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林漠漠,細雪落落,圍牆之內,有數十老梅,枝柯盤結。其或是噴霞蒸雲,或是香雪軟臥,或是點綠閒綴,枝丫崎嶇之中,搖曳出絲絲寒冽之極的梅香。
斂衣於細細霜雪之上,左顧右盼,閒走慢行,如遊園般漫不經心。只這散漫的形色下,她心中卻是暗暗納罕:自我從門庭、園中所見之暗號所言,小姐可是被雲家所囚禁,或有不軌行徑,但循着小姐琴音至此,卻見得人影稀疏,並無甚守衛禁錮之態,倒是讓人好生難解。
難道此處,是一圈套,全是爲援救小姐之人所設?
想到此處,那斂衣細細思索,好一番踟躕,方是暗暗有了定義:雖不知是甚回事,可這卻絕非一陷阱。
這一定義,卻不是別的。自小她便是與小姐一併長成,方纔的琴曲卻也是聽過的。這一琴曲素潔幽然,乃是小姐一日讀書,不知見着什麼傳奇事兒,心有所感,哀嘆良久,連着自彈自奏了數日,耗費了好一番精神,方是得了這曲子。
只是這一琴曲,小姐雖是極喜,但多番思慮之後,只道人生在世,必是要和光同塵的。此曲過於清奇幽靜,非人間應得之音調,卻是少彈奏得好。因此一發得少於彈奏,便是自己,也只聽過三五次。
且不說這一曲,他人都未曾聽聞,只那彈奏的手法曲韻細微之處,與小姐素日所奏更是別無二致,就此想來這琴音必是小姐所彈奏的方是。
因此,斂衣心中雖極疑惑,但聽得如此琴音,卻是忍不住到這地方瞧上一眼。再說,便若是那雲家人知曉,她也可拿裴煦曾吩咐些吃食的話搪塞,倒也不慮心思行動有所泄露。
已是這般想着,此處又見着無人,斂衣心裡更是多了幾分計較,此時聽聞屋中小姐的話音,便是計上心頭,不再花隱柳遮地小意兒遮掩,徑自款款往那屋舍門庭走去。
裴煦見着斂衣的身影越發得遠了,卻也不甚放於心上。這斂衣此日雖粗略激動些,但素日卻是極沉重剔透的。方纔見着她已是按捺下心思,料想也無甚顧及的必要。
只是那屋舍之中,不知是何人物,竟是讓人擺出這般空城計來?
裴煦與斂衣不同,本就是那局外之人,又心思細重,見識廣遠,於那守衛囚禁之道,卻也是知曉三四分。
這一圓窗所見方位雖小,但也可見園內方寸之地。這一方園地之中,倒有一易守難攻之處,本應是積雪之處,此時卻是隱隱顯露出一淺淺足印。這便說明此地非是無囚禁監視之人,只是這些人物,大約清晨之時便是讓人撤去了。
然而,此地人影綽綽,卻也非是一陷阱,想來必是這囚禁之人有甚把柄靠山,讓這雲家人不敢動手。此日見着那斂衣形色迥異,便是猜測得一二,便索性撤去守衛之人,任憑此人脫逃。
這般一來,那雲家人既可兩面討好,又不失自家勢力,或在意料之外,卻能得以增添上幾分利好。
裴煦心思轉動,將這前後左右的事端一一思索,便做下決斷:這一女子,地位應是極尊崇的,勢力便也不小,只是囚禁於周國之中,想來與夏國有關礙的可能最是大的,自己行走江南之地,倒也不虞有甚變動。何況,能獲得那斂衣的忠誠,想那人卻也是難得的。
這般想着,裴煦心思轉動,卻已然是要救取那女子。畢竟,救取之後,這女子人品性情,自然有解析的時間。那時若是有甚不妙之處,也可一舉了結,倒是極了當。
既已是有了決意,裴煦稍稍思索,便是從懷中取出一小小的瓷瓶子,倒出兩粒渾圓細潤,隱隱散發出淺淡寒香的藥丸。
小心地捏碎藥丸,將這瑩白碎末倒入一管狀的事物之中,再略微轉動,裴煦便已是將這藥丸細細地硯好。
這般做好,裴煦正是要着手動手,但往圓窗之內一望,卻是面色微微一變。
此時,一縷細細地曦光自天際緩緩落地,順着極細小的殘雪,落入園中,映出一層極清冽的雪光。一株寒梅宛然盤旋而上,繞在那軒窗邊上,在那一抹曦光下張揚出皎皎然的寒光魄影。如此光景,倒是讓那軒窗寒梅,散出楚楚動人,極是璀璨的風致。
恰在此時,一隻素手,芊芊如柔荑,支起了那霞影一般的紗窗,轉首向外望去。
只一眼,見得如瀑青絲,一瑩白絲綈隨意地系攏,透出婉約惆悵的風華;再一眼,窺得粉白容色,如櫻絳脣點綻於粉臉上,塗抹出極璀璨的明媚色調。
但如此皎然美人,裴煦卻只是微微笑着,心中波瀾不驚,冷眼而看。只是,最後那一眼,卻是讓他的心中微微一動。
修長入鬢的黛眉,捲翹上挑的睫毛,映襯着那一雙似泣非泣,蒼茫和煦之極的眸子,揉合成一股子異樣的楚楚風致。只微微的掃視,那如許雪光,如斯寒梅,恰似汲去了漫天滿地的瑰麗,竟讓人覺得如嚼蠟一般無甚味道。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這等眸子,便是未曾一笑,卻也如遮掩不住的青山隱隱,流淌不斷的綠水幽幽。這一眼,便是起了悲風,吹了寒草,堆了殘雪,消了笑意,讓人平添上薄薄暮色悲悽之意。
這番裴煦方是行動稍稍一頓,那方廳堂之上,便突然聽得一陣拳打腳踢的爭鬥之聲,讓這園內院外的兩人俱是一驚。
軒窗之內,那人卻是不知想得什麼,面容之上,兀然浮現出極淺淡的笑靨,當下便是合攏窗牖,起身向屋舍之內急急行去。
裴煦見得如此,心下一計較,便知這等行徑,恐怕是那斂衣見得屋內服侍之人,都不是那等有身手的,就仗着素日裡的三四分身手,強行闖入,欲順勢擄走那女子。
這雲家本就是有意放縱,屋舍之中服侍的人都是那弱質女流,未曾習過武藝。而斂衣與那女子卻都不是那等提不起事兒的人,兩下一計較,這兩女子自是會極迅速地出來的。
即是如此,裴煦倒也不甚在意,只環顧四周,好尋個隱藏身形之處,等那兩人出來之時,倒也不慮其他的了。
這原就是一個小小庭院,地方不大,不多時裴煦便是尋着一個好去處,自去躲藏其後,等待事件的發展。
果然,待得裴煦藏匿身形,不多時,那斂衣便是帶着一個髮髻散亂,服飾零落的女子走了出來,想是要冒充丫環,自行離去了。
這女子的服飾髮髻,都是極肖丫環的,若不是細細端看,卻是發覺不到什麼的。只是,細細觀察一番,卻也是三四眼就看得出那女子已然是有了八九月的身孕。
這般做事,雖直露,倒也是順勢敲打了雲家,拖人下水的好法子,只是過了一些。卻不知,這兩人有何等的靠山背景,毫不忌憚雲家這地頭蛇一分。
冷眼見着那兩人向外行去,身影一發的遙遠,裴煦颯然一笑,緩步走出那隱秘之所,行到那軒窗之邊上,微微支起軒窗。
裴煦略略掃視一眼,見屋舍裡擺設清幽,物什不多卻清貴。軒窗下便是一案,案上只一琴、一鼎、一信箋。信箋上,只落筆寫的無數或大或小,極是娟秀的鳳字。
見這無甚緊要,裴煦便是取出那已然放了丹藥的管子,不知怎的一動,便有一片白色粉末吹入屋舍之中。
合攏軒窗,裴煦淡淡一笑,又收拾出一些奇特痕跡,遮掩住斂衣兩人行走間落下的痕跡,擺出一個無頭之局後,方是緩緩離去了。
————————————
看書的XDJm們,跪求元月p票!!!
痛哭流涕的求票啊……
大家投偶一票吧……
下面的是直接票投鏈接
點擊察看圖片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