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沒教養的兔崽子,一大早的就攪的人家宅不寧!”老爺子邊罵邊打開大門。
吃一塹長一智,這一老一少的祖孫二人都心毒手辣讓人不得不防,兩名屬下聽到門內老爺子的叫罵聲,立刻倏地退出門口數丈遠,好巧不巧的將他們大人擠在了前頭。
二人不好意思的互看了一眼,忙對蔣項墨掩飾道:“大人請!”
這二位真是多慮了,門並沒有被完全打開,只開了一道縫,露出了穆老爺子蓬頭垢面桀驁陰沉似水的臉來。
蔣項墨立刻拱手上前,恭恭敬敬道:“晚輩蔣項墨給老先生請安了---”
“不認識,八竿子打不着的貨,請什麼安,滾!”蔣項墨大禮還沒行完,老爺子已經咣噹一聲將門扣上了,管他什麼蔣項墨還是蔣欽差,不知者不爲罪,朝官又能將他如何?
這是又被辱罵了?吃屎的孩子不通人性,這老頭一把年紀鹽都吃了幾車了,怎的也這般猖狂放肆,再不拿出點官威人樣他們二人都不好意思說是欽差大人的屬下了。
膽大的在大門合上的最後一剎那一腳伸了過去,雙手用力一把持,阻擋了老爺子關門,“這位老先生,你可瞧清楚了,這是咱們欽差蔣大人,親自登門來拜訪您老來了!”
這位用詞還算恭敬,語氣實在欠奉,就好似欽差大人上門,這小院多麼蓬蓽生輝似的。
老爺子當即放開關門的手,一掄胳膊給了這位一個脆響,“滾你孃的犢子,欺負老頭子老眼昏花吶,什麼欽差,欽差早忙着捏造冤假錯案逼死人命造孽去了,還有功夫吃飽了撐的到小老兒門上撒野,都給老子滾犢子!”
這個老匹夫,膽大的這位捂着火辣辣的半邊臉怒不可遏。
這一老一少的到底是什麼人吶,還讓不讓人說句話了,殺人不過頭點地,他們大人是什麼尊貴的身份,還帶着禮物登門拜訪,就是天大的恩怨也泯去了,這家倒好,非但不感恩感動,還倒打一耙的誣衊大人。
欽差捏造冤假錯案逼死人命,這說的是他家大人?
上門撒野?這是專程拜訪好不好!有帶着花了大價錢買了禮物來人門前撒野的嗎,這祖孫倆真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忒不識好歹。
這位實在是氣過頭了,漲紅了臉怒喝道:“你休得倚老賣老裝瘋賣傻,這就是我們欽差蔣大人,有幾個腦袋你敢以下犯上對欽差不敬?還不磕頭請罪,倒履相迎!”
感情帶了一個愣頭青給他立威來了,老爺子眯眼看了看穩沉如山的蔣項墨,索性敞開大門負手站直了身子。
屬下的這番張狂放肆之言蔣項墨是故意沉默相縱,這老爺子性情桀驁古怪,人說吃軟不吃硬,他卻覺得眼前這位硬不吃,軟也不吃,乾脆來個橫的,徹底試試他老人家的脾氣得了。
眼見的老爺子竟是沒有雷霆大怒,一反常態的緩和了神色,眼神卻是愈發的陰鷙幽寒,蔣項墨立刻心中一緊,只怕弄巧成拙,事情更糟糕了,他急忙喝止住那屬下,一腳將人踹跪在了老爺身前,“放肆,給老先生磕頭賠罪!”
他奶奶的,裡外不是人,還讓不讓人活了,屬下哭喪着臉砰砰磕頭,腳下是堅硬的青石板,還有些凹凸不平,爲了表示誠意,他哪敢省力氣,只幾下已是青紫一片,血跡斑斑,偏還不敢擅自停下來。
老爺子卻錯身讓開不受這禮,淡淡的瞥了眼蔣項墨,“老朽眼拙,果真是欽差大人吶,是老朽失禮了。”
老爺子拱手一禮,蔣項墨急忙還禮,恭謹道:“不敢不敢,老爺子客氣了,晚輩年紀尚輕怕是老爺子沒有印象,家祖父蔣若重卻是時常對晚輩敘起您二老的莫逆刎頸之交,更言您老對我蔣府幾代大恩,讓晚輩時時不敢相忘,不想時至今日晚輩纔有幸得以拜會老爺子,真是慚愧之至……”
蔣項墨言辭懇切大禮相拜,順帶的將老先生改口成了老爺子,不過一字之差,親近之意大不相同。
還在磕頭的那主看着他家大人瞬間變臉擺出這副敬仰孺慕的作態,幽怨的幾乎昏死過去,大人吶,這老頭與你家有這份世交之情你咋不早說,你這不是故意讓小的吃飽了撐的活活找虐嗎?
蔣項墨的一席話讓老爺子的神色有幾分追思落拓,也緊緊是一息,他斂眉淡了目色,竟是看也不看蔣項墨一眼,“欽差大人認錯人了,老朽不過一無知鄉野村夫,可不敢攀認京中貴人,家中有重症女眷在身,不便招待欽差大人,還請大人恕罪!”
老爺子說完轉身進院,跟過來的小容不着痕跡的看了蔣項墨一眼立刻關上大門。
蔣項墨卻不氣餒,隔着院門表達了十足的誠意,“今日是晚輩唐突冒犯了,明日晚輩再登門拜訪。”
身後兩名屬下腳下一個踉蹌,我的大人,明日咱還來吶!
得,他們終於抓住當官要領了:武藝超羣、膽大細心、氣量似海、臉厚如牆。
熟練運用這四則箴言,保你扶搖直上,官運亨通。
頭破血流的那位指着懷裡的一堆東西,苦哈哈的道:“大人,你看這些東西?”
蔣項墨的臉色恢復了幾分沉凝,“先帶回去吧,打探下是什麼人生了重症,準備些用得上的好藥材。”
小容在院中聽了,垂目冷笑,你也能送一株紫參王不成?
花草見小容面色不善,不由問道:“小容,是些什麼人?”
小容看着花草的臉色道:“是欽差大人來拜見老爺子,還讓人打探是誰生了重症。”
花草奇道:“老爺子沒找他算賬嗎?”娘子人事不省的躺在那裡,以老爺子的性子,按說不應該輕易的放過蔣二爺纔對!
小容想了想,試探道:“欽差大人好似還不知道娘子與老爺子的關係。”
小容將蔣項墨對老爺子的敬意恭謹看在眼中,很擔心蔣項墨會因爲老爺子的關係與娘子重修舊好,他二人之間還有個子熙,勝算本就比少爺大,偏柏知府鐵了心要給少爺訂嵇尚書家的小姐,本以爲少爺能與娘子順順當當的走到一起,現在竟是隔山涉水阻礙重重。
花草的立場很簡單,一切以娘子的心意爲重,不過,見識了蔣項墨的決絕無情,她對這蔣二爺倒真有幾分死心了,聽了小容的話,她隱約明白了老爺子的想法,老爺子這是要讓娘子自己在柏三少爺和蔣二爺之間做選擇。
揮手打發了兩名屬下,蔣項墨是舉步回去的,一路上劍眉緊蹙沉吟深思,想到要緊的地方,便已然忽略了他這是在往來不息的鬧市街頭。
忽然一聲馬嘶長鳴,有人驚叫,“天吶,快躲開,驚馬了!”
蔣項墨霍然擡頭,眼看着一輛脫繮的馬車朝着他的方向急急的衝撞了過來,在衆人的失色喧譁中,他非但不躲不避,反而迎了上去,出手如電的朝着那狂躁的馬脖子處點了兩下,在馬匹倒地的瞬間他舉手握住了車轅,厚重的梨花木馬車穩穩的停了下來。
在衆人的叫好稱讚中,蜜合色的萱草花卉織錦車簾子被一雙纖纖玉手緩緩的挑了開來,露出了一張豔若芙蓉又清冷傲霜的絕麗容顏。
(明天起出差四五天,不知道有沒有時間碼子,希望有吧,如果斷更,我會盡量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