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的水果放在桌子中間。吳駿珂沒什麼吃的心思,他看着對面安靜。“吃的有些過飽,出去散散步吧?”
“水果還沒吃呢。”喬芳音把水果盤挪到安靜面前。
安靜拿起塊蘋果往嘴裡送,然後站了起來。“那走吧,水果回來再吃。”
安靜的手機響個不停,全是阮清的消息,和電話。她和吳駿珂保持着一段距離,阮清發來的每條消息,安靜都逐字逐句的看了,言語中那種關切和着急讓安靜不忍心回覆一個字。
吳駿珂還是朝前走着,安靜把手機調成振動,放回口袋裡,趕緊腳步,拉短和吳駿珂的距離。
吳駿珂停了下來,轉身看着安靜。“怎麼這會兒不過來挽我的胳膊了?”
沒等安靜回來,也許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又轉回身去繼續往前走。
安靜看着方向,猜想吳駿珂是想帶她去當初喬芳音爲他們準備的婚房那兒去的。
兩分鐘後,吳駿珂打開了那套房子的門,整個房子的燈全亮起。
“這房子裝修好了,你還沒看過吧?”
“那還不是託了嚴子惠的福嗎?”安靜走到客廳又路過飯廳,站在廚房裡。
“你真的要重新和我在一起嗎?”吳駿珂站在廚房門口。
安靜摸着櫥櫃上的操作檯。“你猜。”
“你到底要幹什麼?”吳駿珂僅有了一下午的奢望破滅。
安靜看着吳駿珂。“嚴子惠當初幹了什麼,我現在就要幹什麼!”
吳駿珂邁着大步子走到安靜面前。“安靜,你這是怎麼了?”
“你問我怎麼了?那我先來問問你怎麼了?”
“程帆挾持我的事情,你爲什麼遲遲不給我一個交代?當初那件事情裡,嚴子惠有沒有參與?許云云有沒有參與?爲什麼她們兩個一個還在公司升職加薪,一個在你身邊,你呵護有加,爲什麼!回答我!”安靜每問一個問題,就逼近吳駿珂一步。
吳駿珂連連往後退了幾步,最後腰間抵在了中島上。這是吳駿珂最不想要的結果,果然還是讓安靜全都知道了。
“吳駿珂,你心裡是不是恨我當初毅然決然的分手,所以你巴不得我死是嗎?”
安靜故意用這樣的誣衊把吳駿珂的情緒全部調動起來。
“你……你血口噴人!我吳駿珂對你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別說傷你性命,就算別人碰你一個頭發,我也不能容忍的!”吳駿珂爲自己喊冤辯白。
“你少來這套!既然是這樣,爲什麼嚴子惠還是好好的?就連許云云還是穩坐你億森總經理的位子?她們當初要的就是我的命!程帆是瘋的,她們也是瘋了嗎?”安靜大聲質問。
吳駿珂像一坐高聳入雲的山峰,可那一片片的雲層卻是烏雲密佈。
“那時候,我已經離開億森,離開你。位子讓給了許云云,你讓給了嚴子惠。她們爲什麼還要這樣咄咄逼人,連我的命都要拿去,你倒是給我說個子醜寅卯出來啊!”
安靜的眼睛漲紅,可沒有一滴眼淚,乾澀的血絲一根根清晰可見。
“是因爲我,因爲我不見她,所以她纔會遷怒於你……”
安靜乾笑,冷笑。“很好,你果然知道,連她爲什麼會這樣的原因你都說的出。那你對許云云也放任自流,是因爲一旦你處理許云云,會讓嚴子惠知曉你已經知道了實情,對嗎?”
吳駿珂的態度是默認。
安靜側過頭深呼吸來讓自己保持最後的冷靜。“爲什麼?你告訴我爲什麼?你既然那麼在乎嚴子惠,連她犯了錯都要這樣包庇着,爲什麼當初不見她,你現在乾脆把她娶了,不是更好,皆大歡喜,你爲什麼要放她出來禍害人間啊!”
安靜的腦海裡鋪滿了王錨,她急的只能用大聲喊叫來掩飾她心裡對王錨生死的束手無策。
見到安靜這樣的激動,吳駿珂只能說出實情。“子惠有多重人格。許多事情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安靜撐住中島的檯面。“多重人格?不是出自她的本意,那是誰的意思?是被附身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下午給子惠看病的詹醫生電話給你,他可以給你一個專業的解釋。”
吳駿珂把手機拿了出來,找着詹立鯤的電話號碼。
“就算這樣,那她做過的事情不需要負責嗎?”安靜似乎找到長久以來嚴子惠用的什麼方法,牽制住吳駿珂了。
“如果我真的死在程帆的刀下,你得知真相後,你還會給提供衣食無憂的生活,同時包庇縱容她,就因爲她有病嗎?”
安靜把問題進一步深化。
吳駿珂面對不了這樣的問題。“我沒有想過這個結果,我也不敢設想這個結果。”
“不敢?我猜,如果當初我真的一命嗚呼,你最多就是把她自私軟禁起來,好吃好喝待她。反正世人看起來,我是被程帆殺的,我死了,替罪羔羊也有了,你吳駿珂繼續當你的好人!”
“不是這樣的!”吳駿珂把領帶扯鬆,解開襯衣領子的扣子。
“不是?只不過才今天一天,我做的事情和嚴子惠相比,這才哪兒到哪兒?你已經忍不住來找我興師問罪了,你還大言不慚的說不是這樣?你捫心自問,你有底氣嗎?”
安靜把袖子推高。
“那是因爲她最近情緒不穩定,本來她一直看的心理醫生出意外走了,有一段時間沒接受心理治療了。”
吳駿珂被安靜逼問的口乾舌燥,感覺微微冒汗,他脫下外套。
“走了?是死了的意思嗎?”安靜覺得嚴子惠不是個殺人犯也是個掃把星,怎麼和誰有點關係,就容易把命丟了。
“是。本來她一直恢復的還可以,前一段時間子惠母親自殺了……”
“又死一個?”安靜的疑問打斷吳駿珂的話。
吳駿珂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好,只能點點頭。“就是因爲子惠不想老在家胡思亂想,纔來公司上班的。正巧那段時間蘇醫生好像在忙着寫學術論文,見子惠的次數少了,後來蘇醫生遭遇了不測,對子惠的打擊也不小,她們兩個除了是醫生和病人,也私下常約在一起見面。”
吳駿珂打開一個個的櫥櫃,終於找到幾箱礦泉水,喝了起來。
“周正的事情發生後,我就感覺子惠又有些固態萌發,我一直在找機會,說服她去見詹醫生。這詹醫生是子惠最先看的,她的病就是詹醫生確診的,所以我剛纔提議你去見見他。”
吳駿珂一瓶水就這樣喝完了。“而今天你又這樣刺激她……”
安靜在吳駿珂面前,暫時只先把嚴子惠的帳算到程帆爲止,因爲對於王錨的事情,她沒有證據,不能只靠她的感覺還有推測,和吳駿珂說。憑吳駿珂現在說話的意思,他也不會接受安靜指認嚴子惠是兇手的說法。
“我想不明白,就算這樣,你爲什麼要對嚴子惠管到底?她是你的誰?她真的是你不可推卸的責任嗎?”
吳駿珂猝不及防接受到了心靈的拷問。
“就因爲你爸當初拒絕放嚴家一馬嗎?還是因爲嚴子惠肚子裡孩子?”
吳駿珂背過身,不正面對着安靜。
安靜站在吳駿珂的背後。“如果當初你爸放了嚴家父子,也就等於連同吳德智一起放了。那他們會不會立刻反咬一口,至你們死地?他們錯了,你爸維護住自己的東西,何錯之有?難道別人欺負到自己的頭上,還要把一切拱手相讓就是對的,既往不咎就是善良的?難道你爸是農夫,被蛇咬死了,你才滿意嗎?”
“你別說了!”吳駿珂怒吼,但不轉身。
“對於嚴子惠,你爸充其量只能說做了件遺憾的事情,而不是錯!更不欠她的!因爲照嚴衛城和吳德智的做事風格來看,就算那件事情沒讓嚴子惠假死,以後一旦需要,他們還是會出此下策的!”
無論吳駿珂是否接受,安靜一定要把自己的話說完。
安靜的手機在口袋裡又震了起來,她知道應該是阮清,但爲了確定不是醫院打來的,她還是要拿出來看看。
手機屏幕亮了,是阮清發來的消息:安靜,不要一個人面對一切。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一定會陪在你身邊。別怕連累我,我們是閨蜜,經歷過生死的閨蜜!
在安靜轉過身的一瞬間,眼淚流淌到下巴上,她咬了咬牙,擦乾了眼淚,把手機放到口袋裡。
阮清這樣的體己,這樣的窩心,這讓安靜更不能拖累到她。她的眼淚抹不幹了,擦掉了還有。她只能和吳駿珂背對背的說話。
“我不知道多重人格是什麼。但如果一個人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話,那目的性爲什麼都如果明確?她和程帆接觸是爲了我。那吳德智手裡的股份是怎麼來的?難道和多重人格也有關係嗎?”
“這是我二叔彌補她的。”
“你二叔親口說的嗎?吳德智是什麼樣的人,會彌補她?你是真不知道,還是不想知道里面的原因,怕你自己面對不了?”
安靜終於止住了自己的眼淚,嘴脣上被自己咬破了皮。
“躲藏在程帆背後,把她推出來當了替死鬼。利用你的慚愧同情憐憫,來做她的保護傘。用她的病來逃避躲開一切的可疑。最後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拿到你二叔的股份,卻讓你二叔一個大氣都不敢吭。”
安靜轉過身,看着吳駿珂的後背。“這樣的一個女人,如海里的水母,看着多麼的柔軟,透明又漂亮。可是,劇毒無比!”
“那你爲什麼要住來這裡?又爲什麼要回億森?是在報復子惠。”
無法面對安靜的吳駿珂把話題轉向了她的身上。
“是啊!我就是在報復她,沒有她的出現,我怎麼會從天堂摔到地獄!如果當初我們結婚了,我現在何故再遭受第二次!”安靜雖然沒有說出實情,可事實上,她認定嚴子惠親手毀了她兩次的幸福。
吳駿珂轉過身疾風暴雨般的對着安靜大吼。“所以你親近我,利用我,你報復的到底是她,還是我?你明知道我對你的感情,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安靜和吳駿珂四目相交,電光火石一觸即發。“感情?你對我的感情,就是把我一個人拋在記者會上,從此以後我的腦袋上就被扣上豪門棄婦四個字!你對我的感情,就是知道我一個人悲涼的遠赴異國,你卻還守着嚴子惠!”
安靜心想,不是隻有嚴子惠一個人能死守吳駿珂的同情心和愧疚。
“你對我的感情,就是放縱嚴子惠對我下毒手,你卻熟視無睹!吳駿珂,你和我談感情?”
安靜幾乎就要貼到吳駿珂的身上。“我就是利用你,有本事,你現在就回去告訴你父母,然後把我掃地出門。”
“你……”吳駿珂輕輕把安靜推的遠了些,他好像怕被安靜侵犯了一樣。
“走啊!”安靜拉起吳駿珂的胳膊,硬拽着吳駿珂往門外的方向走。
吳駿珂使了力氣,手偷偷抓着中島的檯面,好讓自己不那麼輕易被安靜拉走。
“我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揭穿了你,我怕他們受不了!”
吳駿珂找了個自己還覺得不錯的藉口。
“不說是吧,那我自己去說。單程帆這一件事情,我讓他們給我評評理!揭穿我?還不知道誰揭穿誰呢?走!”
安靜掰着吳駿珂抓着桌面的手指。
“疼疼疼……”吳駿珂大叫了起來。
“疼個屁啊?程帆挾持我的時候,連打帶踹,我不比你疼,你一個大男人,堂堂上市公司的董事長,你疼什麼疼!”
安靜不管吳駿珂叫的多麼逼真,一根根的掰着他的手指。
“董事長怎麼了,董事長也是人啊,也是血肉之軀啊!要不這樣,你先去見見詹醫生,我替你約時間,你瞭解一下再說,好不好?”連吳駿珂自己都感覺自己慫了。
“瞭解什麼?你以爲是馬路上,那些派發小廣告的人,沒事就問你,小姐,健身瑜伽游泳瞭解一下嗎?你剛纔不是很厲害嗎?說我利用你嗎?先去你父母那裡說清楚啊!”
“小安,駿珂,是你們在裡面嗎?”喬芳音的聲音在開門聲後傳出。
吳駿珂還是要面子的,讓喬芳音看見他和安靜這拉拉扯扯的像什麼樣子。他鬆了開來,安靜還在用力,這樣一來,安靜沒站穩摔在了地上。
也是巧,安靜還沒來得及站起來,喬芳音和琴姐就走了進來。
這場面喬芳音覺得不對勁,吳駿珂臉色不好看,安靜又倒在地上,她趕緊扶起安靜。“這是怎麼了?”
安靜現在是二十四小時待機狀態,分分秒秒就能大哭一場。“媽!駿珂說我住在這裡影響你們了!他說讓我住他那兒去,我說不合適,就想回去了,他拉着我不讓我走,我沒站穩就摔了。”
安靜的這一聲媽,把喬芳音的心都叫融化了。
吳駿珂徹底懵圈了,這故事也編的太離譜了吧!
“你別聽駿珂胡說,你現在不住我們這裡,還有誰能照顧你啊,你放心住,你想住到什麼時候都可以。你乖乖的,不哭了啊!”喬芳音對安靜的話信以爲真,覺得自己兒子怎麼那麼不穩重。
“阿琴,你先陪小安回去。”
在琴姐的陪同下,安靜啜泣着離開了。
吳駿珂還沒搞清楚安靜這是要幹什麼,就被喬芳音一頓說教。“駿珂啊,現在是什麼節骨眼,小安的男朋友還在醫院躺着呢!我知道你對小安還有感情,可現在不合適啊!”
“媽,不是你想的這樣!”吳駿珂覺得幸好喬芳音是他媽,要不然這會兒,她一定是要替安靜喊抓流氓了嗎?
“哎,你怎麼就老是在感情上過不去了呢?這次是你衝動了。”喬芳音雖然不願相信自己的兒子會這樣,可她是真切的看到安靜倒在地上,進門前路過廚房的窗戶外也聽見裡面有爭吵的聲音。
“媽,真的不是你想的這樣!”吳駿珂也不知道怎麼和喬芳音解釋這件事情。如果他真的說安靜要報復嚴子惠,說不定他的父母還會支持安靜的做法。
吳駿珂又被喬芳音“開解”了幾句,送喬芳音回了吳家,他本想上樓和安靜再談談,可被喬芳音制止。
他的車剛開出大門,隨便找了個路邊停靠着,他撥通安靜的電話。
安靜:“幹什麼?還想帶我回家啊?”
吳駿珂:“你原來還會這套啊?”
吳駿珂回想起來覺得可氣但有些無奈的可笑。
安靜:“是啊!你還滿意嗎?要不要現在回來揭發我?”
吳駿珂:“你早點休息吧。”
安靜:“等等。”
吳駿珂的電話還放在耳邊。“嗯。”
安靜:“把詹醫生電話給我。”
吳駿珂:“一會兒發給你。”
安靜沉默了幾十秒:“等我見完詹醫生,我也試着給你演一個多重人格來。就像今天晚上,你媽毫無疑問的相信你就是猴急要帶我回家一樣。”
安靜沒再給吳駿珂說話的機會,掛斷了電話。
吳駿珂在車子裡坐了很久。
安靜在房間裡打開了電腦,在搜索欄裡輸入:多重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