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公寓。
賀湛在臥室呼呼大睡,佟月窩在陽臺上的沙發裡曬太陽。關於賀湛的提議,她花了兩個小時理清楚自己的真實心理狀態。
首先,對於他主動的告白,她是欣喜的,女人都是感性動物,她必須承認賀湛這個男人很有迷人的資本,她無須狡辯自己的真實想法,她是他的迷妹。
其次,兩人一開始在一起的初衷就有悖男女正常交往的方式,他是她的金主,他花錢買開心,她拿錢讓他尋開心,沒有任何雜質的金錢買賣關係,只是就像他說的那樣,人心都是肉長了,五年時間不長不短,足夠讓她對他產生好感,最終膽大包天懷了他的孩子。她的初衷真的很簡單,賀湛這麼一個打着燈籠沒處找的頂級優秀男人,她想他的基因肯定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再加上她本身除了家世不匹配外,其餘地方,她自認爲還可以。兩個人結合生出來的孩子至少不會笨到哪裡去吧。
再者,當初簽訂的合同時間一到,她自覺不拿他饋贈的任何物質離開星月公寓,更是秉承他的交代,離他未婚妻遠遠的,所以她帶球滾去了東陽。現在他要她回來,抱歉,她已經滾遠了。
總結自己分析的觀點,佟月拿定了主意,不能賀湛說什麼,她就聽什麼。他要她給他一個機會,行啊,她給便是,不過機會只是機會,答不答應的權利在她手裡。他要真是非她不可,那就好好表現唄,說不定到最後,她會看在他表現良好的份上,告訴他已經當爸爸了的事情。
賀湛還在睡覺,佟月看了一眼時間,她餓了,外面天色已經擦黑,她得準備晚飯。
離開陽臺走向廚房,廚房還是她那天離開時的樣子,乾乾淨淨,一應用具都擺放在該擺放的位置上。她打開冰箱,喲,裡面的食材還很豐盛,想來是賀湛讓人早上送過來的。她取出兩個小青瓜和一籃子雞蛋,又在裡面找到了蔥和草魚。關上冰箱,她彎腰打開櫥櫃抽屜,抽屜裡的麪粉與米都還在。
她挽起衣袖,找到圍裙繫上,開始準備晚飯。
把米淘了放到鐵鍋裡煮粥,用淘米水洗魚,把魚擱在架子上控水,她接着處理其他食材。炒青瓜,紅燒魚,蔥油雞蛋餅,再配上白粥,這就是她今晚的晚飯。當然她現在不是星月公寓的主人,自然要準備兩個人的分量,如果賀湛能夠在她晚飯做好前醒來,那麼她是不介意喊他一起用的。
臥室的房門關着,賀湛惦記着佟月會趁他睡着了溜走,特地設置了鬧鐘。晚上六點,他準時關掉手機鬧鐘,從被窩裡爬起來,趿拉着拖鞋去開門,頓時被廚房那裡傳出來的香味吸引住。
她在做飯?
賀湛慢吞吞走近廚房,透過廚房的玻璃門,他看到佟月繫着圍裙在煎餅,長髮被她紮成馬尾,她戴着帽子,從側面看儼然像一個大學生,她身後的流理臺上已經擱着做好的兩道菜,簡單的紅燒魚與爆炒青瓜,一看就色香味俱全。
心裡忽然涌起一陣暖意,有個女人爲你洗手作羹湯的感覺真心不錯,他以前怎麼就沒有耐心好好看一看她在廚房裡認真做菜的樣子呢?
他打開廚房門,走進去,第一次涌現出媲美‘近鄉情更怯’的怪異感,他咳嗽一聲,吸引她的注意力,“要不要我幫忙?”
佟月偏頭看向他,不無意外看到他一副亂七八糟的短髮,她伸手指了指身後的兩道菜,不客氣地指揮人做事,“先去洗手,然後把菜端到餐桌上。”
賀湛笑着答應,“好。”
再簡單不過的對話,他卻聽出了家常的味道,他母親經常這樣和他父親對話,他當時沒有什麼感覺,這些類似的對話從小聽到大,此刻他卻覺得非常溫情。
佟月聽到了他低沉的笑聲,不知道他暗自高興什麼,她把目光落在手裡的平底鍋上,繼續煎餅,一張餅肯定不夠,飛機餐那麼難吃,老王離開前告訴她,少爺這幾十個小時內就沒怎麼吃過東西。
曾經兩人坐在一起吃飯一向秉持食不言的原則,今晚賀湛率先破例,他先誇讚了佟月的廚藝越來越棒,之後還問她廚房裡缺什麼讓她和老王講,老王會找人幫忙添置。
佟月頗不習慣他今非昔比的模樣,一時吃不消他的殷勤,她一直忍受到吃完了晚飯才搭腔,“不用問我,我不關心,明天送我去高鐵站,我得回去了,我還得幫我鄰居家的小孩補習英文。”
賀湛愣住,他早料到她不會一下子就接受他,只是沒想到這麼快她就要回東陽,他很想多留她幾天,奈何找不到硬氣的理由,“好,明早我送你回東陽。”
佟月見他沒有刁難,難得賞給他一個笑臉,“我吃飽了,我去樓下散步,碗筷你擱桌上,回頭我來收拾。”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她就拿着錢包走向門口,很快消失在賀湛眼前。
賀湛還沒有吃飽,奈何對着一桌子菜沒了胃口,他把碗裡的粥喝完,又把盤子裡餘下的餅全部吞下肚,然後抽出紙巾擦嘴,離開餐桌去書房。
佟月回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後,她去附近的超市買了貼身內衣,她出差帶的衣服都還沒有來得及換洗,在戴淘家住了一晚,洗的貼身衣服還沒有乾透,星月公寓這裡已經沒有她的衣物,她只好下樓去超市買現成的。
她把東西拿到客房,經過餐廳發現餐桌已經被收拾乾淨,她腳步一頓,奇怪地揚眉,賀湛收拾的?她有點不大相信,這個男人可是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賀家大少不會做家務活很正常,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她把手裡的袋子放到沙發上,轉身走向餐廳,伸手摸了摸桌面,很乾淨,也沒有難聞的油膩味道。她腳步一轉進入廚房,廚房也被收拾得很安靜,就連鍋都洗乾淨了。她打開消毒櫃,晚上用的餐具全部擱在裡面呢。
奇蹟。
這男人不會是讓老王上來收拾的吧?
她呵呵一笑,管它呢,收拾了就好,省得她動手。她離開廚房,拿起外間沙發上的袋子走向客房,發現客房的牀上沒有被子,她走到衣櫃那裡,打開櫃門,裡面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以往他們例行歡愛後,兩人都是各睡各的,賀湛有輕微潔癖,他會主動跑去睡客房,因此客房這裡常年備着替換的牀單與被褥,只是此刻這些東西都跑去哪裡了?
“不用找了,老王幫我都拿去送洗了,今晚你睡主臥,我睡沙發。”
房門口傳來賀湛的聲音,佟月轉身看向他,剛想要說話,目光一頓,瞥到他裹着紗布的手指頭,她擰眉,“你手怎麼了?”
賀湛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臉色有些尷尬,“沒什麼,洗碗時手滑打碎了一個盤子,不小心被劃傷了,幸好家裡還有急救箱,我自己包紮了。”
真的是他洗碗的?
佟月關上櫃門,擡腳走向他,像是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你今天轉性了?怎麼跑去洗碗?我不是說讓你留着給我洗?”
“你做了晚飯,我洗碗,很公平。”賀湛沒有多說,佟月不是那種容易被溫情攻陷的女人,他多說會多錯。
佟月呵呵一笑,讓從來沒有家務活經驗的賀大少洗碗還真是她的榮幸,不過一碼事歸一碼事,他想要靠這個博同情分可沒用。
她抓住他的手,解開了他胡亂包紮的紗布,她撇了撇嘴,就知道他沒仔細處理好,“走吧,你這包紮得不行,太隨便了,我箱子裡又藥,急救箱裡的外傷藥應該過期了。”
賀湛立刻反手握住她鬆開的手,多久了,他沒有握住這雙手了,手心雖然沒有以前那麼細膩,但是熟悉的感覺還在。印象中,他很少握她的手,即使牀笫之間最親密時,他也不曾握住她的手,好在,現在還不晚,他還有機會。
佟月冷不丁被他握住手,腳步一頓,她回頭看他,掙扎着要抽走,奈何被他緊緊握住,她沒好氣地瞪着他,“別想趁機揩油,不然我今晚隨便找一家酒店住下。”
“抱歉,一時情難自禁。”賀湛聞言,連忙放開,跟着她走向客廳。
佟月哼了一聲,見鬼的情難自禁!
花了五分鐘,她給他的右手中指重新塗抹藥膏包紮了一遍,“三天內別碰水就行。”
“待會洗澡怎麼辦?沒有右手不方便。”賀湛聞着她身上的香味,內心拼命壓抑的魔鬼開始蠢蠢欲動。
佟月剜了他一眼,“右手不行,不是有左手麼?”
賀湛憋屈,這女人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對他不是冷嘲熱諷就是瞪眼剜眼,以前的包子呢?被竄天猴炸上天了?
“又不是沒有幫我洗過。”
一句話拋下,讓兩個人同時陷入尷尬,五年裡與他在這所公寓裡發生的情事,佟月不要記得太清楚,賀湛提到的幫他洗澡更是記憶深刻,這男人只有醉酒時纔會無理取鬧,拉着她去浴缸裡亂來,平時可都是在大牀上欺負她的。
佟月搖頭,甩去過去的那些粉紅泡泡,“呵呵,賀總,以前我是拿你錢財替你辦事,現在我又不拿你的錢,憑什麼還指望我幫你辦事?”
“要多少?你開個價!”賀湛脫口而出,說完看到佟月的臉色,恨不能狠狠扇自己幾巴掌,嘴欠!
佟月笑着站起來,彎腰湊近賀湛,纖纖玉手拍了拍他懵逼的俊臉,“晚安,賀總,祝你在夢裡找人伺候你。”
說完就對他呵呵一笑,遞給他一個‘不是很懂你們有錢人的世界’的眼神,然後轉身離開,走向主臥。
賀湛摸了摸自己被她拍打的右臉,黑眸一眯,得,風水輪流轉,他認了!
一夜無話。
早餐六點,佟月起牀,她三下五除二把自己收拾妥當,走到客廳裡發現賀湛還在睡,人高馬大的縮在不是很寬敞的真皮沙發上,也不怕冷,毛茸茸的腿都擱在被子外面。
佟月忽然就想到了當初戴淘的那句玩笑話,男人腿毛長代表那方面能力也強,戴淘說對了,賀湛那方面能力確實不錯,只是這男人不縱慾,一個星期來她這裡最多三次,還不定每一次就是來玩她,只是玩的時候那絕壁是真刀實槍的玩,往往讓她第二天下不了牀。
擦!她都在想些什麼?
胎教,要胎教!
佟月拍了拍發燙的臉,轉身走向廚房,昨晚還剩一點粥,她不想喝粥,高鐵上吃的東西也不咋地,她打算下一碗麪條。
冰箱裡午餐肉,她做了一碗蔥油拌麪,然後用平底鍋把午餐肉煎熱,等她端着這晚香噴噴的午餐肉配蔥油拌麪從廚房裡出來時,賀湛已經醒了,他換了衣服,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精神狀態比昨天好很多,又恢復成精神奕奕的賀大少模樣。
“好香,能不能也給我做一份?”
賀湛自覺替她拉開椅子,讓她坐下來,見她沒有立即答覆,立馬又開口,“這樣吧,你告訴我做法,我自己去弄。”
佟月覺得自己上輩子可能欠他還不清的債,這輩子要跟在他身後做牛做馬。她把盤子推到他面前,“算了,你吃吧,我可不敢再讓你的手受傷。”
她推開椅子起來,冷不丁被賀湛夾了一塊午餐肉遞到她嘴邊,她愕然,呆呆地看着他,他理所當然地看着她,“先吃一塊墊墊肚子。”
從昨天開始,賀大少的風格就大變,佟月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之後張嘴吞下他的殷勤,不客氣地又要了一塊。賀湛見她如此好說話,忙不迭與餘下的三塊都喂她吃了。
“要不要再吃點面?”
“不用了,給我吃就沒你的份了。”
“哦,那你快去做。”
“……”
佟月去廚房又做了一碗蔥油拌麪,考慮到賀湛的食量,她給他重新煎了幾塊午餐肉。她端着碗走到餐桌那裡坐下,把碗裡的午餐肉夾給他,見他快要把面吃光,又從自己碗裡勻了一些給他。
“月月,你對我這麼好,我都不想讓你走了。”先前,佟月也是這樣照顧他的早餐和晚餐,可是那時候他認爲她是理所當然,現在畢竟不一樣,兩人分開了一些日子,她還這樣對他好,他不是不感動的,甚至還有一些愧疚。
佟月拋給他一個‘想太多’的眼神,“我不想白吃白住,就當是我對你的一點回報,還有,別叫我月月,挺彆扭的,你還是叫我佟月。”
賀湛再一次體會到自作多情的滋味,簡直就是一盆冷水往他心上一澆,拔涼拔涼。
飯後,佟月去洗碗,她還從冰箱裡取出了幾個保鮮袋,洗了一些水果裝進了袋子裡,八個小時的車程,自己不帶的吃的不行。
賀湛按照約定送她去高鐵站,還幫她買了票,還把她送到了站臺上,甚至還送到了頭等座的包廂。
佟月落座到窗戶旁的沙發椅上,爲了感謝他的幫忙,對他微微一笑,“謝謝你,賀總,那麼就這樣再見——”
佟月接下來的話戛然而止,她看到賀湛也坐在了她旁邊,他還把手裡的高鐵票遞給她看,他買了兩張!
“你什麼意思?”佟月擰眉,這是要親自送她去東陽?
包廂裡暖氣十足,賀湛脫掉大衣擱在自己腿上,“要不是我坐飛機坐到想吐,我會用飛機送你回去,別這麼看着我,不是和你說過要親自送你回東陽?你沒理解我的話?”
佟月覺得此刻說什麼都已經遲了,這男人自從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的臉皮厚度就蹭蹭往上疊加,不是她幾句話就能打發走的。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大庭廣衆之下,他還能欺負她不成?
直到列車慢慢駛出站臺,頭等座包廂裡也沒有其他乘客過來,佟月百思不得其解,環顧四周,即使頭等座票價昂貴沒人買,但是一等座或二等座的客人偶爾也會過來撿漏啊,如今人都去哪啦?
“別看了,我把頭等座的票都買了,我不想有其他人來打擾我,我喜歡安靜一點的環境。”
賀湛伸手扳正佟月的腦袋,主動給她解釋,只是他沒有告訴她,他交代過列車乘務人員,別讓後面車廂的旅客隨便過來。
原來如此。
佟月無奈一笑,遞給賀湛一個‘你喜歡就好’的眼神。她坐直身體,先欣賞了一下窗外的風景,卻發現沒什麼看頭,高鐵站在郊區,天都市即使是超級大都市,郊區和其他城市一樣,邊緣化的城鎮結合處,老式的多層商品樓,外立面灰撲撲的。
她收回視線,仰首靠在椅背上,打算睡一覺。
賀湛見她閉上眼睛,伸手招來乘務人員,要了一牀薄毯,還讓她們把數字電視關掉。他把薄毯蓋在佟月身上,見她睜開眼睛,對她一笑,“怕你着涼,睡吧。”
佟月再次閉上眼睛,孕婦嗜睡,她很快就睡着了。
賀湛不困,他一瞬也不瞬凝視她的睡顏,總感覺她豐滿了許多,俏臉比以前圓潤,氣色也比以前好很多,誠然,她本身就很有女人味,現在這種感覺更強烈,多出來一些無法用語言具體形容的味道。
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直到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纔敢俯身湊近她,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紅脣,只敢蜻蜓點水般碰觸一下,而後秒速撤退。
他哂笑,笑自己現在的懦弱,笑自己現在的無能,他的強勢呢?他可是天都市一手遮天的賀大少啊,他可是多少名門閨秀電影明星競相追逐的賀大少,此刻竟然拜倒在他曾經包養的女人裙下,說出去估計誰也不會相信,然而緣分就是這樣奇妙,偏偏你認爲不應該發生的事卻發生了,還讓你無法反駁,不能拒絕,只有接受。
大衣口袋裡的手機傳來震動,震動聲打斷了他的聯想,他取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人,悄悄離開位置,走到最後面接聽。
“喂,媽,什麼事?”
“昨天晚上,我和你爸約了你寧沁爸媽談了解除婚約一事,寧沁那丫頭不在場,她父母同意了,只是要對外宣揚是他們家女兒把你甩了,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解除婚約多少對女方影響比較大,我們就沒有經過你的同意答應了。”
“不礙事,他們寧家要面子,我們賀家自然要給,不過,媽,父親怎麼會輕易同意和你一起去談這事?”
“你爸雖然固執,和你爺爺站在一條線上,但說到底他要聽我的話,還有你奶奶在旁邊幫襯,我們婆媳倆聯手就說服了你爸。”
“哦,爺爺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了,不敢瞞着他,他氣得一早上都沒和我們說話,連早飯都賭氣沒吃,我本打算讓你回來哄哄你爺爺,你奶奶說不讓你回來,晾一晾你爺爺,老小老小,爺爺餓了自然會吃飯。”
“還是奶奶高明,謝謝媽,回頭等我出差回家,好好孝順你。”
“別貧嘴了,你不要寧沁,那你重新給我找個好的兒媳婦回來,最好比寧沁那丫頭好幾千倍,這樣你爺爺就不會說閒話。”
“嗯,我努力。”
掐斷電話,賀湛回到前面的位置上,止不住地勾起脣角,擺脫了寧沁,這下他就要展開攻勢,把佟月給追到手。回頭在父母面前吹吹風,他和佟月的婚事就能成。早已習慣睡一個女人,他可沒興趣再去換另外一個,拋開兩人曾經的過往,佟月無論從哪方面看,她都是非常適合他的人選。
佟月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竟然靠在賀湛的肩膀上,而這男人也會乘勝追擊,她被他隔着扶手擁在懷裡。
她一動,他就醒了,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坐直身體,從挎包裡取出保溫杯,卻發現擰不開。
斜刺裡伸出來一雙大手,接過她手裡的杯子,輕鬆就打開了瓶蓋,“下次兌點冷水進去,這樣你喝的時候也不怕燙。”
佟月小聲和他道謝,把保溫杯擱在小桌子上放涼,打算過一會兒再喝。
賀湛招手和乘務人員要來一瓶礦泉水和兩個紙杯,他拿起她的保溫杯,給她用礦泉水勾兌了一下,把紙杯遞到她面前,“喝吧。”
嘖嘖,佟月覺得自己轉運了,她以前那裡嘗過這種待遇,一般都是她伺候他,沒想到她還能迎來翻身農奴把歌唱的一天!
她面上淡定從容,心裡笑開了花,端起紙杯抿了一口,慢慢把紙杯裡的溫開水喝完。
“要不要再來一杯?”
“好。”
他上杆子伺候她,她就心安理得接受,他是成年人,又不是沒腦子,他不嫌害臊難爲情,她怕什麼?
喝完了兩杯茶,嗓子舒服了一些。她把保溫杯的蓋子重新蓋上,看了一眼時間,纔過去一個小時而已,真是太漫長了。她從前面座椅的儲物袋裡取出幾本雜誌,隨手翻看,挑了一篇她稍微感興趣的人文情懷的文章,默默地閱讀。
賀湛沒有打擾她,他在用隨身攜帶的平板電腦處理工作,期間他還與不少人通了電話,有中文有英文。佟月的心思一半在文章上,一半在他身上,只覺得他們之間從來沒有像這樣的溫馨氣氛出現。
他很少在她面前談及工作,就算在星月公寓裡處理未完成的工作,他也是待在書房裡。她很自覺地不去打擾他,只在他有需要給她電話時纔會出現。他參加所有的晚宴從來不會帶着她,他只會帶着他已婚已育的女助理。他們的關係一直是不對外公開的,白日裡即使在某些場合不得已碰到,他們也會裝作不認識對方,完全就是陌生人。
他心情好的時候會表揚她是一個很乖很懂事的情人,哪怕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沒有任何溫暖的笑意。他會給她一些獎賞,奢侈的包包,名貴的珠寶,好看的華服。她欣然接受他的饋贈,若是她矯情說不要,相反會讓他起疑,他會以爲她想圖謀他這個人,想要當賀太太。因此,那五年,他給予她什麼,她通通照單全收。
在他身邊五年,她沒有多餘的雜念,母親再世時,她只想拼命賺錢治好母親的病。母親過世後,她拼命存錢,爲將來離開他做準備。當一個女人有一定的存款,還有養活自己的工作本領,那麼她一個人獨自生活是完全可以的。她從來沒有奢想過,像她這樣被有錢人包養的女人能夠在合同期滿後找到好男人嫁了。她是女人,她很瞭解男人,說不在乎不介意你曾經作爲的男人都是不真實的,早晚有一天對方會因爲你的‘缺點’和你爭吵,那時候,你就站在下風,沒有任何藉口反駁。與其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她還不如一個人生活,孩子的到來完全就是意外。
因爲小時候的生活環境家庭環境影響,她的生理期一向不準,兩個月來一次。與賀湛在一起,他很有分寸,星月公寓主臥室的牀頭櫃裡有專門爲他準備的各種品牌各種口味的計生用品。那幾次他醉酒忘了帶,她也只是抱着僥倖心理,有就有,沒有就沒有,沒想到老天爺厚待她,讓她輕易中獎。
時間在她發呆的時候反而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飯點,列車乘務員推着餐車過來,賀湛替自己和她要了一份最貴的便當。
佟月接過他遞來的便當,打開盒子一看,菜色還可以,不是那麼令人絕望,起碼葷菜不是她最討厭的油麪筋包肉,而是香脆的大排,出了大排還有兩塊魚排,其餘都是經常在公司食堂裡吃到的蔬菜。
早飯吃得早,這個時間點確實餓了。
佟月拆開一次性孰料筷子,先喝了一口冬瓜排骨湯,潤了潤嗓子,然後專心用餐。她沒去管賀湛,專心吃自己的這份,她從來都不是浪費食物的人,何況飯菜還算可口,再加上她是雙身子,很快就把便當全部消滅,一粒米飯也不剩下。
“你現在的胃口讓我刮目相看,怪不得比以前胖了一些,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分給你一點。”
賀湛很少吃外食,即使不得已參加推不掉的晚宴,他也吃得很少,通常都是晚上回去後再吃點。他工作強度大,平時又注重鍛鍊,因此倒也不胖。
他面前的這份便當,他只碰了一半,大排與魚排都沒動,他只把蔬菜吃光了,他不放心外面的葷菜,現在的各種有毒食物報道讓他心寒。這女人倒是心寬,怪不得心寬體胖。
佟月吃飽了,她偏頭看了看他的便當,搖頭,“不用,我飽了。”
賀湛不吃外食,她是知道的,人家是賀大少,從小就是被精心栽培的,吃的用的穿的玩的都是上乘,當然不會碰這些低端小吃。出差的那幾天,他也是這樣,在高喬公司裡那幾頓午餐,他也沒怎麼碰。
一直坐着實在太累,佟月把她的便當和他的便當收起來,主動拿到一邊擱着。她去了一趟衛生間,之後就一直站在過道里散步消食,直到乘務人員推着餐車回來,她把便當遞給乘務人員,然後避讓到一旁,站着看窗外的風景。
賀湛不以爲意,這女人吃多了,站起來走動很正常,更何況長時間坐着對身體確實不好。他也跟着站起來,在狹窄的過道里來回走動。
兩人沒有說話,各自跳舞窗外看風景。十分鐘後,列車靠站停車,中途有十五分鐘停靠時間,佟月對賀湛交代一聲就走到外面,她想要透口氣,一直悶在車廂裡不好受。賀湛也跟着她下來了,兩人就站在頭等座包廂外,一邊活動手腳一邊注視車廂,乘務人員還算敬業,見他們出來透氣,主動站在他們的座位旁幫他們看行李。
佟月咋舌,果然賀湛走到哪裡都是一道迷人的風景,他甚至都不用開口,就會有人主動對他示好。
“你笑什麼?”
賀湛走到她面前站定,伸手拉住她,把她往他懷裡一帶,避開了身後拎着大包小包路過的旅客。
佟月剛想要推開他,他就放手,扶着她站好,非常紳士。她扁了扁嘴,擡頭對上他的黑眸,“笑你魅力大,我跟着你都沾你光了。”
賀湛揚眉,轉身看向車廂,須臾就明白了佟月的意思,他勾脣一笑,“你在吃醋?”
佟月對他翻了個白眼,拍了拍他的俊臉,“賀總好像總是喜歡孔雀開屏。”
孔雀開屏自作多情。
賀湛唰地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住,“月月,你在調戲我。”肯定的眼神,肯定的語氣。
佟月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最近總喜歡拍打他的臉,或許是有所依仗,或許是因爲母愛氾濫?不過她不承認自己在故意調戲他。
她試着抽回自己的手,奈何抽不動,站臺上人來人往,她可不想與他起爭執,索性由他去,握就握吧,睡都睡了,孩子都有了,還在乎這點?
賀湛聽到廣播提醒,牽着佟月返回車廂,兩人落座到座位上,他還是沒有放開她的手,甚至還翻開她的手背,細細打量她的手心。
佟月不耐煩地盯着他,不知道她的手心有什麼值得他研究的價值,能夠讓他看得目不轉睛,“你會看手相啊?”
賀湛聞言一笑,手指慢慢摩挲她的手心,“不會看,在想要給你買一隻護手霜,離開我的這幾個月,你手都變粗糙了。”
廢話,凡事親力親爲,手能不變粗糙嗎?
佟月用空着的另一隻手撥了撥長髮,“我又不是賀大少,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我一個人獨居在外地,凡事得親力親爲,不靠手難道靠腳嗎?我猜寧大小姐的手一定很嫩,賀總要是喜歡,不妨去找她。”
說曹操,曹操到。
賀湛還未搭腔,他手機就震動了,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寧沁的來電名字,那麼大字,佟月也看到了,她冷笑一聲,趁他不注意,唰地收回手,轉首看向窗外。
手心的觸感消失,賀湛有一瞬間悵然若失,他直接把手機反擱在小桌上,不打算接聽。兩家都已經解除婚約了,他與寧沁沒什麼好談。
“我與她已經解除婚約,我父母與她父母已經說清楚,所以你看到新聞報道說我被她甩了,一定不要笑話我。”
佟月沒有搭理他的話,只不過嘴角悄悄完全,泄露了此刻她的心情。
寧沁的電話很執着,賀湛不接,她就一直撥打。賀湛被她弄煩,把她拉入黑名單,只是耳根沒有清淨多久,佟月新買的手機就響了。
佟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陌生的來電號碼,她遞給賀湛,“寧沁的號碼?”
賀湛蹙眉,臉色瞬間掛了下來,他抓起她手裡的手機,劃下接聽鍵,還未開口就聽到寧沁的尖叫聲,“賤人!湛哥哥是不是與你在一起?!”
即使沒有開啓揚聲器,寧沁的叫罵聲就已經很大,佟月冷笑幾聲,看向賀湛,一副‘你自己惹來的麻煩你自己解決’的模樣。
賀湛理虧,心裡把自家老爺子恨死了,沒事給他定什麼娃娃親!他咳嗽一聲,打斷寧沁不堪入耳的叫罵,“寧小姐,賀寧兩家已經解除婚約,你要是再繼續騷擾我,還有我的女朋友,我會讓我的律師出面,相信你也不願意看到賀寧兩家撕破臉。”
女朋友。
佟月心神一顫,被賀湛的厚臉皮打敗,這男人真會把握機會上位。
電話那頭,寧沁聽到賀湛的說辭陡然一頓,之後就是哭哭啼啼,“湛哥哥!我不要與你解除婚約,我那麼喜歡你,你爲什麼就不能喜歡我呢?你覺得我哪裡不好,你告訴我,我可以改的嘛,嗚嗚,我不要與你解除婚約,不要,不要——”
賀湛懶得聽寧沁的廢話,他直接把她的號拉入黑名單,他把手機還給佟月,“爲了確保你不被她騷擾,我會派人看着她,另外,這幾天我得住在你那裡,防止她揹着她父母繼續找人來騷擾你。”
果然如此。
佟月就知道他會這麼說,打着怕她被寧沁欺負的機會趁機住在她那裡,孤男寡女同處一室最容易**了。寧沁那表裡不一的女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賀湛住在她那裡確實能夠給她解決這方面的困擾,不過她得怎樣避開他,不被他發現自己懷孕呢?
“我同意你住在我那裡幾天,只是這樣治標不治本,你總不能一直住在我那裡,你自己惹的事還是你自己去解決,我建議你回去和寧沁好好聊一聊,我可不想當那池魚。”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題外話------
賀大少打了一手好如意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