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錦沉靜在自己混亂的思緒中,想要理一理,卻發現不知從何理起。
楚茉菁打電話給她,提了北門的事要挾她出來。
然而,她見到的卻是蕭潛。
被蕭潛親口提起的北門和密碼箱,卻在她昏昏欲睡醒來後,矢口否認。
難道,真的是她做了個夢?
可在家裡楚茉菁打電話來的時候,她卻是比十分還多兩分的十二分清明啊!
打電話給她的,竟生生,生生變成了蕭潛!
她頭腦暈眩,全靠她一股韌硬的勁兒撐着。
恍恍惚惚,周圍的景象和聲音似乎都在從她身邊抽離,蕭潛的聲音順着空氣灌入耳中,“我看你不怎麼對勁,我們今天不談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要我送你嗎?”
夏繁錦猛地被拉回了神識,那感覺就像是,靈魂都要從身體裡剝離了,卻被陡然伸出的一雙手硬生生的拽了回來。
她不知怎麼回事,只想先逃離這個地方,不再多說,直接拎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從她站起來開始,那種頭重腳輕的虛無感便在絞噬着她。
夏繁錦順着記憶中來時的方向,使足了自己渾身上下的氣力來保持殘存的冷靜。
夏繁錦手心在冒着虛汗,慶幸電梯前沒有一同等電梯的人,她便才讓自己短時間鬆懈了一些。
她真心是怕自己這麼站着就暈了過去。
“我送你回去。”電梯剛到,身後突然多了一道身影尾隨着進了電梯,即便她現在痛苦難受萬分,思緒混雜又飄渺,可她還是認得出來人是蕭潛的。
雖然她也無暇再去理他,可她現在對身邊出現的任何人都排斥得很,在蕭潛進來之時,她奮力一推,將蕭潛推了出去。
進了電梯,她按下負一樓的鍵,電梯運行的下墜感,讓她站立都覺得吃力,腳步一踉蹌,往後倒了倒,撫着電梯光滑的壁面,才勉強撐住。
夏繁錦額頭上都在冒虛汗,雖然出了頭暈得厲害,渾身冒冷汗,身體倒沒有其他的異常情況。
她掙扎着,看起來已經是強忍的形容,卻咬牙一個用力,目不斜視,定定的站着,十層樓的距離,她甚至覺得從天堂到地獄都夠了。
電梯到了負一樓,她一顆心像是落了地一般,給自己凝了凝神,深吸一口氣,電梯門一開,她急急地擡腳出去。
卻是因爲這一步跨得太猛,整個人都在往前傾去。
才扶住電梯門,堪堪穩住了身形,夏繁錦頭暈目眩,勉強算是掙了睜眼,看見前方一抹高大熟悉的影子逐漸靠近。
她看得心裡大喜,奔着想要往他懷裡去,卻發現自己腳步動不得一分。
眼前視線一片模糊之際,腰身一緊,她已經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中。
強撐了那麼久的意識,在靠在他肩膀的那一刻,徹底放鬆,眼前一黑,沒了知覺。
夏繁錦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只有一片黑暗,別無他物。
她隻身一魂在遊蕩般,如一扁舟晃盪,正在上窮碧落下黃泉般地找那浮木。
再後來,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輕微開門的聲響,這聲音順利地帶她脫離了黑暗。
迷迷糊糊中,身旁的牀墊塌了一方下去,熟悉的味道,鑽鼻而來。
夏繁錦大喜,她的……浮木!
她知道是唐斂,這一刻漂浮在半空中的心穩穩的落地,當他手指剛剛點到她的臉部皮膚時,夏繁錦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對上的就是唐斂深邃得如同打翻了濃墨的黑眸,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看得她背後一緊,着實發怵。
她愣愣地看了他好一會兒,他除了將整隻大掌貼在她臉上之外,別無其他的動作。
夏繁錦心裡微動,她面前的唐斂……有些不一樣。
昏迷前的景象,她印象有些模糊,卻還是清明的,她怕自己眼前的都只是幻覺。
畢竟她現在渾身軟綿綿的,沒有絲毫力氣。
她動了動眼珠子,環視了一圈她所在的地方。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牀,熟悉的窗簾,熟悉的有助於睡眠的落地臺燈,還有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
夏繁錦總算是徹底放鬆了。
從她醒來就沒有說過話的唐斂摸着她的臉,嘴角有極淡的弧度,聲音卻又輕又沉,“醒了?”
夏繁錦點了點頭,睡了一覺,特別是現在,知道自己回家了之後,她整個人都清醒多了。
今天下午的事魔魘般在她腦海裡清晰,但也是漸漸變成了藤蔓,纏成找不到頭,解不開尾的亂麻。
導致她現在,唯一能絕對相信的是,下午她在書房的時候,接到了楚茉菁的電話。
那確實是楚茉菁的電話。
至於後來到了咖啡廳,從見到蕭潛開始,她懷疑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記憶。
從開始坐下到最後,蕭潛的言辭根本前言不搭後語,完全矛盾,哦,不,唯一契合的一點是,他都說了,找她是爲了說他媽媽上次見她的事。
上次見她?
是在那次咖啡廳嗎?想讓她說服唐斂幫蕭氏一把的那次?
那都是多久的事了!
可她現在糾結的是,她已經開始懷疑,她在咖啡廳的那一段經歷,是否是真的?
似真似假,她已經無從分辨。
夏繁錦正出着神,那雙在她臉上摩挲着的手,突然停了,唐斂問:“怎麼不說話?”
“啊?”夏繁錦纔回過神的樣子。
唐斂眸間星火一暗,那瞬間降低了溫度的眼神,很容易讓人心都猛地一沉,而夏繁錦確實如此。
他卻只是頓了頓,眼色複雜的盯着她,聲音蒼白卻溫柔,“告訴我?今天發生什麼事了?”
夏繁錦瞬間覺得心口的溫度都有些低,現在的唐斂,很奇怪,很……陌生。
雖然動作和聲音都很小心翼翼,但是卻無不透着緊繃之勢。
夏繁錦斂眉,心下在想應該怎麼跟他說。
“怎麼不說話?”唐斂的聲音插了進來。
夏繁錦一愣,一開口就是:“今天下午,我在家裡看書,然後楚茉菁給我打了電話……”
唐斂臉上的笑一僵,那雙直直看着她的眼睛也半眯了起來,他冷笑了一聲:“楚茉菁?”
夏繁錦被他看得越發沒有底,心都在緊縮,一直觀察着他的神色,在他問起的時候,也就只是生硬的點了點頭。
他將手從她的臉上抽開,淡淡問道:“然後呢?”
看她的眼神,已經發生了截然不同的變化,直看得她心臟拔涼拔涼的。
夏繁錦心裡似乎有什麼念頭閃過,只是沒有勇氣去追尋、看清,訥訥地說:“然後她說她手上握着有關於‘北門’的東西,她要見我,讓我一個人去,否則,要將東西交給國際刑警……”
楚茉菁當初的確是這麼威脅她的。
她還沒有繼續說下去,唐斂一聲低沉又無法忽視的笑,頓時打斷了她。
夏繁錦沉了臉色,肅然看着他,總算是完全察覺到了不對勁,“你笑什麼?”
原本在笑的唐斂就像換面具一樣,頓時換上了連她也倒吸一口涼氣的冷漠。
夏繁錦還未窺探出他之前的笑容裡蘊含的內容,卻猛地被他掐住了下巴。
本來他一上手時,那力道之大,痛得她整張臉都扭曲了,差點痛呼出聲,最後卻生生咬牙忍住,許是終於意識到她還懷着孩子,不由得送了一部分力道。
唐斂的憤怒冷漠來得讓她措手不及,她甚至不知道是爲何,但絕對和今天的事有關。
她正思及此,唐斂已經緩緩道出,夏繁錦卻聽得傻了,呆了,怔了。
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他說:“夏繁錦,你編謊話的技術太拙劣了。”
說話時,竟然是滿滿的嘲弄。
她大腦迅速運轉,得出的結果就只有一個:“你說我胡說八道?”
唐斂不言,冷冷地瞅着她,嚴重還尤帶着漆黑的怒意,難怪她說一醒來他就一反常態的奇怪……
難怪他看她的眼神,如此陌生。
難怪……
原來,“你不信我?”
可他總得給她了個理由,發生了什麼,讓他變成這樣,也好讓她覺得自己承受他這份冤枉不會顯得那般無辜啊。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他猛地將她打橫抱起,動作說不上溫柔,但還是選擇了不會傷到她,不會傷到孩子的姿勢。
而夏繁錦一愣,想到他現在令她不安的又略略心冷的表情和眼神,再想到肚子裡的孩子。
她怎麼覺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般難受。
唐斂抱着她往書房走,每走一步,她的心都要沉上一分,不知爲何,此時此刻,她不敢去看他。
最終他在書桌後的椅子裡坐了下來,順勢將她放在腿上,夏繁錦不解的看着他,只見他伸手將電腦屏幕轉向她。
夏繁錦順着看去,在觸及屏幕上的東西時,瞳孔就那麼一寸一寸的,放到最大。
她終於知道唐斂爲什麼不信她了。
她呆呆的看着屏幕,那根本就是她和蕭潛香豔的牀照。
尺度甚大,相擁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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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詞無非是最好的形容。
夏繁錦整個人如墜冰窖,搭在唐斂肩上的手也緩緩滑下來。
這,這怎麼可能呢?她,她一下午,就沒有離開過咖啡廳,而照片裡的她的髮型,的確是她今天走時隨意挽的……
就是因爲這個,唐斂不信她?
然而,她辯解無力……
倏地,下巴再次被狠狠的扣住,唐斂壓抑到極致的聲音,幾乎貼着她的耳膜發出,“夏繁錦,告訴我,爲什麼要說謊?嗯?爲什麼要說是楚茉菁讓你去見他?蕭潛什麼時候變成楚茉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