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錦的聲音還在耳畔迴旋,唐斂已經從她手中抽走了手機,挺拔修長的背影,決絕地將她置於刀光劍影般的嘲諷中。
那個女人說【楚茉菁,我只想告訴你,你下錯注了,關鍵不在於我想不想知道唐斂多愛我,而在於我多愛他,懂?】
她確實是算錯了一掛,算錯了夏繁錦對唐斂的信任程度,即便剛纔她和唐斂之間說的話,並沒有突破任何底線,可也是任何女人接受不的了吧,一個大晚上揹着她出來見另外女人的男人,夏繁錦還當真絲毫沒有芥蒂?
她苦笑一聲,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只要是跟夏繁錦有關的事,一向冷靜自持的男人能在瞬間發狠,臉色大變,這是她以前從未見到過的他,從未屬於過她的他。
“唐斂,”她漸漸變得恬靜的臉,閉了閉眼睛,“……真的沒有再商量的餘地?”
唐斂未曾回頭,將他的話帶到她耳邊的是海風,“是你自己不想要。”
呵,楚茉菁氣得笑了,美麗的臉上是截然不同的冷漠,她自己不想要?那要看他給她的選擇是什麼!
從始至終他想讓她永遠別踏足a市而已!
她不過就是給夏繁錦打了個電話讓她旁聽而已,他用得着動這麼大的怒嗎?
唐斂一向說到做到,看來這次他不會放過她了,上一次他不惜毀了她的名聲,將她逼走。
這次,你又能對我一個女人下多大的狠手呢?
她隱隱有些擔心,因爲唐斂駭人的眼神,他絕不是說說而已,所以她猶豫了一會兒,給唐晉打了個電話。
唐晉在一個小時內接到了她兩次電話,倒是意外,等楚茉菁猶疑的告訴他大致的經過,尤其是唐斂說的那句【你這次想走也別想走了,看看唐晉會怎麼保你!】
唐晉沉吟片刻,高深莫測的說了句:“年輕人就是年輕人,永遠不知道操之過急、自以爲是帶來是什麼後果。”
楚茉菁單手撐在車門上,心緒翻滾。
“既然唐斂要動手,那我們必須要儘快的牽制他,可以現在的狀況,我們可能還沒有動手,你就已經陷困了。”唐晉蒼老的聲音低沉而又諷刺。
他已經處於不利的位置,要是還不盡快扳回一城,唐斂只會步步緊逼。
他說楚茉菁操之過急,他又何嘗不是。
現在,他聯繫過的能和北門抗衡的勢力,沒有任何迴應,石沉大海一般平靜。
要是再不牽制住唐斂……
海風明明那麼大,楚茉菁手心裡卻在冒冷汗,從來都是她把唐斂想得太過仁慈了,他對她可以狠的時候,是不會留情的。
“那你要我怎麼做?”
夏繁錦在打了那通電話之後,一直在休息,想要睡會兒,但是又因爲白天基本都在休息,根本沒有睡意。
索性坐在牀上看電視,電視的聲音很小,沒一會兒,她聽見門外有漸近的腳步聲。
沉穩,熟悉。
她嘴角劃過笑意,然後關了電視。
唐斂打開病房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夏繁錦裹着被子睡得很熟,他也沒有立刻揭穿,夏繁錦真正睡着的狀態和沒有睡着的狀態是完全不一樣的,連呼吸起伏的節奏都不對。
他關上門,將車鑰匙放在了茶几上。
夏繁錦眼睛睜開一條線,看見牀邊一雙西褲牀腿漸漸走近。
她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唐斂在牀邊站了好一會兒,牀上的人卻沒有醒來的打算。
也是,這麼安靜,的確是夏繁錦的性格,要等她自己按捺不住了,纔會來個興師問罪。
唐斂也沒拖鞋,就這樣半躺下來,伸手就要將她攬進懷裡。
結果夏繁錦不着痕跡的轉了個身,用背對着他,同時也跟他隔開了一段距離。
唐斂看着兩人之間頓時空出來的十幾公分的距離,好氣又好笑。
“過來,給我抱一下。”他低沉的聲音,有淡淡的笑意。
手也跟着搭在了她腰上,夏繁錦想觸了電一般,飛快轉身,跟他拉開了半米的距離,半眯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幹嘛?剛在外面才美人在懷,還不滿足?”
夏繁錦的語氣聽起來更多的是調侃,吃醋是有一點,但絕對沒有嚴肅的質問和諷刺。
唐斂看着她這幅樣子,眉梢一挑,“你最近醋喝多了,一天到晚這麼酸?”
夏繁錦笑容明媚,“嫌酸啊?嫌酸就別抱我,我還怕酸着你呢。”
“下去。”夏繁錦掃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離遠點兒。
“聞不到你的酸味,我怎麼睡得着?”
夏繁錦臉上的笑是越來越燦爛,典型的口不對心,笑裡藏刀,“你去聞別的女人的味道或許更容易睡得着。”
唐斂嘆了一口氣,直接用強,也不管她的反抗,直接攔腰將人抱了個滿懷,頗具報復性的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你還鬧上癮了?”
夏繁錦本來就不爽,還被他咬了一口,頓時像炸了毛的貓,偏偏又強制自己冷靜。
最終伸手戳開他的胸膛,“離我遠點,離我的牀遠點。”
“理由。”唐斂不甚在意的,懶懶散散的將一隻手臂枕在腦後,壓根兒就沒有“離她遠點”的意思。
女人,慣不得啊慣不得。
夏繁錦也學着他的模樣,慵懶的挪了挪腦袋,半真半假的哼了哼,“被別的女人貼過,”她說完,頓了一秒,“有味道。”
唐斂低低的笑聲從她頭頂上傳來。
“我沒帶衣服過來,難道你想讓我回家?”
夏繁錦,“那就回唄。”她挑開落在自己眼睛上的髮絲。
“你想一個人在這兒?”
夏繁錦閉上眼睛不回答。
“真想讓我走?”
沉默。
唐斂當真掀了被子下牀,夏繁錦眼睛動了動,看了他一眼,沒有阻止。
可那一眼,足以說明她此刻的真實想法。
終究只是小打小鬧,唐斂也不可能真打算扔她一個人在這兒過夜,本來也打算陪她的。
於是重新躺了下來,這次夏繁錦是沒有推開她,只是食指戳着他的胸膛:“說,哪兒被碰過?”
“什麼碰不碰的?”唐斂去抓她的手。
夏繁錦的手被他握在手裡,她咬咬牙掙開,挑脣一笑,“楚茉菁不是說你沒推開她嘛,說說,哪兒被碰了?”
唐斂指着被楚茉菁抓過的襯衫的位置,在接近衣領的兩側。
“怎麼,你要把衣服也剪了?”唐斂半笑着問。
夏繁錦沉默了片刻,唐斂以爲她什麼都不會說的時候,夏繁錦突然伸手在他胸口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衣服脫了。”
“我沒帶衣服過來。”
夏繁錦臉上是淡淡的笑,像面具,卻又比面具真實,“那就光着。”
“……看來是我最近把你餓太久了。”唐斂輕笑着,脣畔的呼吸打在她的耳邊,灼熱又潮溼。
夏繁錦癢得不行,又羞又臊,拔高音量低吼:“你睡沙發!”
然而最終結果是唐斂洗漱完之後,脫了襯衫,抱着問問軟軟的她同睡一張牀。
vip病房的病牀,四個人都足以容下,兩個人相擁而睡,空間完全足夠。
唐斂關了病房裡的燈,只剩一盞昏黃的壁燈。
窗簾被風吹得輕輕的搖曳,淺黃色的光暈下,在地板上投下層層陰影。
夏繁錦被唐斂從後擁着,背後是他赤果溫暖的胸膛,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夏繁錦擡起手覆在他寬厚的手背上。
然後,輕輕的握着。
她不知道唐斂睡着沒有。
很多事,他並沒有直接告訴她,她也不會主動提起,但不代表她不關心,不知道。
只是最近她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些事,唐斂很忙,忙着開始對付唐晉,出了這麼多令人糟心的事,她有時候晚上也會想起她偷偷看到的華槿榕的日記,她所瞭解的也只是片面的,部分的,所以她不能對唐斂和唐晉父子之間無法跨過的溝壑和恩怨提出自私的要求,雙方都不肯放過,唐斂從出生開始,大概就活得很累。
他這樣的生活模式持續了那麼多年,她一時也無法打破。
他有他放不下的心結仇恨,她能做的就是陪他面對。
唐斂媽媽的日記,或許就是整件事情的關鍵……
不過,她能確定的是,一切會傷害他的人和事,她都會像他護着她一樣,護着他。
第二天一早,夏繁錦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光線過於充足,她的眼睛一時有些無法適應。
身邊的已經不見唐斂的影子,她迷迷糊糊記得,還很早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然後跟她說了聲就離開了。
他還要去公司,估計要先回去換身衣服。
剛醒來一會兒,醫生來查房,也理性檢查,之後又有護士來給她打點滴。
恰好張嬸來給她送早餐,她坐在牀上吃飯,輸液管插在左手,這樣方便她右手吃飯。
她一邊吃一邊跟張嬸聊天,問問她一些生養孩子的經驗。
張嬸都一一跟她說,不像市井婦人,爲人溫和,也不愛多嘴,這大概是爲什麼唐斂一直僱用她的原因,夏繁錦跟她也合得來。
以後孩子生下來,由張嬸照顧,她也能放心很多。
吃完飯,張嬸正在幫她收拾東西,病房門突然打開了。
三個她極其不想見到的人出現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