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這人名叫安瀾,是負責兒臣寢殿打掃的低等宮人,兒臣本不相信她一介胡言,誰知道她卻是信誓旦旦的說,此草乃是天生祥瑞,可以預測天氣變化,還能預測地牛翻身,兒臣本不以爲意,只打發了她下去。。”
“可是不久之後,炎熱的天氣突然下起暴雨,兒臣就去看了下這個含羞草,問了負責草木的宮人,據其講,這害羞草在下雨前夕,竟真如那宮人所說有了異常,兒臣此時仍舊半信半疑,立即日夜觀察此草,後來,又連續幾日,卻如那宮人所說,此草在變天的前夕,葉子會恢復的異常緩慢,倒真是可以預測天氣變化。當時,兒臣腦子裡突然冒出那個老爺爺說的話,就想,這害羞草莫不就是那老爺爺說的寶貝?”
歇了口氣,朱祐杬小跑到含羞草前,小手方碰到葉子,葉子就縮了回去,卻沒有恢復的跡象。見狀,朱祐杬回身道,“父皇,看它的樣子,想來明日又會有雨了。”
就在朱祐杬說出那宮人的時候,朱祐樘的心瞬間提起,此時,目不轉睛的盯着朱祐杬,揣測着他的意圖。
他爲何要提刀初儀?難道不想獨得父皇的欣喜麼?還有此事是他一人所爲,亦或是宸妃在背後指示?
視線轉向宸妃,卻發現宸妃蛾眉輕斂,秀眸半垂,不知在想着什麼。
忽然,端妃的聲音略顯突兀的插了進來。
“陛下,這含羞草是否這能預測上天陰晴,待到明日變天自可知曉,臣妾好奇的是,爲何一個低等宮人會知曉這般無人知曉之事?”
言罷,端妃眸光一轉,落在了宸妃身上。
“讓端妃這一說還真是。杬哥兒,此人姓誰名甚?”
朱祐杬抱拳行禮,起身道,“父皇,此女名叫安瀾。”
聽得此言,王皇后素手輕動,險些將手中的酒盅給扔出去,好在及時回神,方纔沒有引人注目。。
不僅她如此,就連周太后亦是雙眸微沉。看向身邊的芷汀,芷汀誠摯的回視,說着她並不知爲何事情至此。
就連端妃亦是在聽到安瀾的名字之時。依稀覺得有些耳熟,還不及問身邊的蘭溪,就聽到朱見深發話。
“安瀾?傳安瀾,速將此人帶來,朕要親自問她一問。”
朱祐杬掩住了眼中的喜色。開口阻止了懷恩示意示意蕭敬的動作,“父皇,而臣聽說她被尚宮局安排爲此次十三皇弟的百日宴效力,想來應該在這裡吧。”
侍立在一旁的尚宮局衆人,目光齊齊掃向負責此次宴會的邱尚儀。
邱尚儀款步而出,端莊斂衽。“陛下,未央宮的安瀾確實在此次幫襯名冊之中,至於是否在此伺候。還請陛下允許小臣看過名冊之後,再來回復。”
朱見深點頭應允。
讓司儀取了名冊,邱尚儀翻開片刻,方纔合上,繼續稟報。
“陛下。安瀾並未在殿上,而是在偏殿待命。小臣這就去傳她來面聖。”
“嗯,且去吧。”
邱尚儀自領命退下,。
神思不屬的扒拉着眼前碗中的白飯,雖然桌上的菜品,色香味俱全,可是張初儀卻是沒有絲毫胃口,半天才夾起一筷,囫圇嚥下。
因着她神情恍惚,是以沒有注意到門口的騷動,還是身邊的宮人好行提醒,她才和衆人一起放下筷子,快步近前行禮。
“奴婢見過邱尚儀。”
邱尚儀審視的目光在一行人環視一圈,方纔淡淡開口,“誰是安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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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初儀心中一凜,立即奪步而出,“奴婢正是安瀾。”
感覺到邱尚儀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片刻方纔挪開,張初儀接着聽到,“你且隨我來。”
張初儀得令,尾隨着邱尚儀出了偏殿的門。。
望着眼前的路,似乎是要往觀花殿去,張初儀的詫異達到頂峰,卻不敢貿然開口,就這麼安靜的跟着邱尚儀。
“是你說那含羞草乃是祥瑞?”些微好奇的聲音響起,邱尚儀側首望着斂目的張初儀。
驟然聽聞此說,張初儀的下意識的就要開口反問,她什麼時候說過含羞草是祥瑞?
可是在觸及邱尚儀懷疑的目光之時,已經到嘴邊的話又被她生生給嚥了回去。
“尚儀大人,這害羞草能預測天氣變化和地牛翻身,卻是當得祥瑞之稱。”
收回視線,張初儀謹慎的回答。
看來,她倒真是識得,只是爲何聽她回答,會有種莫名的怪異之感?
心中俺村,邱尚儀想要進一步詢問,卻發現已經到了觀花殿前。
立即收斂心神,讓張初儀在門外稍候,她自去稟報,少頃,一個小宦官來宣召,她隨即重整神色,半垂眼簾,神色恭敬的進入殿中。
“奴婢安瀾,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隨着張初儀沉靜無波的聲音響起,殿中所有人的視線更是全部聚焦在她的身上。
周太后望着眼前這個恭敬的趴跪在地上,穩聲叩拜的張初儀,心下思量。
這人是青矜從安樂堂弄來的,何時又去了未央宮?
視線轉向朱祐樘,卻見他身邊的青矜不知去向,而他的神色也並無異樣,一派的淡然之色,方纔收了泛起緊張的心。
萬貴妃卻是掃一眼之後,就轉向了一旁的宸妃,神色莫名。
而在張初儀進殿之時,殿中角落的朱祐榰驚呼一聲,幸而他位置太過偏僻,才無人注意。
緊接着他就感覺到前方朱祐樘射過來的視線,連忙捂住了嘴,好一會兒,纔看到朱祐樘如常的目光。
“你就是安瀾?”朱見深望着趴伏在地的張初儀,低沉的聲音淡淡響起。
“回陛下,奴婢正是安瀾。”不敢擡頭,張初儀的聲音聽起來頗有些沉悶。
“四皇子說,你將這含羞草稱爲祥瑞,你是從何得知?”
透過指縫,張初儀悄悄打量一旁的朱祐杬,見他的神情萬分緊張,隱隱透着希翼和祈求。
雖然她不知道事情爲何會變成這樣,而朱祐杬又爲何會假說是她將含羞草稱爲祥瑞,可是眼下,卻是個千載難逢能夠讓她往上爬的機會,她一定要抓住才行,其他書友正在看:。
心念瞬轉間,張初儀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路。
“迴避下,這含羞草乃是奴婢聽得一位老嬤嬤說過,是以見四皇子擺弄的時候,才說了出來。”
朱祐杬的神色驟然放鬆,滿意的望着張初儀。
不錯,不錯,孺子可教。
“陛下,臣妾倒不知曉,這宮中還有能夠識得祥瑞的嬤嬤,安瀾,你說的是何人?”
一道透着三分慵懶,三分魅惑,三分威嚴,一分危險的嗓音響起,張初儀身子輕動,只片刻的時間,就回答道。
“回這位娘娘的話,奴婢是聽”
此次,她並未說是之前撫育她的嬤嬤所授,而是改成了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冷宮嬤嬤所講,至於那位嬤嬤,她只見過一面,就再也不曾見過。
因着她覺得此事太過稀奇,是以記得分明,當看到四皇子桌上的含羞草之時,就脫口說了出來。
遞個眼色給羅織,羅織輕輕頷首,萬貴妃方纔繼續望着依舊趴着的張初儀,輕笑道,“原來這後宮還有這般能人,本宮竟不曾聽聞,當真是本宮的過錯,還請陛下責罰。”
柔柔起身,萬貴妃軟語懇求。
“哪裡是貞兒的錯,快起來吧。”憐愛的柔光看着萬貴妃,朱見深深情的道。
斂衽拜謝,萬貴妃方纔起身重新落座,接着又道,“陛下,臣妾着意讓人在宮裡找一找這位嬤嬤,說不定能爲陛下找出更多的祥瑞呢。”
“安瀾,你在哪裡碰見的那人?”朱見深急問。
張初儀說她是在安樂堂見過一面,那位嬤嬤是來尋找撫育她的婆婆,閒來無事,就給她講了這麼個事情,至於她是哪宮,姓甚名誰,卻是一概不知,而她想問養育自己的婆婆,誰知,當天夜裡,婆婆就過世,是以,她至此仍是不知。
安樂堂?萬貴妃心中一動,絲毫沒有注意她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正灼灼的盯着張初儀。
“安瀾,你爲何在安樂堂?又爲何會到了未央宮?”
不止萬貴妃這般緊張,就連在座的其他宮妃亦是感到震驚。
這普天之下誰人不知,太子之母,故去的淑妃就是在安樂堂偷偷剩下了當今東宮?
而如今又突然冒出一個識得祥瑞的普通宮人,這是不是又是一個花費心機,邀寵獻媚之人?
數道視線在殿中來回遊移,有的落到朱見深面上,有的是緊盯着宸妃的反應,還有人揣測着萬貴妃的心思,也有人向朱祐樘投去意味深長的目光。
相比之下,朱見深的態度倒是淡定的多,絲毫沒有注意安樂堂三個字在殿中引起的暗流,只迫切的等待着張初儀的回答。
本想着不過是萬貴妃獻媚的手段,誰曾想卻扯出了安樂堂。多年前就已經不曾關注安樂堂的懷恩,此時,蒼老睿智的雙眼,刀子一般的射向張初儀,想要弄明白她究竟在搞什麼把戲。
恍若絲毫沒有感受到衆人透過來的視線,朱祐樘面不改色的品嚐着杯中清茗,眼觀鼻,鼻觀心。
他是出身安樂堂,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