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駿珂在第二天給安靜發消息,說他出差去了讓安靜回家住。他爲他的行爲道歉,等他出差回來後再好好談。
安靜和老週一樣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回到酒店就睡覺,睜開就去見客戶,積極的出差。
每天吳駿珂醒來或是睡前還是會給安靜發消息,她一條都不回覆並且一直住在酒店裡。
十天半個月就這樣過去了。安靜對吳駿珂還是零交流的態度。而吳駿珂除了不鹹不淡的隻字片語就沒了。
臨近下班,安靜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王錨來找她。“賞臉陪我一起吃個晚飯。”
“我要是不想賞臉呢?”安靜的回答也可兩說。
“那我就賞臉陪你吃個晚飯。”
王錨的話如一隻白鴿飛過安靜連日陰沉的天空。
“去哪兒吃?”安靜答應王錨的邀約。
“你選。”
安靜選了一家日本料理店。看似門面不大,店內另有乾坤。這家店沒有大堂,都是一間間的和室。
每間和室的設計風格都不太一樣,安靜選了間庭院風格的。
和室的窗戶位置是一整面的玻璃。
玻璃牆外是一個庭院,不大。兩盞落地和風燈點亮整個院落。鵝卵石鋪出一小條路,用來觀賞的鞦韆邊上有個魚池。走近玻璃牆邊看,魚池裡養着十幾尾錦鯉。
服務生挪走最中間的榻榻米墊子,按着手裡的遙控,一張餐桌升起,桌面很特別,鐫刻着錦鯉。
下沉式的榻榻米座位不用跪坐式的用餐讓王錨鬆了口氣。
安靜點菜,要了幾壺清酒。
“你又喝酒?”王錨問?
“小酌而已。”安靜望着玻璃牆外。
“和好了沒?”王錨明知故問。
“能不談這個嗎?”安靜不遮掩她的抗拒。
“那能談談我嗎?”
“談你?談什麼?”安靜想不會是王錨還對她不死心吧,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這家店贈送的小菜種類很豐富,跟着小菜送來的還有酒。
王錨替安靜倒酒。“這些天,我都飽受着精神審判,所以想請你吃飯,賠罪。”
“我們不是都一筆勾銷了嘛,我都翻篇不揪你的老賬了,你怎麼還自己送上門來了?”安靜仰頭喝酒。
“你慢點喝。”王錨阻攔安靜。
安靜拿起酒壺聞了聞。“這酒又喝不醉人。”
“要不你拿酒瓶砸我腦袋,出出氣。”
“你這又是何必呢?就當哪天晚上你沒找到我不就行了?”
“當不了。”王錨拿起一壺酒喝了個乾淨。
他把酒瓶遞到安靜面前。“砸吧”
安靜接過酒瓶放回桌子上。“我說過不計前嫌就是翻過這章了。”
“那天你走了,我和吳駿珂坐在臺階那裡聊了會兒,我把你的事情都和他說了。”
王錨剛開了個頭,他們的菜開始往裡面送。
菜上的很乾脆,一次性全都上齊了。
他們點了壽喜鍋,服務生要留下爲他們桌邊服務,王錨謝絕。因爲安靜非常不喜歡服務人員在她要享用的食物裡攪動。
和室的空間又維持在兩個人。
“你和吳駿珂說了我的事,順便想起了我是多可憐,你當初對我許下的話,沒有兌現,覺得愧疚是嗎?”
這家店的菜式和裝修風格一樣,精緻。連服務生都長的登樣。這樣的店很合安靜的調子,但她卻突然間沒了胃口。
王錨默認。
“沒必要。都過去了。”
安靜一再的既往不咎讓王錨像在被凌遲一般。
“公司裡的人都說你和老周在對飈業績。”王錨轉變了方向。
安靜無奈。“嘴巴長在他們身上,隨便他們怎麼說吧。還有,那幾只有什麼動靜嗎?”
安靜指的“那幾只”王錨當然理解。“至少表面沒有什麼大動靜。估計上次例會你給的這幾下悶根攪亂了他們不少計劃。”
“你和林博接着準備怎麼辦?”
“在準備了,等我們全部計劃妥當會和你商量的。”
“嗯。”
“我去下洗手間。”王錨拿着電話要離開。
安靜想起那天在香樓,王錨就是藉着上廁所爲由把吳駿珂叫來了。
“你去衛生間帶手機幹什麼?”
“順便給客戶打個電話。”王錨回答自如。
“打電話給客戶,爲什麼不能當着我的面打?”安靜突然覺得像在盤問自己老公是否外面有小三一樣。
“你想到哪裡去了?”王錨了到安靜的懷疑。
他把手機放回桌子上。“可以了吧。”
王錨上完洗手間回來,發現桌上又多了幾瓶酒。
“你又點酒?”
“你還能被我喝窮嗎?”
“你萬一喝醉了,誰送你回家?”
安靜聽到了關鍵字,強裝的精神像被孫悟空的金箍棒打散了。兩底聚起淚珠,落到桌面上。
大珠小珠落玉盤,安靜的眼淚一顆顆的滴到桌面上散開。
她低頭看,朦朧的眼眸瞧見桌面。安靜想,這桌面上沒有生命的魚是不是就等着人們的眼淚來賦予它們精魄。
“家是什麼?”
王錨恨不得拿起酒瓶親手了結了自己。
“對不起。”這三個字已然成爲王錨詞彙枯竭之時蒼白的保留用詞。
“對不起,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話。其實你也沒有錯,和我有血緣關係的人都不想理我,都嫌棄我累贅,更何況是你呢?”
安靜用手擦着眼淚。
王錨遞上面紙。
“王錨,你不該再翻開我剛合上的這本書。我真的已經決定不再追究你的過去,你爲什麼偏偏在這時候負荊請罪。”
“今天約你,我做了好多種預設。但唯一我沒有想過得到你原諒。”
“原諒?”安靜收住了眼淚。
“那天吳駿珂給我打電話,說你不見了,我開着車到處找你。最後看見你一個人獨自坐在大煙囪的臺階下,無助的一碰就會碎。你像一隻驚弓之鳥膽顫的問我,是否是你貪心,是否那就是你的命運的時候,我真想一頭撞死。”
安靜聽着王錨說着,靜靜的喝着酒。
“吳駿珂趕到,我甚至沒有理由留在那裡。後來我返回去拿衣服,聽見你們爭執,當吳駿珂拉着你的手不讓你走的時候,我的拳頭都已經躁動了。”
“那你爲什麼沒去打他?”
雖然安靜嘴上這樣說,但還是慶幸王錨算冷靜。
“我有什麼資格去打他,比起他來我應該拉出午門斬首示衆。”
“沒那麼誇張。”
安靜喝着酒,酒裡全是愁。藉着消愁,愁氾濫。安靜越喝越多,清酒的度數不高,但也不能當做白開水來喝,她開始寡淡的醉意。
王錨也不攔着,因爲他也攔不住。
“老周他們都知道我不輕易喝酒,我藉口說是我胃不好,真正的原因你知道嗎?”
王錨搖晃腦袋。
“因爲我以前每一次喝酒,你都在我身邊。以前仗着天生酒量好,喝起酒來大膽放心,就算酒醉了你還能扛我回家,但我一次都沒醉過。我們分手之後,我大醉過一次,我人生第一次喝醉。第二天醒來,我睡在公園的長椅上。我覺得我可憐極了,所以我知道我不能醉,不能喝。”
安靜今天手上的酒杯始終沒有放下過。
王錨陪安靜喝着。他的酒裡都是痛。
“王錨,從我們重遇至今,我們憤怒,質疑,割捨,平靜。或者還有許多別的情緒。在我們說過不計前嫌開始,我真的在放下多年的糾結,我對你幾乎釋懷了。”
安靜終於把酒杯暫時擱置在一邊。“今天我不是賭氣,只是心底裡最真的想法,王錨!”
安靜仔細看着王錨,看了好久。
這個眼神讓王錨惴惴不安。自從在二十四樓辦公室再次相遇後,安靜第一次那麼直擊注視他。
“王錨!如果有得選,我但願我們從沒認識過。如果可以,我要抹去曾經對你愛過的一絲一毫。如果流星劃過天際,我許願遺忘一切和你有關的記憶。”
安靜的三個如果彷彿三個燒的滾燙到發紅的洛鐵,從火爐中拿出,刻不容緩的烙在王錨的身體上,他疼痛的叫聲能引起阿爾卑斯山上雪崩。
“我活該。”王錨感覺一息之間武功全廢。
安靜連着喝了好一會兒的酒,醉意濃烈。“你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愛我的人。如果你沒有愛過我,我根本不知道愛是什麼?原來被愛是那麼幸福。如果你沒有愛過我,我不知道依賴是什麼,原來依賴是會上癮的。如果你沒有愛過我,我不知道原來孤獨遠不止我當初嚐到的滋味。”
安靜再次的三個如果威力如同萬箭齊發射穿王錨。
安靜真的醉了,伏在桌上,在半夢半醒之間。眼淚還在掛在眼角,時不時的抽泣幾下。
吳駿珂拉開包廂的門。
王錨站了起來。“她喝多了,你帶她回去吧。你要我幫的忙,我已經做到了,接下來看你自己吧。”
“謝謝。”吳駿珂對王錨表示感謝。
他走到安靜身邊半蹲下身體,攙扶安靜起來。
安靜酒力雖然發作,身體不太聽使喚但意識尚存一些。“你來幹什麼?”
“跟我回家。”比起上回吳駿珂今天話說的溫柔。
“我回我的酒店,你回你的家。”安靜不順從。
吳駿珂和安靜還在糾纏。
王錨拿起手機往和室外面走。
“王錨,你又出賣我!”
安靜衝着王錨吼道,
王錨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