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唐斂左手撐在車門上,手指摸着半咬着的脣,大部分男人開車的時候最常做的動作,他也不例外,做起來格外自然有魅力,不知不覺中就會流露出男人多多少少都會有的那點痞性。
夏繁錦吃飽喝足靠着車座休息,夜漸深,城市籠罩在黑暗與霓虹交錯的世界裡。
她側頭略過他棱角分明的臉龐,英俊成熟,無論多久,她再看着他都會有初戀般的悸動,彷彿這樣的感覺永不會消散。
今天下午他從咖啡廳的樓梯上來時的畫面映入腦海,夏繁錦一細想,突然臉色變了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唐先生,你今天怎麼知道我在那兒?”
“哪兒?”唐斂目視前方,看着路況,動作流暢的轉動方向盤,打了一個彎。
“呵。”裝,你繼續裝。
唐斂果真是不準備回答,他就是不說,不過夏繁錦也想得到,他肯定讓人跟蹤她了,也不能說是跟蹤,反正就是監視她的動向。
但他還能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她來見的是誰。那說明,那個人是她親近的人,知道她去見楚茉菁的就只有溫麗莎一個人。
夏繁錦也不拆穿,對他掌握她的行蹤這樣的事,她發現自己並不排斥,反而有一種感到自己在他心裡的分量的暖意。
今天要是不發生後來的事,她可能會開心得沒有瑕疵,最大的感動是今晚聽見了寶寶的心跳,還拿到了照片。
到了家,張嬸已經休息了,兩人上了樓,各自洗漱。
唐斂洗完澡出來,夏繁錦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了,他掀開被子上了牀,意識不算清晰的夏繁錦,就像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翻了個身在他身邊找了個舒服的地方,緊挨着他。
唐斂單手枕在腦後,空出的一隻手一下下的摸着她的髮絲。
“嗯。”慵懶的聲音像貓咪般,帶着濃濃的鼻音,又像吳儂軟語的呢喃,夏繁錦依舊是閉着眼睛的。
男人幽深的黑眸微垂,看着她的發頂,往下是是俏挺的鼻樑,再而是因爲睡着而輕啓微嘟的脣瓣。
沉靜的睡顏看起來溫暖嬌俏,絲毫無法跟她假笑諷刺時的模樣聯繫起來。
而夜幕深沉,露色凝重,窗外靜謐得沒有真實感。
房間裡只亮着兩盞昏黃的壁燈,朦朧助眠。但是這樣的環境下,他卻沒有絲毫睡意,躁鬱,彷彿心中有一把火在不溫不熱的燒着。
這種時候煙癮犯了,他索性起身,拿着煙去了陽臺,一扇滑動玻璃門,關上,將陽臺與房間隔絕。
夏繁錦半睜開眼,看着空蕩的身側,她手捏了捏被子,轉頭看了一眼陽臺上那修長挺拔的背影。
儘管氣溫在迅速回升,然而晚上特別是深夜,露重溫低,唐斂只套了一件灰色絲質睡袍,高大挺拔的身型,更是衿貴優雅。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波瀾無驚,唯有微眯的雙眸,深不見底,只一眼就給人成熟穩重的篤定,此時看着黑暗中,不知在思考什麼。
指尖的煙就這麼燃着,他也沒吸幾口,灰煙嫋嫋,獨在黑暗裡朦朧,身後的光線在他的身上鍍了一層光暈。
光與黑暗的深影交錯。
今天車上的那些話,不管夏繁錦是有意還是無心,他卻總算是知道她內心真實的想法了。
現實和保護總是相互拉扯的,他只能擇其一。
可他認爲對的事,在夏繁錦看來卻不一定是她真正的意願和想法。
在遇見她之前,他孑然一身,不爲任何事所牽絆,也想過有一天,他唯一覺得不能鬆手的事完成了,可能就這樣直到老死病死,更不會去思考要不要結婚,會不會遇見一個女人他會愛得深陷不能自拔。
二十四歲前極度年輕氣盛的時候,女人對他來說就只是泄慾的工具,不會在乎她們開不開心,愛不愛他,這是物慾的世界,物物交換的原理,維持着最無法撼動的平衡。
到了有一天的時候,外公有意無意的提起該找個正經關係的女人結婚生子了,而他沒有拒絕,在他的觀念裡覺得無所謂,跟誰結婚都是一樣,只需要達到合適的標準就夠了。
而認識楚茉菁之後,覺得合適,便繼續下去,在一段正當的關係裡,他可以做到對這段關係的忠誠,但卻找不到也給不了有關愛情的一切。
後來想起,才知道,這一切在碰到她之後,就像被推翻的證明題,再也無法成立,他的前半生原來也就是在等這個女人出現。
他不願再孑然一身,沒了她,人生中好像就會缺失一部分,空洞乏味,餘生寥寥。
然而,他的在乎和佔有慾超出了他料想的範圍,他會去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她的每一個表情,窺探她想法,摸清她的情緒,似乎要一手掌握,將她揣了滿懷,確保她不會跑掉,不會受傷,他才能安心,從此他的顧慮裡都有了她。
他做着最有利的決定,卻忘了顧及她的想法,忘了她也有利刺,她的棱角如此分明,不該在他這裡被折斷。
以前還好,只需要他掌握着節奏帶着她走,可現在她懷孕了,他堵不起她的差池。
等煙味散去,他纔回到房間,脫了睡袍仍在沙發上,他只穿了一條內褲,將被子裡的她撈進懷裡。
她順勢動了動,手環着他勁瘦的腰身,閉着眼睛,言語卻格外清晰的說:“在外面待那麼久,不冷嗎?”
夏繁錦摸着他的身體,有微微涼意,但沒一會兒就回暖了。
“不冷他隨意答道,語氣疏淡,卻低頭印上一吻,正好落在她的額頭上。
夏繁錦閉着眼睛就笑了,緊貼的身體正有源源不斷的熱流輸進她的身體裡,心臟都是暖的。
隨意的親暱,就能讓她悸動好久。
“明天晚上給你看樣東西。”他淡然開口,夏繁錦一愣,睜開眼睛看着他,他卻已經閉上了眼睛,安睡了一般,她片刻才點了點頭,“好。”
楚茉菁回到酒店的時候已經過了十二點,她推開房門,按照熟悉的路線找到了開關,打開燈,滿室明亮。
偵查鏡般的光線將她照得無處可逃,酡紅得像塗了鮮豔的胭脂一般的臉色在白黃交錯的光線下一覽無遺。
她跌跌撞撞,意識猶在,只是頭腦暈眩。
就勢在沙發上一倒,她入目的是不斷旋轉的天花板,奢華的復古吊燈也在隱隱晃動。
短髮鋪散開來,楚茉菁捏了捏眉心,怔愣了半晌。
她接到唐晉的電話是在離開咖啡廳後不久,聽到他的聲音那一刻,她的感覺只能用如墜冰窖來形容,往事歷歷在目,彷彿就發生在昨天,而他的聲音除了更加蒼老之外,一樣讓她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至於後來,她去跟唐晉吃飯了,因爲他提出了很好的條件啊,足以令她心動得一塌糊塗的條件,可一邊是唐斂冷漠到決絕的警告,一邊是可能會重回他身邊的方法。
她又搖擺了,差點就這麼又一頭衝進唐晉爲她精心設計的沒有回頭的路。
後來她拒絕了啊,她需要想一想,她要多大的膽子才能繼續挑戰唐斂的底線?她覺得自己已經沒有籌碼了,所以她賭不起啊。
還是因爲,她只是沒有被逼到絕路?
呵,她還是會想他,再這樣獨自醉酒的夜裡,想他想到幾乎發狂。
而他現在躺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楚茉菁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沒入髮根。
蕭家,十二點後,蕭潛推門而入,反手關上門的一瞬間,客廳裡的燈亮了。
他一擡眼就看到楚萊站在不遠處,栗色捲髮隨意披在腦後,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裙,外面的睡袍鬆鬆垮垮的繫着。
蕭潛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如同陌生人在夜裡相視一眼之後轉身即陌路,蕭潛往樓上走去,卻在經過她身邊時被她叫住。
“你這幾天去哪兒了?”她的嗓音有些喑啞,在如此安靜的客廳裡,被稱得有些淒涼。
蕭潛沒有任何迴應,把她當做透明人一般,對她的話也置若罔聞。
“我問你話呢。”楚萊一急,伸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不依不饒的問。
大有你不說,今天晚上就誰都別想睡的架勢。
蕭潛回家的次數本來就少,就算要回來也選在深更半夜,因此她也已經習慣了,在半夜等他是常有的事,但是從她發了匿名郵件,又被唐斂當天拆穿之後,他蕭潛就沒有出現過在這個家裡,哪怕是半夜。
她和蕭母打過無數痛電話,他都是關機狀態,可能是害怕損了他們公司面子的緣故,沈秀寧不讓她去找蕭潛。
要不是仗着她背後有楚家,沈秀寧肯定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她趕出去了吧,現在還能對她好言好語的,不過是看在他們楚家能夠幫襯蕭家的份上。
蕭潛振臂一甩,將她的手甩開,涼薄的聲線透露着煙霧,“你管不着。”
“我怎麼管不着了?這幾天我出了事,你就藏着不現身,你讓我怎麼不管?蕭潛,你至少假裝在心裡給我個位置行不行?現在外面都傳遍了我楚萊是小三,你蕭潛是負心漢,你就能這麼坦然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你也好意思說?”蕭潛冷聲一笑,眸光溫度驟降,“你捅出的事妄想我給你收拾爛攤子?我看你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告訴你,找個時間從蕭家搬出去。”
“……你說什麼?”楚萊不敢置信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