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非又先下了車,夏繁錦走上前叫了一聲:“舅舅。”
華非又笑了笑,“回來了?”
一聲車門響,後座的門開了,從裡面躥出一個小男孩,穿着駝色的大衣,粉雕玉琢的五官很是好看,皮膚細細嫩嫩的,那雙眼睛像顧婉,和她們三母女一樣,都是好看的杏眼。
那雙笑起來彎彎的眼睛,讓夏繁錦想起了顧如水。
懷夏笑眯眯的跟舅公舅婆兩位長輩打了招呼,下一秒華遙和衝上前來的唐懷夏來了個大大的擁抱,“懷夏!你小表叔想死你了!”
“小表叔我也想死你了!”
夏繁錦看着兩個孩子,估計是兩個人性子差不多,很是投機,看得出來,華遙也很皮。
“華遙,叫人。”
華遙這才注意到站在旁邊的夏繁錦,笑眯眯的衝她喊道:“小表嫂~”
衆人:“……”
確實,他們家的關係比較複雜,所以在稱呼上,難免尷尬。
華非又手握成拳放在脣邊咳了咳,顧婉則是裝作沒聽見。
夏繁錦倒是覺得,反正已經到了這一步,只要看開了,在稱呼上沒有什麼好在意的。
華遙出來後,後座上兩鬢斑白的老人也拄着柺杖出了來。
華燁從鼻孔裡發出重重的冷哼,斜眼看了夏繁錦一眼,夏繁錦心裡一緊,這位老人比她印象中要蒼老一些,那股凌厲威嚴的氣勢卻沒有變。
夏繁錦想起唐斂對她說的那句話,便握緊了小辣椒的手,抿了抿脣,喊了:“外公。”
小辣椒原本有些羞怯,畢竟是第一次見到這些長輩,一直藏在夏繁錦身後,這時感受到夏繁錦在捏自己的手,她才走出來,
小辣椒生得小,又粉粉嫩嫩的,安靜的樣子又乖巧得不得了,夏繁錦發現華燁的那雙渾濁的雙眼裡,銳利的眼神一下子又亮又柔和。
“祖父好,我叫夏楚兒,你也可以叫我小辣椒。”她說着,露出一個小,眼睛彎彎的,漂亮極了,眼珠子一轉,又朝華非又和顧婉問好。
無論是華燁、華非又還是顧婉,都是第一次見到她。
唐斂告訴了華燁小辣椒的存在,顧婉自然也知道的。
當初見面的時候,夏繁錦沒有告訴顧婉小辣椒還活着,本就是想將孩子帶回來再告訴她的,不過她現在卻是提前知道了,也不知道她媽媽會不會誤會,以爲是她不願意告訴她。
華非又誇讚了一句:“真乖巧。”
“皮得很呢。”夏繁錦笑說。
那邊華燁又不冷不熱的哼了哼。
夏繁錦在華燁面前還是有些小心翼翼,眼神掃過這位長者,捏了捏小辣椒握着她的手,說:“外面這麼冷,你牽着祖父進屋裡去吧。”
小辣椒很上道的點了點頭,雖然說這位祖父比爸爸的臉色還難看,不過見他剛纔看自己的眼神,應該還是喜歡的,小辣椒也不畏懼,上前就牽住了華燁滿是褶皺的手。
“祖父,我們進去吧。”
“好好華燁臉上頓時就柔和起來,任由小辣椒牽着他往別墅裡走。
華遙和懷夏倆孩子早就撒歡的先進了別墅,跑沒影了。
顧婉和夏繁錦走在最後,顧婉悄悄和夏繁錦說:“怕外公呢?”
“是有點。”夏繁錦緊張的張開五指,手心滿是汗。
“怕什麼,外公不怪你。”顧婉似乎一眼就能看出夏繁錦在擔心什麼,她是怕外公怪她當年就那麼走了,怕外公向着唐斂,責怪她當年的無情。
夏繁錦詫異的看了一眼顧婉,愣了愣,“真的嗎?”
“不是真的還是假的啊?”顧婉握着她的手,在她眼裡,夏繁錦和華遙沒什麼兩樣,都是孩子,在母親眼裡,孩子永遠都是孩子。
“不過你這招用得好,讓小辣椒轉移他的注意力,老人家嘛,老了就喜歡含飴弄孫。”
夏繁錦紅了紅臉,湊到顧婉耳邊說:“我都沒想到呢,是唐斂讓我覺得應付不過來,就拿小辣椒當擋箭牌來着。”
顧婉好笑,“出息!”
夏繁錦和顧婉剛進去,華老爺子已經在沙發上坐下,身邊圍繞着奶糰子一樣的小辣椒,她趕忙的端茶送水,噓寒問暖,又問祖父餓不餓。
夏繁錦驚覺,這丫頭還真是可塑之才。
華燁一見這小傢伙就喜歡得不得了,而且這麼多年了,家裡就兩個小孩子,還都是男孩兒,本以爲這輩子都不會有見到女娃娃小重孫的那一天了,可見小辣椒的出現,多讓華燁驚喜和喜歡。
華非又到廚房看了看,只有正在炒菜的張嬸。
“唐斂還沒回來?”
“他路上堵車,快了。”
夏繁錦下午刻意換了一身比較正式的衣服,白色的淺口水袖毛衣,黑色的闊腿褲,至少見長輩,看上去不會失禮。
此刻在華燁的面前,夏繁錦不免還是有些拘謹。
只不過此時的華老爺子,滿面心思都在小辣椒身上。
小辣椒給他遞點心,他會吃一口,遞水果他也咬一口,遞茶他也喝,瞧着這懂事又機靈的漂亮丫頭,笑得合不攏嘴,哪裡還有剛纔下車時的冷淡。
顧婉稍稍碰了碰夏繁錦的手,壓低聲音說:“外公沒你想象的那麼難討好,偷偷告訴你,他這次來,可能是想要問問你和唐斂復婚的事。”
夏繁錦有些驚訝,她張了張脣瓣,她不知道外公還有這層心思。
“剛纔在路上,他就有意無意的向我們打聽,你們領證沒有。”
顧婉嘴角的笑就沒消失過,想來,自己的孩子終究有了個好結果,做母親的,正是最替她開心的。
這麼多年以來,她也不怪唐斂了,反而有些時候看着唐斂,是又氣又疼。
唐斂愛繁錦,至少這一點她絕不會懷疑。
坐在沙發上的華燁看見站在一旁的母女,眼睛一瞪說:“你們母女倆站在那兒竊竊私語什麼?站着說話不腰疼?”
顧婉和夏繁錦相視一眼,挑了挑眉,閉嘴了。
旁邊的小辣椒突然拉了拉華燁的袖子說:“祖父,你爲什麼說媽媽和舅婆是母女倆啊?母女倆是我和媽媽這樣的母女倆嗎?”
小辣椒已經非常適應狀況的坐在了華燁身旁,手裡捧着個泡芙小口小口的咬,嘴脣上還沾着一圈奶油。
華燁也是一時嘴快,說漏了嘴。
夏繁錦有些侷促,顧婉和華非又倒是悠閒得很,一副看熱鬧的狀態。
這分明就是華老爺子親自給人家挖了個坑,補救都來不及。
難得看到高高在上的老爺子的窘態,反正顧婉和夏繁錦是母女的關係,懷夏都已經知道了,而且孩子長大了,肯定也有知道事實的那一天,所以顧婉也覺得沒什麼了。
不過夏繁錦倒不是這麼覺得,她怕現在讓老爺子沒了面子,指不定就要刻意給她穿穿小鞋什麼的。
“母女倆也分很多種,舅婆是媽媽的舅母,也可以叫做母女倆。”
夏繁錦面不改色的給小辣椒解釋。
小辣椒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那意思是說,爸爸和舅公也可以稱作父子倆?”
夏繁錦被哽了一下,默默的瞪了小辣椒一眼。
“可以這麼說。”
小辣椒咕噥道:“好難懂的樣子。”
夏繁錦笑而不語,心裡想,你現在不給你媽拆臺,好好穩住外公就行了!
華燁挺直了腰桿坐在沙發上,朝夏繁錦的方向嗤笑了一聲。
“我去幫張嬸炒菜。”
本來
她就決定要親自下廚的,現在正好,她覺得自己膽子越來越小了,總感覺一個人應付不過來外公,怕他問自己什麼刁鑽的問題。
她總不能向在外面那樣,回答官方又客氣,這樣顯得太疏離,太冷淡,要是言語犀利一點,那更是不禮貌了。
小時候就沒了爸媽,後來又跟大伯父家裡關係不融洽,可以說,自從爸媽出事之後,她幾乎沒有跟夏家的親戚打過交道,本來該學會跟長輩相處之道的年紀,她根本沒有機會接近親戚長輩。
她在長輩面前,還沒學會多麼的圓滑。
進了廚房,張嬸問她:“不陪你外公啊?”
“我要親自炒幾個菜。”
夏繁錦剛做好一個春筍炒肉,合着張嬸炒的才一併端出去的時候,玄關處響起了開門聲,夏繁錦看過去,果真,沒一會兒唐斂的身影出現在了客廳。
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夏繁錦渾身都放鬆下來了。
唐斂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看向她,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他的眼神還是深沉無瀾,只是暈着溫柔和讓她渴望的安心。
夏繁錦臉有些紅,放下了菜碟子之後就轉身進了廚房。
轉身時,還隱約聽見外公說什麼,“看什麼看,每天呆在一起還看不夠哇?”
而唐斂好死不死回了一句:“你孤家寡人當然不懂。”
夏繁錦不敢想象外公此時的臉色,估計也就只有唐斂敢獅子頭上拔毛了。
廚房裡就夏繁錦和張嬸在忙,因爲準備的菜有些多,顧婉也進來一起幫忙,八點左右纔將所有菜出鍋,夏繁錦把最後一道山藥燉排骨端上桌的時候,家裡的人差不多都已經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