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錦處於求救的本能,正抓緊了他的手臂,不讓自己摔倒。那一瞬間,她只感覺血液在身體裡倒流的策騰,從頭冷到了底。
商致的手一隻抓着她的手臂,一隻攬着她的肩膀。
夏繁錦在他的左手小臂上留下了一道抓痕,紅杏杏的,不算猙獰,但細看是泛了血絲了。
心跳就像坐過山車一樣,歷經了驚恐後平安落地。
“謝謝。”夏繁錦不着痕跡地退開一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心口。看着那幾乎快到她膝蓋的門檻,心有餘悸。
以後再也不敢走路不看路了。
她隱約覺得有一道視線還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夏繁錦側頭,看見商致正盯着他看。
鴨舌帽下的一雙淡綠色瞳仁隱隱透着黑,輪廓深邃輕陷,眸色看似隨意,卻能在其中找到專注,他的表情也不像平時那般皺眉譏笑隨心所欲,就像是定格住的一副油畫,深而沉,靜而緊。
商致沉默了良久,像是無聲的醞釀了什麼,欲言又止,開口卻是:“身邊怎麼沒個人?”
“……麗莎姐和姚心在裡面收拾東西。”夏繁錦撩起裙襬,拍打剛纔不小心踩在地上而沾上的灰塵。
他沉默片刻,眼睛卻沒有離開她的臉,看得夏繁錦有些彆扭。
“小心點。”商致說完,伸手將棒球帽揭起重新扣在腦袋上,一身休閒西裝配那頂嘻哈風格的棒球帽,顯得那帽子有些亂入的感覺。
可怎麼看覺得怎麼合適。
“好,謝謝。”
溫麗莎出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商致留下的背影,夏繁錦一個人站在門檻邊用手拍着裙襬。
“怎麼了?”溫麗莎多看了一眼商致的背影,手裡拿着夏繁錦的拎包。
私人物品,現在全權歸溫麗莎管了,她的原話是,可不能讓哪個濫竽充數混進來扒女明星隱私的亂七八糟的人逮着機會。
記者混進演員化妝間的例子也不是沒有過,只是在她身上還沒發生,她不知道爲什麼溫麗莎突然就提高了警惕。
溫麗莎小聲的湊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剛纔有個戴眼鏡的女記者,袖口上別了個微型攝像頭在化妝間門口張望。”
夏繁錦聽見後蹙了蹙眉,“姚心還在裡面吧?”
“在,這些人我們防備着就行,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個演員走後門帶進來想抓着人家炒作的。”
夏繁錦入戲還算比較快,或許是跟池譯一向比較合拍,對了一場戲之後直接上,兩三條就過了。
商致在機器後面看着,眼裡有些許讚賞和欣慰。
“夏繁錦狀態不錯,繼續保持。”
“好的,導演。”夏繁錦眉開眼笑,非常滿足的捧着胃坐到一邊去吃東西了。
對孕婦來說,少吃多餐比較好,她在家裡準備了些營養又少脂的食物帶來,溫麗莎也帶了不少,所以夏繁錦溫麗莎和姚心三個人一得空就坐在旁邊吃吃吃。
塞下一個小三角形的三明治,姚心突然不敢吞下去了。
看着夏繁錦的眼神有些幽怨,“姐你太狠了,自己長胖就算了,還要帶着我們一起長胖,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夏繁錦往嘴裡塞了一小塊餅乾,面不改色的,伸手就去姚心手裡的正捧着的裝三明治的飯盒,那是溫麗莎帶來的,“成,那你別吃了,減肥。”
“誒,別別別……”姚心一股腦就抱着三明治寶貝似的轉向一邊。
商致正盯着機器上,攝像頭傳來的畫面,晉薔一張臉跟面癱了似的,他有些煩躁的將頭別向了一邊。
視線轉動時,從夏繁錦的臉上掃過,他本來已經堪堪略過,最後一頓,生生地又望了過去。
夏繁錦笑起來不張揚,很內斂,揚起嘴角時,只有左邊有一個很淺的梨渦。但是同樣的笑,他好像自帶分辨功能一般,能辨別出,哪個是真心哪個是假意。
她懷孕了,休息了兩天,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兩頰也有淡淡的紅色,並不是化妝品的作用。
看着她笑,自己就像被病毒感染的細胞的一般,扯動了嘴角。
“商導?商導?”副導演拿着劇本在他眼前晃了晃,
上肢就像演變臉一樣,臉刷的就黑了,揚手將劇本扔了好幾米遠。
“晉薔,要不是看在你演了二分之一的份上,老子早就飛了你,演技不好不知道鑽研嗎?”商致環視了衆人一圈,“休息二十分鐘。”
溫麗莎咀嚼着草莓,煞有興致的罵了句:“活該。”
夏繁錦只是笑笑,並未多說,不過她心裡卻是贊同溫麗莎的。
“你知道最近晉薔的經紀人經常往st跑嗎?跟st珠寶部的新任經理聯繫還很頻繁,不知道是在哪兒搞到的消息,知道了st最近跟卡地亞合作要退出一款珠寶,正搶破了頭的想拿到代言呢。”
姚心雙眼骨碌,“我也有聽說。”
“不過,新任經理是唐斂的人,跟景戰的關係也不錯,他們聚會的時候,人家可是把這事兒當笑話說,他說晉薔還給他打電話性暗示過,結果人說了句我對公共汽車沒興趣就把她打發了。”
晉薔爲人態度不好,到現在跟劇組好些人也基本是撕破臉皮的狀態,夏繁錦也是其中一個,她心裡多少還是有些覺得幸災樂禍的。
或許很少有人像她這麼走運,一進這個圈子就有蕭潛開道,後來又遇見了唐斂,基本上沒經歷過波折。但是不代表她不懂在這個圈子裡生存的艱辛,她覺得在合適的時候用些小手段並沒有錯,卻一定要給自己設定一個在道德標準以上的底線。
超出了這個底線,就是毀掉自己的原則,那別人說什麼,你的反駁都是強詞奪理,自己做過的事,就要承擔一切的言論。
而晉薔,既沒有自己的底線,還不知道怎麼爲人處事,這在人際關係複雜的圈子裡是很難生存的,全靠潛規則上位,睡導演,又能走多遠呢?
夏繁錦慶幸的是,自己知道娛樂圈的骯髒面,卻未涉足過,不可否認的是除了跨年夜徹底毀掉兩人關係的那一次,蕭潛在她踏足娛樂圈一年多的時間裡,對她還是保護有加的。
跟唐斂在一起之後,她偶爾出個緋聞,能在比以前更短的時間內解決,電影和代言,各種活動,也從來沒有因爲緋聞而中斷過。
唐斂在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他沒有說過,她也沒有問過,但卻心知肚明。
下午最後一場戲收工是在六點過,夏繁錦例行禮數去跟商致談兩句,無非就是謝謝導演,然後問明天的時間之類的。
恰巧,她過去的時候,其他兩名副導演跟演員說戲去了,只剩商致坐在椅子上捏了捏眉心。
手剛從高挺筆直的鼻樑上方放下來,他就看見了施施然走向這邊的夏繁錦。
“導演。”
“嗯。”商致答應,然後伸手從旁邊拖了一張凳子在她面前,“要坐嗎?”
夏繁錦一愣,“我就來問一下你明天的時間,馬上就走。”
商致看了她一眼,這一眼足足有三秒鐘,就像一道激光從她人體中分線上切下來,把她分成了兩半。
突然,商致腿一勾,將板凳踢到了一邊。
修長的骨節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冷聲冷氣的說:“看你懷孕體諒你還不領情。”
夏繁錦一嚇,看了一眼四周,沒人,她陡然提到嗓子眼的心纔回落到了原地,商致其實也是刻意放低了聲音的。
“……”有人脾氣怎麼就這麼火爆?
商致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麼,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冷哼了一聲,“你還能瞞一輩子不成?”
“我什麼時候說要瞞一輩子了?我只是不想在拍戲的時候讓人知道,會帶來很多麻煩。”突然有一太攝像機的燈光照到了她的眼鏡,她猛地往後縮了縮腦袋,眯了眯眼睛。
商致翹着二郎腿的腿換了一隻,身軀往右邊挪了挪,正好擋住了刺眼的白光。
沉默了片刻,他手肘擱在椅子扶手上,用手背撐着腦袋,漫不經心的痞樣,目光卻鎖定了她平平談談的肚子。
“幾個月了?”
夏繁錦,“……才第五週呢,要是幾個月了話,我估計是腫的。”
商致忽的一笑,腦海中自然就浮現了夏繁錦挺着大肚子腫成球的模樣,笑開了。
然而轉瞬就收了笑,看着她的肚子若有所思,“以後認個乾爹,我就封個大紅包給你。”
本來夏繁錦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正想說我走了,商致卻突然說要認乾爹,哦呵呵……乾爹神馬的。
要不要告訴他算了?
夏繁錦清了清嗓子,“那你得封兩份了,要是你給得起紅包那倒可以認。”她想了想,要是生兒子,倒也划算,不存在女孩子和乾爹那種讓人浮想聯翩的關係。
商致一開始還沒懂什麼意思,一頭霧水,猛然反應過來的時候,很嫌棄的瞧了一眼她,“雙胞胎?”
夏繁錦,“……你這是什麼表情。”
商致沉默了一秒鐘,似笑非笑的說:“後悔的表情。”
“……”夏繁錦瞧着他的瞬間轉換的表情,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麼話,商致有時候看她的目光不一樣,她不是沒有發現,夏繁錦抿着脣,笑得有些不自然。
她沒有問,商致卻兀自說了:“後悔沒有早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