豫北,我不想再當傻瓜!”
“我從來沒有把你當成過傻瓜!”
“那就別再來欺騙我!也別再說那些自以爲是的話來挑dou我!你知不知道每次爲了你說過的話我都要難過上多久?你們男人所說的話和所做的事情有時候只是爲了圖自己暢快,可你到底想過我沒有?每次聽到你說的那些話我一個人要受傷多久!”
“我……”顏豫北難得語塞,大手緊緊捂着自己的心口,卻是進一步退一步都不行了。
顏小朵衝他吼完了才擡手揩過自己的臉頰,近來她已經很少哭了,真的真的已經很少哭了,只要別讓她再鑽進牛角尖裡頭,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再站起來了。
顏豫北痛得已經無法呼吸,再說不出來什麼,卻又不忍心看她轉身就走——這種近乎於瘋魔的情緒緊緊抓扯着他的神經,他覺得自己可能就快要崩潰了,崩潰後所做的事情便再不是自己所能夠控制的。
那女侍仍然僵楞在原地,若非她聽不懂中文,這兩人大概也不會如此敞開心扉。
顏豫北已經不知道還能再說什麼了,只是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白光,每次有白光經過的時候他都會覺得頭暈——這種缺氧的感覺真的讓人太難受了,若不是還有父仇家恨,他想自己或許早便支撐不住。
“昊子……”顏豫北只好轉移話題,努力令自己平靜,“昊子沒你想的那麼壞,他只是……他只是不喜歡被人安排。”
“不喜歡被人安排就可以隨便對待和糟蹋別人的感情嗎?我的竹子是怎麼對他,他又是怎麼回報竹子的?”
“感情的事情不分對與錯,更何況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你就算再着急也沒有意義,小朵,你先過好你的生日。”
顏小朵後退一步,“你們所有人都不記得了可是我還是記得的,我跟小竹子同年同月同日生,我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可是顧容昊記得嗎?你們到底誰又記得過啊?”
“她的生日自然有人會幫她過,我在乎的只有你的生日。”
顏小朵轉開頭不去看他,“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口是心非地傷害着一個女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他是他,我是我,至少你的生日,我會記得一輩子。”
顏豫北自己都說不上來這最後一句話算不算承諾。
現如今兩個人的關係,她似乎已經不會再相信他說的話,不管他說什麼,對於她來說,都是一場新的欺騙的開始。
顏豫北說完了話就沉默,長時間的沉默,整個人壓抑得都快瘋了。
顏小朵也冷靜下來,卻努力說服自己不要把他所說的話想歪了,反正哪次不都是這樣,只要她一想歪,新的痛苦折磨就開始了。
她說:“我都沒說要請他,待會你就讓他回去!”
顏豫北知道顏小朵是因爲自己的事情遷怒道好友,所以只得繼續安撫她的情緒,“小朵,別鬧,昊子人都已經來了,爸也見過了,你說現在讓他回去算怎麼回事?”
顏小朵又氣又急,還想急爭,轉頭卻見一臉茫然的簡竹正站在迴廊邊上望着自己。
她說:“來了?”又狐疑地去看了看簡竹的身後,“沒碰見不該碰見的人吧?”
簡竹白了她一眼,就聽顏豫北道:“我跟小朵馬上要到機場去接我的母親,簡竹你在這裡隨便轉轉,待會小朵再來找你。”
簡竹一聽顏母要來,立馬點了頭道:“好,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等已經坐在前往機場的車後座時,兩個人之間的劍拔弩張纔好一些。
顏母是在顏小朵離開以後前往的法國,因爲幾個好友的邀約,也爲了去給後者買生日禮物,所以這時候纔到別府。
顏豫北和顏小朵走進大分機場的候機室,只等了一會兒,遠遠就見一身雍容華貴卻氣質溫婉的顏母往出口走。
顏小朵開心到不行,揚手同顏母打招呼,而後者也是開心地從她揚了揚手,錯開紛亂的人羣,走向彼此。
顏小朵一看見顏母就撲上前抱住她道:“媽媽,我好想你,我真是太想你了。”
顏母笑得合不攏嘴,也溫柔地回抱着她道:“這次去法國我最想的人也是你了,要不是你爸爸非說要讓你在這裡面壁思過,我早該把你也帶上的,害我看見別的母女都羨慕死了。”
顏小朵真是開心到不行,一個勁地抱着顏母撒嬌,就像個快樂的小女孩。
顏豫北就站在顏小朵的身後,冷眼看着。
顏母擡眸的瞬間與他打了個照面,竟原來她剛剛說着那些話時,臉上居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三個人從機場出來,顏小朵一直拉着顏母的手同她說話,顏母便也開心地回着。
到了車子跟前,隨同前來的司機下車繞到後座爲他們開門,因爲顏小朵執意不願再與顏豫北一塊坐後面了,後者只好徑自拉開前座坐了進去。
一路上歡快到不行,母慈女孝,偏偏是坐在前座裡的男人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車子到得溫泉酒店,顏小朵陪顏母去與顏父打招呼,等顏母旋身打算回房收拾行李的時候,卻在迴廊上撞見了側着身子的顏豫北。
“你好像在等我。”顏母溫柔笑道,快步上前,想要伸手去撫兒子的臉。
顏豫北面無表情地向後躲開了她的手,顏母也沒有生氣,還是繼續歡快地道:“豫北,媽媽這次去法國給你帶了好多禮物回來,正好你進來看看,就不必我再給你拿過去了。”
顏母開心地推門而入,顏豫北也沒有要跟進去的意思。
“你離她遠點。”顏豫北的聲音冷冷的,讓剛剛踏進房門的顏母一怔,然後才慢慢轉過頭來。
顏母還是微笑慈愛的模樣,“幾天不見,豫北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媽媽都聽不懂了。”
“顏佑寧不會再有幾日好活,這些是我答應你的。可是,你也答應過我,不要再靠近小朵。”
“你沒聽見小朵叫我媽媽嗎?我是她的媽媽啊!怎麼能突然就不再理她,那還不得把這個孩子的心給傷害死,你也知道她從小都特別依賴我跟你,你已經那麼傷害她了,我怎麼能跟你也一樣呢?那她還不傷心死了?”
顏母說話的時候是微笑的,可是那笑,卻並未到達眼底,甚至隱隱透露出一絲陰冷。
顏豫北突然跨步上前,一把卡住她的肩頭,“媽,我求你……”
“你不必求我。”顏母立刻變了表情,躲開他的大手,“於北,你是我的兒子,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不管我做什麼都是爲了你跟你爸爸,而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因爲顏家的人來求我,他們不配!不管是顏佑寧還是他的女兒,他們都不配你來求我!”
顏豫北僵硬地站在原地,望着母親的決絕,總覺得有什麼彷彿靈魂的東西正在慢慢剝離他的身體。
顏母很快又換了一張嬌美的容顏,擡起手去撫他的臉頰——顏豫北這吃沒有躲,而是就任顏母這麼撫着,直到聽她悠悠開口道:“於北,你真是越來越像你爸爸了,而他是給了你生命的人,就算不是爲我,爲了他,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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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豫北痛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往後退開一步,轉身剛到門口卻又回頭,“你把小朵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