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很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她認錯了表哥,即使梅素馨在旁幫忙圓場也於事無補,梅穆恆的智商肯定不低,說不定憑此能察覺出什麼來。
該死,她嘴欠,說好的儘量不說話、儘量不插嘴的,到頭來還是管不住自己這張嘴。真是醉了。
她尷尬地笑,不停地笑,不敢再亂說話,只埋怨自己,“是嗎?這人竟然不是表哥,我竟然會弄錯,這不科學啊!”
“呵呵,你這丫頭多久沒翻影集了,認錯也不打緊。”梅素馨沒當回事,繼續指着其他老照片說給他們聽。
暖冬又是一笑,眼角餘光瞄梅穆恆,沒法看清他的眼神,只注意到他嘴角微抿,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她內心有點忐忑,接下來不再亂插話,認真聆聽梅素馨的演講,也開始專心投入這本老舊影集,現在多用點心記牢親戚關係,之後見到真人也不怕被拆穿。
大約二十分鐘後,梅素馨才意猶未盡地放過他們,暖冬趁機提出上樓午睡,梅素馨看了一眼時間,笑說別去睡覺了,都已經兩點了,讓她陪梅穆恆逛街去。
暖冬十分不情願,她看向梅穆恆,“表哥,你下午沒事了?”一定要有事,一定要有事,一定要有事啊!
奈何天不從人願,梅穆恆笑着搖頭,“沒事,特地上午把工作全部處理完,抽出半天時間陪你,怎麼,你不願意陪我逛街?”
暖冬欲哭無淚,她就算不想也不敢說出來啊!
她咯咯一笑,熱情地挽住他,“豈敢,豈敢,我陪表哥逛街,表哥付錢就行。”如果她對他很熱情,梅穆恆臉上的笑容就會多,既然這樣,她還不如熱情點,免得他懷疑。
梅穆恆微微一笑,“自然可以,小時候我們去逛街,哪次不是我付的錢?”
暖冬暗忖這招棋走對了,看來不管是誰,都對金錢着迷。
梅素馨嫌棄自家閨女丟臉,連忙從錢包裡掏出一疊現金遞給暖冬,“閨女,表哥遠來是客,晚上你請表哥吃些好吃的,媽媽知道你們年輕人不愛待在家裡,千萬別小氣啊。”
暖冬樂呵呵地把現金收下,“知道了,媽,我會好好招待表哥的。”
上午穿的衣服已經出了汗,暖冬上樓迅速衝了澡,換了一件只露雙肩的黑色長裙,爲了方便逛街,她特地選擇了一雙金色平底涼鞋。原主身高不矮,即使穿着平底鞋,站在接近一米八的梅穆恆身邊也不會有明顯的身高差。
她沒帶項鍊耳釘,左手上有戒指,她從首飾盒裡挑選一款暖陽送給她的鉑金雙環手鐲,對着鏡子再次看了一遍,確認打扮大方得體才關門下樓。
梅穆恆的着裝未變,只不過換了一套稍微休閒的襯衫西褲,白衣黑褲,風采翩翩,倒是與暖冬相得益彰,倆人站在一塊俊男美女。
暖陽的車子在家裡,梅穆恆會開車,暖冬主動把車鑰匙遞給梅穆恆,倆人揮別梅素馨,坐上車向市中心而去。
市中心有好幾家大型商場,暖冬不缺衣服鞋子,估摸梅穆恆也不會讓她陪他買衣服,她思忖幾分鐘,提議倆人先去書城逛一逛,現在的書城裡吃喝用穿一應俱全,可以在裡面消磨時間。
“表哥,最近新開了一家書城,我們去那裡逛逛,我想買幾本書,順便再去轉轉有沒有好玩的創意用品。”
“好,你告訴我路線怎麼走。”
暖冬掏出手機查路線,然後設置車載導航,新開的書城倒是離盛世廣場很近,導航的圖標上最顯眼的標誌就是盛世廣場購物大樓。
盛世廣場啊。
魏長春說爵霖琳最近不在全州,似乎被髮配到歐洲去了,她也就不用擔心會碰到,她倒是不怕爵霖琳,就是不想在梅穆恆面前變臉色,先讓爵霖琳逍遙幾天,她遲早有機會收拾。
梅穆恆駕駛技術很穩,與魏長生很像,倆人都是穩中求勝的類型,如果硬要區分,魏長生有軍人氣質,梅穆恆有學者氣質,截然不同的風格,卻又在某些方面意外的相像。
路上交通不賭,他們很順利到達書城大樓,梅穆恆把車停到地下車庫,倆人按照指示標誌找到書城入口,乘坐電梯上樓。
電梯到達一樓,暖冬就被門外人山人海的場景驚到,“天,好多人!”
“新店開業都是這樣,看牆上的宣傳廣告,滿五百給予半折優惠。”梅穆恆伸手擁住暖冬,這裡人多,他不能再重蹈覆轍。
暖冬本想拒絕,偏頭看到他有點凝重的表情,瞬間福靈心至,想到了十五年前發生的事,她眨了眨眼,最終什麼都沒說,揚起笑臉和他一起擠入人羣中。
書城裡的人真多啊,暖冬真正體會到什麼叫摩肩接踵、見縫插針,若不是她被梅穆恆圈在懷裡,肯定要被不少人撞到。這裡冷氣十足,但架不住人多,再加上大家都在走動,那發酵的汗味很難聞。
暖冬忙捂住鼻子,小聲和梅穆恆嘀咕,“表哥,我們速戰速決,快點挑選幾本書去其他地方,這裡空氣太難聞,好壓抑。”
梅穆恆沒有想買的東西,哪怕讓他什麼都不做只陪暖冬發呆也行,書城裡人滿爲患,餐飲、咖啡區域都坐滿了人,就連樓梯口都擠滿了上上下下的人,他確實不想待在這裡。
有小孩在邊上不停跑來跑去,未免暖冬被撞到,他帶她走向右邊,“我不買東西,你想買什麼,我陪你。”
,我陪你。”
暖冬先前也只是隨口說說,腦子裡沒有具體的購物清單,她大致瀏覽一圈,伸手指向前方,“去那裡,買幾本小說,暖陽拍戲之餘喜歡看小說,說這樣可以讓她慢慢領會男女之間的感情,我勸她去交個男朋友,她說沒有時間,睡覺時間都不夠,哪有空交朋友啊。”
小姨家兩個千金,暖冬與暖陽長得都漂亮,性格也都不錯,倆女娃也各有千秋的好。或許因爲暖冬是老大,與他之間的年齡差距小,他對暖冬更爲在意一些。暖陽也很好,只是這丫頭與他很少接觸,每逢見到他也只是笑,然後就跑去玩了。
梅穆恆想起最近看到的廣告,誠心實意誇讚暖陽長大了,“小陽年紀還小,不願意交男朋友,你們就彆強求她,她事業剛起步,一心撲在工作上也很正常,這次不湊巧,沒能當面見到她,回頭你替我向她問好。”
暖冬呵呵一笑,“好啊,一定幫你帶到。”梅穆恆爲她準備了禮物,也爲暖陽準備了禮物,她的是鑽石髮箍,暖陽的是漂亮的高跟鞋。據暖陽說,鑽石髮箍是她自己指定要求的,暖陽的紅底鞋子是暖陽拜託梅穆恆幫忙買,暖陽要付錢,梅穆恆只意思一下收了手續費。
現代文學區看書的人很多,買書的很少,暖冬很少看小說,她只憑感覺挑選,封面花哨的不要,封面弱智的不要,她只選擇封面設計簡單大方、清新婉約,書名很文藝的那種。
梅穆恆很會做人,對她的選擇不會指手畫腳,她不緊不慢挑選,他就站在書架前隨便挑書看。
十幾分鍾後,暖冬挑了六本書,梅穆恆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書,“你自己呢?小姨告訴我,你要念醫學系,你想不想買一些這方面的書?”
梅穆恆不提,暖冬還真的把這事給忘了,不知道這裡有沒有外公寫的醫學叢書,“家裡的書都是借的圖書館的,表哥,你先找個地方坐下來等我,我再去轉轉,有合適的我就買幾本。”
六本書抱在手裡對梅穆恆來說是小菜一碟,“我不累,我和你一起,免得你到時候找不到我。”
暖冬見他這樣也不強求,笑着環顧四周搜尋醫學叢書區域。
人多,書城地方又大,最後還是諮詢了書店人員才找到醫學叢書區域,暖冬抱着碰運氣的心態在中醫那欄書架裡搜尋,沒想到還真的被她找到單沛所著的書。
《論常見婦科病》。
通俗易懂的書名,書中所用的語言也淺顯易懂,即使是門外漢,定下心來也能看進去。
暖冬欣喜地抱在手裡,繼續尋找單沛其他的書籍,很快又看到一本,正要伸手去拿,邊上有人先她一步拿到了那本書。
暖冬下意識轉身看向來人,當場愣在原地。
瑾瑜。
夏瑾瑜。
男人個子很高,暖冬知曉他身高的精準數字,一米八三。男人膚色很白,不是那種天然的白,而是常年悶在實驗室和手術室悟出來的白。男人眼睫毛很長,小時候她總是羨慕嫉妒恨,總是在他睡覺時偷偷地拔了又拔。男人鼻子很挺,以前在醫院經常被護士們私下議論鼻子挺是代表某些能力很強。男人眼眸純黑,掩蓋了他的單眼皮,讓人只記住了他好看的黑眼珠。
男人的手很漂亮,天生的給病人動手術的手,乾淨、修長、白皙、指縫永遠那麼幹淨,指甲永遠在應該保留的長度。
她曾打趣他,他應該去當手模,保證賺錢來得快又不用那麼辛苦。彼時,他總是拿她沒轍的無奈表情,堅稱自己只愛當醫生。
如果說這世上誰能讓她第一次見到就過目不忘,那麼她可以肯定的回答,只有爵霖川和夏瑾瑜。
如果說這世上哪個男人對她最好,這個男人非夏瑾瑜莫屬。
如果說她最爲虧欠的一個男人,這個男人還是夏瑾瑜莫屬。
瑾瑜,她的瑾瑜,他原來已經從大洋彼岸歸來。
夏瑾瑜的目光聚集在手裡的書上,直到身邊人的目光太熱烈,他才意識到有人在看他。他偏頭看過去,一個打扮得很漂亮的年輕女人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眼裡還閃爍着奇怪的感**彩。
他微微蹙眉,“有事?”他不喜歡與陌生人搭訕,工作時必不可少,他必須應酬,私下裡他希望不被打擾。
暖冬意識到自己的行爲太過出格,她偏頭咳嗽一聲,復又看向他,然後伸手指向他手裡的書,“我先看中的這本,書架上只有這一本了,你能讓給我嗎?”
夏瑾瑜對待外人永遠禮貌紳士,對待自己人永遠護着還退讓。三年未見,暖冬不知道他的性格是否改變,既然她不能與他相認,今天突如其來的相見讓他留下深刻的印象也好。
瑾瑜,我回來了,草草回來了。
“不能。”夏瑾瑜乾脆利落地回覆,甚至都不看暖冬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暖冬站着沒動,須臾掏出手機,熟練地按下那串十一位數,前方走路的夏瑾瑜頓時停下步伐,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機,熟悉的嗓音從手機裡傳來,“喂……”
他的手機號碼果然沒換。
暖冬立刻掛斷,把手機揣回兜裡,她的小金魚對待其他女人還是如此高冷啊,也不知道他有沒有交女朋友,現在是不是還在那家醫院工作。
“小冬,你在看什麼?”
梅穆恆剛纔去了衛生間,他一回來就看到暖
來就看到暖冬在對着某個方向笑,那種見到故人的笑,他好奇地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沒看到什麼有趣的事。
暖冬笑了笑,信口胡謅,“有個小孩把別人當成了爸爸,一直抱着那人的大腿不放,看到自己的爸爸過來才嚇哭。”
梅穆恆不疑有他,這裡人多,小孩子愛鬧,跑來跑去認錯人不稀奇,他看向她手裡的書,問道:“就要這一本嗎?還要不要再看一看?”
餘下的那本已經被夏瑾瑜選走,暖冬沒有再找的必要,“不了,就這一本,回頭等開學了再說。”
“那好,那我們去結賬。”
“嗯。”
另一邊,夏瑾瑜接到陌生人的號碼,對方又不說話,但是電話裡的背景音樂讓他覺得怪異,正是他所在的這家書城裡播放的輕音樂,也就說打他電話的陌生人就在這裡,可是對方卻不開口,很快又掛斷,難道只是打錯電話,恰巧也在書城而已?
他收起手機,環顧四周,滿眼望去都是陌生人,先前那名故意和他搭訕的年輕女人抱着幾本書在和一個男人說話,看倆人的熟稔樣子應該是朋友或者親戚,他移開視線,搖頭甩去莫名出現的想法,怎麼可能,那丫頭去世三年,即使他爲她保留了手機號碼,她也不會打給他,不可能打給他。
妄想終歸是妄想。
櫃檯前排起了長隊,梅穆恆讓她站到邊上,他抱着一摞書去排隊,暖冬也不和他客氣,結賬的地方小,她若是站在梅穆恆邊上會擋道,於是爽快地答應下來,掏出幾張百元大鈔塞到梅穆恆褲子口袋裡。
“表哥,一碼歸一碼,不然下次就不和你出來了。”
梅穆恆搖頭失笑,“好,表哥今天只做挑夫。”
暖冬呵呵一笑,跑到另一處地方看書。她估計結賬還要等上好幾分鐘,於是乎隨意挑了一本翻看,也不細看,大致瀏覽一番,若是感興趣,買回去即可。
她匆匆瀏覽完畢,沒興趣購買,把書放回原處,擡頭看向梅穆恆,他前面只有一個人了,梅穆恆察覺她在看他,勾起脣角對她一笑,她回給他一個笑容,打算再翻一本看看,視線移動,不經意對上排在後方的夏瑾瑜。
夏瑾瑜沒什麼表情,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撇開視線。她咂了咂嘴,還真是純情的孩子,看見美女也不知道多看幾眼,她的小金魚真是書呆子一個。
梅穆恆在前面,暖冬不想徒生事端,於是低頭看書,直到梅穆恆結完賬抱着書走過來叫她,她才擡頭,眼角餘光裡,夏瑾瑜還排在隊伍當中。
梅穆恆拎着兩大袋書,“零錢在我兜裡,你自己拿。”
暖冬笑着接過其中一個書袋,“不用,先放在你那。”
倆人說說笑笑離開這塊區域,暖冬經過櫃檯前佯裝不經意又看了一眼夏瑾瑜,恰好再次對上他投來的目光,她露齒一笑,對他眨了眨眼,就見到他又擰起了眉,她咯咯一笑,移開視線。
“笑什麼?”
“就是很開心,和表哥逛街最開心了,話少又貼心,最佳男朋友人選啊!”
“哦,原來是這樣,可惜我是你表哥,做不了你的男朋友。”
暖冬沒想到梅穆恆竟然也會和她開玩笑,她有點不可置信,而後一想,梅穆恆又不是出家人,會說幾句玩笑話也不意外,她無須小題大做。
外間寬闊的走道里有作家在搭建的室內舞臺上演講,下方坐滿了人,暖冬看了一眼廣告牌上的作家名字,她不認識,說的內容又不是她感興趣的,於是拉着梅穆恆走人。
梅穆恆平日裡看的最多的是專業書籍,甚少涉及文學這塊,他沒任何意見跟着暖冬離開。路過咖啡廳時,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示意暖冬去咖啡廳裡坐一坐,並把書袋擱在椅子上,走到稍微空蕩的一處接聽電話。
暖冬悠哉地點了一杯咖啡等候,隨手翻看買來的書,她以前買過單沛所著的這本書,幾乎被她翻爛了,最後借給了同期實習的護士,後來好像沒有還給她,她結婚後也甚少去醫院,也就把那本書給忘了。
如今重新翻看嶄新的這本,心情既複雜又激動。
物是人非事事休,只有書籍還能再次找到,還可以再次嶄新一次。她的人生是不是也可以再次嶄新一回?
另一邊,梅穆恆在和好友通電話,他背對暖冬,表情有些凝重,“嘉佑,自閉症初愈真的會改變一個人嗎?性格、記憶是不是都會跟着改變?”
“原則上來講,患者初愈後的性格多少會有些改變,患者長時間禁錮在瞎想的世界,久而久之世界觀都會與常人不同,即使初愈,患者也不能完美地回到從前。當然具體的情況具體對待,你能不能描述得詳細點,你短信裡說的那些太模糊。”
好友正是神經科專家,暖冬自閉症那幾年,他也曾請嘉佑幫忙治療過,奈何暖冬抗拒陌生人,嘉佑有心想幫忙也無從下手,只建議他多去陪陪她,親人間的愛說不定能夠幫助暖冬恢復。
梅穆恆深呼吸,把這倆日的觀察結果仔細說出來,“我和表妹將近兩年未見,她昨天見到我表現得很陌生,似乎把我當成了徹底的陌生人,她說話的方式都和以前不一樣,小時候愛咋呼,得病後安靜得可怕,現在變得能說會道,就連穿衣風格和飲食習慣也有了改變,甚至還不認識小時候的我,唯一沒變的地方就是她還是和小
她還是和小時候那會一樣愛笑。”
“嘉佑,我不知道是否是自己多心,但是我心裡總有種感覺和我說,現在的表妹不是以前的表妹,她對我熱情卻生疏,我不敢拿小時候的事拷問她,我擔心她不記得,你說我是不是很矛盾?”
電話那頭靜默了幾秒,片刻,對方纔開口,“穆恆,你要知道神經科是世界上最爲複雜的一科,人的大腦也最爲複雜,我們現在所得知的醫學理論還不夠太深入,有時候有些事確實難以用具體的病理來分析,你形容的這種情況,以前也有過案例,有些患者是長時間與自己性格不同的人生活在一起,潛移默化受到了影響,也有些患者初愈後確實會忘記前程往事,大腦就像重新被開發了一樣,所以,我不能憑你剛纔所說的幾點就給你表妹下判斷,如果可以,最好能讓我見見她,我試着給她催眠看一看。”
梅穆恆原本的出差計劃就是明天飛回北方,讓暖冬和他一起飛回去,依照暖冬現在的個性,似乎不大可能,好友工作比他還繁忙,讓好友飛過來也不大好。
“那再等一段時間,或許真的是我多慮,她現在這樣沒什麼不好,強求她不見得對她有好處。”
“嗯,你這樣考慮也行,如果你需要幫忙,我隨時等候你的差遣。”
“謝謝,明天回去找你吃飯。”
“好啊,一言爲定。”
掐斷通話,梅穆恆靜靜站了會兒,平復了紛亂的思緒後才轉身,暖冬坐在咖啡廳的椅子上看書,聚精會神的樣子彷佛回到了她自閉症的那些年,他無端緊張,爲剛纔自己的懷疑行爲內疚,現在的表妹一切安好,他何苦要打破這難能可貴的平靜?無論她改變不改變,改變了多少,她都是他的表妹啊。
暖冬猜到梅穆恆有所懷疑,卻不知道梅穆恆的懷疑遠不止表層那樣簡單,她還在自得其樂地看書,絲毫不知自己剛纔僥倖過了一關,若是有人真的給她催眠,她一定會不打自招。
“小冬,你要繼續坐一會兒還是現在就走?”
暖冬擡頭,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才三點五十分,這個點去哪都不上不下,還不如就坐在這裡混到四點半,待會驅車去海鮮城,半小時的路程,到那裡恰趕上飯點。
“表哥,我們再坐一會兒,四點半走,晚飯我已經想好在哪裡吃,我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咖啡就沒給你點。”
梅穆恆不着痕跡看了一眼暖冬面前的咖啡,榛仁摩卡,他可記得表妹以前不喜歡喝咖啡的,小時候偷喝過一次,當晚翻來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她頂着一雙熊貓眼和他哭訴,說打死她都不喝這玩意了。
時間會改變一切,表妹改變得也太徹底,陌生得讓他惶恐。
暖冬察覺梅穆恆還杵在她面前,再次擡頭看他,發現他竟然在發呆,“表哥,表哥,你怎麼了?”
“沒事,剛纔想到了工作上的一件事。”梅穆恆笑了笑,看向她面前快要見底的咖啡,“要不要表哥再幫你點一杯?”
暖冬搖頭,“不要,喝多了晚上會睡不着覺,我本想要牛奶,店家極力推薦了這款,味道還不錯,甜甜的。”
原來是這樣。
梅穆恆展顏一笑,“那好,那表哥給你買份點心。”說完就轉身走向室內的櫃檯,他果然是多心了,有時候眼睛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他平時做事謹慎,沒想到一遇到表妹就亂了套,真是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
暖冬目送梅穆恆去點單,心裡若有所思,梅穆恆有點一驚一乍,見到她喝咖啡愣神,聽到她的解釋又喜笑顏開,如此看來,原主一定不喝咖啡,幸虧剛纔她靈機一動,額外解釋了一番,要不然梅穆恆的疑慮就會更深。
她不喜歡喝咖啡,但是每次值班都要靠咖啡提神,久而久之也逐漸習慣,醫院的工作忙碌之極,咖啡因撼動不了她,晚上回到宿舍照舊悶頭就睡。
乖乖,這梅穆恆一天未走,她就得一刻難安,她得好好合計一下。
書城裡的不少反多,暖冬看累了就離開位置在附近走一走,梅穆恆留在原地看她買來的醫學書,她走到隔壁的男裝店隨便逛逛,本來沒打算買衣服,看完就走,忽然看到熟悉的人影,她連忙再次返回男裝店,裝模裝樣跑到一排襪子貨架前。
嘿嘿,瑾瑜竟然在這裡買襯衫。
在夏瑾瑜的觀念裡,衣服合適、好穿就行,無所謂大品牌小品牌,他不缺錢,卻經常光顧某個平價牌子,老實說那牌子的衣服質量不錯,但款型不是太好看,然而他很會挑選衣服,一百塊錢的襯衫穿在身上有一千塊錢的效果,再加上個子高、長相俊,醫院的小護士都說他穿的是國際大牌,還誇他特別有型。
瑾瑜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最佳男友,顏值高、工作好、不差錢、不亂搞,唉,當初她怎麼就沒看上瑾瑜呢?若是她看上瑾瑜,衝着倆人十幾年的交情,瑾瑜應該多少會給她些面子,不會直接拒絕她的。
暖冬胡亂抓了幾雙襪子走到櫃檯那裡,瑾瑜排在她前面,她往他身後一站,他就有所察覺,扭頭看她,見到是她後,沒什麼表情地收回視線。
她偷偷吐了吐舌,她的小金魚真可愛,這時候不應該主動打聲招呼,“嗨,美女,好巧,你也來買衣服啊?”
奈何瑾瑜就是瑾瑜,他從不主動和女人搭訕,如果他真的主動搭訕,那麼
搭訕,那麼對方一定是他的病人。
全州市國際診療醫院心臟外科最年輕的夏醫生。
當年他入職所造成的轟動讓她至今印象頗深,幾乎每個科室的護士都跑去看他,就連年長的護士長和一些已婚的婦科主任都在談論他,說他年紀輕輕就被哈佛醫學院錄取,畢業後放棄國外豐厚的待遇毅然決然回來報效祖國芸芸。
其實那些都外界盛傳的大話,她知道真實情況,瑾瑜放不下遠在虹灣小鎮的夏姨,他每到休息日都會載着她一起回福利院,有時候他沒空,還會拜託她回去幫忙探望夏姨,夏姨常年居住在虹灣,習慣那裡的氣候與環境,不願意搬到全州,因此他們年輕人就得多跑一跑。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暖冬主動與他打招呼,“嘿,帥哥,看在我們倆如此有緣的份上,你能把單老先生的書賣給我嗎?我馬上要讀醫學系,急需這一本。”
說話要有技巧,搭訕更需要技巧。
你若是硬邦邦地要求買書,正常人會給你兩個回答,可以或者不可以。惜書如命的人甚至甩都不甩你。
她提到單老先生,還有醫學系,瑾瑜是醫生,他一定會看在同是學醫的份上與她搭話,不管同意不同意,他也會有所表示。
收銀員把他買的衣服結賬裝袋,瑾瑜接過來走到旁邊,他沒急着離開,淡淡地看着她,“抱歉,這本書對我很重要,另外,據我所知,大一新生每個科目都要學習,現階段你還用不着這個,這本書一定會再版,你以後再來買也來得及。”
暖冬立即打蛇隨棍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咦,你也是學醫的嗎?你今年大幾?或者已經畢業了?”
誰都願意被人誇獎年輕,瑾瑜即使再高冷,內心多少會暗喜的。
夏瑾瑜沒回答,看了看今天遇見好幾次的年輕女人,轉身離開。
暖冬預料到他的反應,她咯咯一笑,把手裡的襪子放到櫃檯上,櫃檯員工很不解,“美女,這帥哥太高冷,他不搭話,你還高興啊?”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外人不會明白她的心裡,“他就是這性格,我習慣了。”
櫃檯員工一頭霧水,尷尬地笑了笑,開始結賬。
本以爲今天的巧遇緣分已盡用盡,沒想到她拎着袋子離開男裝店,就看到瑾瑜在和一個男人說話,巧了,那個男人她認識,正是魏長生無疑。
因爲草草的關係,爵霖川一行人都知悉瑾瑜的存在,若不是她背後有瑾瑜撐腰,她說不定更加被這羣高高在上的公子哥看不起。
瑾瑜所在的醫院一般只接待上層社會人士,政商兩屆的病人。魏長生認識他,與他打過交道也不稀奇,只不過她自認識爵霖川后很少關注瑾瑜,不清楚瑾瑜和那幾人的關係到底如何。
魏長生的爲人她最清楚,瑾瑜此刻的表情不像先前那樣對她那樣冷漠,有着熟人間的熟稔,儘管臉上沒多少笑容,但是外人一看就能明白,這倆人認識,交情還可以。
哦,對了,魏長生應該認識瑾瑜的,魏長生經常跑虹灣福利院,瑾瑜是院長媽媽的兒子,倆人有所交往實屬正常,就是不知道魏長生有沒有問瑾瑜打聽過魏晴的事,她到福利院那一年,瑾瑜還留在他父親那裡,一年後纔來到福利院。
瑾瑜應該不知道她的事,要不然魏長生早就找到了她。
暖冬還未開口和魏長生打招呼,魏長生就先發現了她,他招手讓她過去。魏長生的動作引起瑾瑜的注意,他也順着魏長生的視線看過來,在看到她時,好看的眉又擰起,想來是沒想到又看到了她。
暖冬忽然有了惡作劇之心,笑眯眯地擡腳走過去,先甜兮兮地朝魏長生叫了一聲哥,然後對上瑾瑜驚訝的眼神,咯咯一笑,“嗨,帥哥,既然你認識我哥哥,這下你可以把那本書賣給我了吧?”
魏長生不明所以,好奇地打量暖冬和夏瑾瑜,“你們剛纔見過面?”
夏瑾瑜未搭腔,顯然還陷入狂亂的思緒裡無法自拔。
暖冬笑呵呵地解釋,把她和瑾瑜今天間的巧遇一字不漏概括了一遍,還添油加醋她的魅力第一次失效,叮囑魏長生回頭千萬別告訴孫皓等人,免得她被他們打趣。
她故意提及孫皓等人,果然看到夏瑾瑜的臉色變了變,從他剛纔略顯不自然的表情來看,他一定也不待見孫皓等人。也是,自小相識的草草因爲認識這羣人丟了性命,他會待見孫皓等人那才奇怪。
魏長生聽後也搖頭失笑,他拍了拍暖冬的腦袋,“丫頭,別胡鬧,你想要外公的書,九月份我們去外公家,大哥給你要幾本就是,夏醫生的書有用處,你別煩人家。”
“哎呀,哥,你怎麼能在他面前出賣我?”暖冬故作嬌嗔,忽又看向瑾瑜,驚訝一叫,“呀,原來你是醫生!真是看不出來,我還以爲你還在讀大學。”
夏瑾瑜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
魏長生考慮到暖冬的專業,於是爲暖冬介紹,“這位是夏瑾瑜,夏醫生,他以前是全州市國際診療醫院心外科的副主任醫生,三年前出國深造,最近剛回國,我也是在這裡偶遇他,夏醫生,暖冬是我的妹妹,何教授千金,前些日子與我們魏家拜了乾親。”
暖冬瞬間明白魏長生的用意,醫科生畢業後被分配都是隨機的,若是她被分配到心外科打下手,提
打下手,提前認識一個大拿人物對她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暖冬立即配合地伸手,“你好,夏醫生,我是何暖冬,很高興認識你,剛纔多有得罪,失敬失敬。”
全州市的名人很多,夏瑾瑜不一定全都知曉,但是涉及醫學界或者與之相關的大人物是肯定知曉的,何學書又在國際上拿了獎,他自然認識這位何教授,也曾有過幾面之緣並且交談過,原來這個年輕女人,不,年輕女孩竟然是何教授的千金,而且還被魏長生認作了妹妹,這世界真小。
出於禮貌,夏瑾瑜伸手握住暖冬遞來的手,輕輕一握就放開,“你好,既然單老先生是你的外公,那麼這本書我就不借了,抱歉。”
她的小金魚還是這麼率真可愛。
魏長生第一次見到暖冬對一個男人如此感興趣,夏瑾瑜爲人不錯,作風正派,沒有緋聞,如果暖冬真的對他有興趣,他倒是不妨幫上一把。
他本就約了夏瑾瑜晚上飯局,問暖冬,“丫頭你一個人來的嗎?來書城爲什麼不找我?待會一起吃飯。”
暖冬想到魏家傳媒集團,有點不敢相信地徵詢魏長生,“哥,你千萬別告訴我這書城是咱們集團的。”
“你說呢?”魏長生無奈一笑,把問題拋給她,小丫頭有時候機靈,有時候又迷糊,他傳媒起家,紙書也是他涉及的範圍。
暖冬深呼吸,鬱悶地撓了撓頭,“早知道是咱們家的,我應該在晚上閉館時來,今天人好多,要不是有表哥在——”
哎呀!梅穆恆!
暖冬立即環顧四周,很快找到咖啡廳,梅穆恆還坐在那裡看書,他似乎早就發現了她,一直安靜地坐在那裡沒來上前打擾。
暖冬顧不上和魏長生說話,連忙跑過去,不停地對梅穆恆道歉,“表哥,表哥,不好意思啊,看到我大哥和他多說了幾句,喏,這是我給你買的襪子,應該是你的碼數。”
梅穆恆不介意暖冬讓自己久等,與暖冬攀談的兩個男人一看就氣質非凡,他無須操心,他打開紙袋,大致掃了一眼,確實是他的鞋碼,這丫頭第一次給他買衣服,儘管只是幾雙襪子,他卻受寵若驚。
“是我的碼數,表哥很高興。”他合上書放進袋子裡,拎着袋子起身,“小冬,替我引薦一下你的這位大哥吧,我應該要去和他打聲招呼。”
暖冬也正有此意,梅穆恆見了魏長生後就會放心離開全州,梅穆恆工作忙,這樣他就會少來看她,她不就是安全多了?
“嗯嗯,大哥剛纔還問我和誰來這裡的呢。”
四人匯合,暖冬替三位男士互相介紹,魏長生與梅穆恆一見如故,笑着寒暄了幾句,夏瑾瑜依舊話少,不過梅穆恆與夏瑾瑜都有國外求學經歷,倆人也能說上幾句,夏瑾瑜和梅穆恆說的話都比和她說的多,讓她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相請不如偶遇,魏長生做東邀請他們三人吃飯,夏瑾瑜沒意見,梅穆恆也沒話說,暖冬高興又忐忑,擦,與草草有關的三個故人,一個以前不熟無所謂,兩個以前很熟有所謂,她到底是要怎麼做才能避免被看穿?
乖乖,老天爺,你這是考驗我的智商呢!
暖冬沒有料到老天爺不僅考驗她的智商還給她設局,魏長生宴請的地方竟然安排在乾會所,臥槽,全州市高級酒店那麼多,魏長生偏偏選擇乾會所,這是爲什麼啊、爲什麼啊、爲什麼啊?!
“大哥,其實我想吃海鮮的。”
魏長生駕車,暖冬坐在副駕上,梅穆恆與夏瑾瑜在後座,她看出這是開往乾會所的路,連忙表示她想吃海鮮。
“下次大哥帶你去吃。”魏長生笑着解釋,“霖川那裡的全州菜做得非常地道,穆恆與瑾瑜都剛從國外回來,讓他們嘗一嘗我們全州的特色菜。”
可是瑾瑜與爵霖川不合啊,她以前嫁給爵霖川,瑾瑜就不同意,氣得遠走國外,更何況她還發生那樣的事,瑾瑜一定更加憤恨啊。
暖冬不動聲色看向後視鏡,瑾瑜面朝窗外,表情很淡,聽到魏長生提到爵霖川也沒什麼反應,她忽然心疼,人都要學着長大,即使心裡再恨,有些場合還是不可避免的。魏長生不是陰險之人,他一定知曉瑾瑜與爵霖川的嫌隙,既然他今天帶他們去乾會所,就敢保證不會有狗血之事發生,或許她消失的這三年發生了什麼事,讓這些故人之間都保持一種平衡。
會是什麼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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