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音媤目光一動,再次環視了一下這個空間巨大的破敗舊址。風雨
這間工廠一層到三層正中間是直通的,從一樓網上望去,着就像是一塊被罩上了水泥罩的田野,平坦,也極爲寬敞,她現在所處的位置在正大門的右手邊,離出口大概有五到一百米之間的距離。
餘音媤皺着眉,又望向了楚茉菁,此時,她剛剛轉過身來,餘暉透過牆壁高處的玻璃窗斑斑駁駁的灑在了她的肩頭,她的臉因爲光差的原因,暈着一大片的剪影,襯得她如今深陷的眼窩和消瘦的臉龐,極爲鬼魅。
這一天來,楚茉菁時而正常時而隱忍癲狂的模樣,讓餘音媤不得不懷疑,她會不會真的引爆炸彈。
如果楚茉菁真的喪心病狂想要做出同歸於盡的事,她必須要找到絕佳的位置逃跑,而她現在距出口太遠,跑不出二三十米估計就被炸彈的威力震碎了。
“你把我的繩子解開,到出口附近去。”
楚茉菁目光穿梭在餘音媤和出口之間,凝着眉不知道想了什麼,纔回過神來走到她面前,半眯着眼睛,如同魑魅,“你,不會背叛我吧?你看你,這麼高傲的女人,這麼配合我做這種下作的事情,真的很令我驚訝。”
餘音媤突然咧着嘴哈哈大笑出聲,彷彿聽見了什麼搞笑的事,語氣中充滿了諷刺,“高傲?你別忘了,楚茉菁曾經也是清高的女人。更何況,你做都做了,現在再來懷疑我,你不覺得多餘了嗎?還是你有了什麼別的心思?”
餘音媤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楚茉菁眼神閃爍了一下,低聲輕哼掩飾着什麼,“笑話。”
餘音媤眼神尖銳的追溯着楚茉菁別開的臉,眸色越來越深。
她幽幽的嘆了一聲,“楚茉菁,你別忘了,是誰給你錢,是誰答應跟你合作。只要今天唐斂過來救了我,夏繁錦心死,他們徹底玩完,我們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不是雙贏的事嗎。況且,我現在什麼也做不了,被你掌握着節奏,要是賠了錢,最後還要擔心我的人生安全,那我是不是太虧了?”
楚茉菁回頭,遲疑了幾秒,走到她身邊,突然躬身蹲下,餘音媤蹙眉,不知道她要做什麼,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楚茉菁視線定格在了她的左腳踝上,一天沒有經過任何治療的腳入境又紅又腫,腳掌歪歪扭扭的搭在地上,看上去很是有些駭人。
楚茉菁的手突然輕輕搭在了她的腳上,問:“痛嗎?”
“廢話!”
楚茉菁的手如同死去的人,沒有溫度,覆在她的腳踝上有種涼涼的感覺。
餘音媤正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那隻手狠狠的抓住了她的腳踝,她頓時痛得驚叫,臉也痛苦的扭曲了起來。
這傷口是昨天一名僱傭兵用鐵棒橫着打斷的,這種撕心裂肺疼痛到心尖都在顫動的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
本來沒有治療,她都一直在忍着痛,誰知道楚茉菁突然用了力。
餘音媤痛過之後,臉上幾乎讓她睜不開眼睛的腫脹下一雙黑色瞳仁狠辣的瞪向了楚茉菁。
楚茉菁站起來,拍了拍手,才繞到了她身後,將被血凝固的繩子解開。
長達十幾個小時的捆綁,餘音媤的手已經沒了知覺,腳也無法行走,只能讓楚茉菁攙扶着她。
楚茉菁也是在確定餘音媤手腳都已不便之後才放鬆了警惕,扶着她一拐一拐的走到了大門出口旁邊一根石柱的位置。
因爲害怕唐斂會派人在四周圍截,也爲了防止被人看出端倪,楚茉菁放開了餘音媤,將手槍對準了餘音媤的太陽穴。
餘音媤用餘光瞟了楚茉菁一眼,她已經沒有力氣單腳站立,緩緩的順着石柱滑坐在了地上。
楚茉菁此時卻也沒什麼心情去關心她了,隨意的用槍對準了她的頭,視線一直鎖住了不遠處的馬路,這裡很少有人有車經過,若是出現一輛車,會顯得很突兀。
唐斂,時間快到了,你究竟會不會來……
唐斂順着西郊一條直長的公路,開車到達了山腳下那片荒蕪的工廠舊址。
他停下車,不遠處守在門邊的三個僱傭兵,立刻警戒了起來,端起手中的短程狙擊槍向他這邊靠近。
唐斂坐在車裡,等那三個人走近了,才下了車。
陰沉的秋日晚上,森冷的涼意讓人發寒,卻也不及此時滿身戾氣的唐斂來的讓人畏懼。
那幾個男人身高皆在一米九左右,狙擊槍的槍口在唐斂下車的時候已經齊齊的對準了他。
此時的唐斂,從容不迫,一身黑色襯衫和西褲,雪山冰泉般的眸子,比夜色濃黑,他掃了一眼面前的三人。
爲首的一人用流利的英文讓他把武器都叫出來。
說着,就有人去搜他的身,剛靠近,手還沒碰到他的衣服,只聽見空氣中脆生生的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接着便是那名特種兵的悶哼聲。
後面兩人戶口頓時張開,食指放於扳機智商,一人大吼:“鬆開!不然別想裡面的女人活命!”
唐斂突然冷笑了一聲,將手中那人的手腕,又是一扭,原本脫落的骨頭,又被生生的接了上去,前後不過十幾二十秒,那名僱傭兵的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唐斂將他的手扔開,拍了拍自己的手心,“女人?不知道你們要殺的是哪個女人?”
說罷,他徑直走在前面,朝工廠的位置走去。
身後的三人則持槍跟在他身後。
唐斂的身後他們算是見識了,這些都是常年出生入死的僱傭兵,一眼就能發現對方身上到底有沒有藏武器,在後面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唐斂之後,發現沒有武器之後,也不敢掉以輕心,只怕他有個什麼突然的行動。
從楚茉菁和餘音媤的位置,正好能夠看見不徐不疾走來的唐斂。
楚茉菁怔了怔,這副模樣,讓她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在酒會上,他一身精緻的手工西裝,邪肆和沉穩兩種相對的氣場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處。他朝她走來的時候,她才體會到身旁萬物皆無,眼中只有景和他,是什麼樣的感覺。
晃眼三年,她已經是一個殘敗的女人,不能懷孕,坐過牢,如今也是一副人見人怕的鬼樣子。
而現在,唐斂,你給我的,依舊是冷漠得連憐憫都沒有的眼神。
楚茉菁看着他的身影有些恍惚,聽到地上的餘音媤有氣無力的喃喃聲纔回過神來。
餘音媤看着他模糊的身影,難掩內心的激動,他來了……
她等了太久,即使表面無所畏懼,可心中還是和楚茉菁一樣,擔心着他到底會不會來。
她假設了很多次,在她的性命和夏繁錦之間,他如果選擇了去機場接夏繁錦,她應該怎麼辦?
可是現在,他來了。
你選了我,你終於沒有像七年前那樣拋下我。
從楚茉菁口中聽到炸彈的那一瞬間,她難掩驚慌,她其實怕,怕唐斂不來,她還要重新經歷一次七年前那種絕望的恐懼。
楚茉菁定了定心神,將手裡的槍握緊,用冰冷的槍口抵住了餘音媤的腦袋。
唐斂走到那打開的兩扇鐵門之間,看了一眼楚茉菁又看了一眼餘音媤。
餘音媤身上的小黑裙,堪堪遮住了腿根,腿上滿上磨破的傷痕,腳踝處的腫脹的骨傷猶爲明顯,臉上和手腕盡是血污。
樣子狼狽而悽慘。
“唐斂,爲了個女人,你還果真隻身犯險啊。”
楚茉菁脣角一勾,笑得風情萬種,只可惜,現如今,她的樣子,已經不再經得起任何仔細的推敲,臉笑容都帶着尖銳的猙獰。
唐斂手裡握着剛纔從車上拿下來的機票和銀行卡。
他兩隻手指一動,將那兩樣東西舉到跟前,“不是想要嗎?”
“人放了我就給你。”
唐斂直奔主題,異常爽快,楚茉菁自然是不會相信會這麼順利,唐斂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讓她目的達成的……
如果他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那她更跑不了了。
楚茉菁看着那張機票和銀行卡,目光卻倏然轉到了唐斂波瀾無驚的臉上,她頓了頓,沒有接那兩樣東西,而是緩緩開口,“唐斂,我現在還想知道,在你心中,是我槍口下的餘音媤更重要呢,還是懷了你孩子的夏繁錦更重要?”
餘音媤本來還想楚茉菁爲什麼還不趕緊拿了東西,結束這一切,下一秒,驟然聽到楚茉菁的問題,她心中一動。
明明是知道答案,卻還隱存期待。
唐斂背後是一片曠野黑暗,高大的荒山,讓人感到壓抑而顫慄。
可他目光沉冷陰鷙,緊緊盯住她的臉,在這隻有暗沉燈光的工廠裡,冷靜得讓人看不出情緒,“想知道?”
回答他的是兩個女人或暗沉霍殷切的目光,他緩緩開口,“誰都不及她,這個答案可還滿意?”
他將手緩緩擡高微微舉過頭頂,遽然,對面兩人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驚悚的瞪大了眼睛。
接着,唐斂身後三人應聲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