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邊眉頭一皺,語戎也立馬意識到她的反應有點太大了,緩緩地把她捂着我手機的手移開了,小聲說着辯解的話。
“你明明缺錢,爲什麼這麼倔呢?你都來替我工作了,這和拿我的錢也沒什麼區別了,至於這麼形式主義嗎?”
這次我是真的吃驚了,我發現,看人的眼光不能這麼一成不變,誰能想到一向善解人意,聰明伶俐的曹語戎也會說出讓人聽了這麼生氣的話啊!可見誰都不是完美的。
算了,我怒氣上頭的時候,說話比她討厭多了。
“你說的不對,這怎麼能一樣呢,”我認真地解釋起來,“替你工作確實是沾了你的光,但同時我也有付出勞動啊,付出勞動得到報酬我心安理得,可要你的錢不就成了不勞而獲了嗎?”
語戎撇了撇嘴,一看就是心裡不服氣,忽然間她眼珠一轉,想到了什麼似的,懷着“不安好心”的笑意問我:“那如果我缺錢呢,你會借給我嗎?”
無奈,我相當無奈,她這個話頭一起,我就知道這輛列車將開往何方,可是沒辦法啊,即便明明知道是語言陷阱,我也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當然會。”我說。
“你能借錢給我,爲什麼不要我的錢?除非你大男子主義,瞧不起女性,覺得要我的錢讓你擡不起頭。”事情發展如她所料,所以語戎一聽到我的答案就迫不及待地發表起她的見解來,小嘴跟機關槍似的突突突突一陣連發。
我看着她,覺得無可奈何又着實好笑,這個事情怎麼說呢,有點“看破不說破”的意味在裡面,很多事情就是這樣,一味追求透明化公正化,只會過猶不及。
這件事其實只是一個觀念不同,似乎沒有必要一定要講明子醜寅卯,我本來可以隨口敷衍過去的,但不知道爲什麼,面對語戎的時候,我想和她講明白,我想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更想讓她知道我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不是瞧不起女性,但是很多事都有個約定俗成在裡面……話說,如果結婚的話,男方得買房子,這個論調你不反對吧?”我想到了一個很好的切入點,開始以此爲例子循序漸進。
“……嗯。”
即便語戎是最激進的女權主義者,面對既得利益,也不願意說放棄就放棄。
“這難道是一件公平的事嗎?更有甚者,女方一分錢也不出,就要求把名字加在房產證上,這難道不是另一種程度的不勞而獲嗎?更不用提那些傍大款,嫁入豪門之類的事件層出不窮了,但事實上,即便如此,社會輿論對於這些人也是相對寬容的,甚至習以爲常,不是嗎?”我接着說道。
語戎的臉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她的妝容已經完成的七七八八了,在我看來,比平常更美了。結果就是這樣一張美麗的面龐,卻在做着和這份美麗一點也不搭調的表情。
“嗯——嗯?嗯——嗯!”
一邊嗯嗯哼着,一邊調動着五官做幅度極大的保健
操,弄得她的臉一下子皺成一團,一下子又拉得老長。所有五官統統使勁,全體總動員,說明語戎確然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你的意思是——社會對男性的要求比對女性的要求高?”語戎冥思苦想着說道,“不盡然吧,男的三四十了不結婚叫‘黃金單身漢’,女的只能叫‘剩女’,頂多是‘黃金剩女’,在這方面,社會對男性的寬容度高多了。”
“沒錯。”
她能舉一反三,讓我很是欣喜,這年頭,能找到一個能和你聊天,願意和你聊天的女朋友(表示她不是隻願意聊她感興趣的話題的意思),太難得了,更不用提,還那麼漂亮,可愛,聰明又善解人意,我盯着她的臉,不小心陷入了“語戎向日葵”模式,一時忘了說話,只想着把她摟在懷裡好好親熱一番。
就說了個“沒錯”我就沒下文了,語戎奇怪地回頭看我,見我呆愣愣地看着她,又羞又急:“你你你,你又走神了!看你,是不是又想着色眯眯的事了?”
“什麼色眯眯啊?”
我笑眯眯的坐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把玩,軟玉在手與觀點展示兩不耽誤:“就像你說的,關於貞潔啊,生育之類的事,對女性就會苛刻很多,比如說私生活放蕩,再比如說出軌,社會輿論對男性會相對寬容。可是在賺錢養家之類的領域,輿論對男性就刻薄得多了,一個女人表示她最大的夢想是做個妻子做個母親,除了個別激進分子之外,誰會對她的夢想橫加指責呢?可要是個男性,說他的夢想就是做個老公做個爸爸,你看他會不會被噴死!”
語戎聽到這裡,大概想象了一下這個夢想做家庭婦男的男人被全民皆噴的場面,抿嘴輕笑,而後又說:“可是,如果他真的喜歡做家務,其實也沒什麼。”
“當然沒什麼了,”我頷首,“一個人在既不違法,也不會傷害別人的前提下,做他喜歡做的事情,這無可厚非,你頂多說他對社會沒什麼貢獻,但他貢獻家庭了啊,也許就是因爲他的貢獻,他妻子對社會貢獻十足啊,只要他樂意,他老婆樂意,別的人,和他們有關係嗎?”
“同理,一個女人不願意結婚……”語戎笑得意味深長。
我心裡咯噔一下,語戎問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她不想結婚?雖然我們只交往了一兩個月,離結婚還早得很,她要是現在和我說想結婚,我心裡還會打退堂鼓呢。但我不希望她永遠也不想結婚呀,那我們的孩子豈不是成私生子了?
我的心裡很澎湃,但表面上還是強撐着平靜說:“那是她的自由,沒見刑法上有暴力干涉婚姻自由罪嗎?”說完這句,我湊到她身邊,腆臉笑道,“但結婚挺好的,結了婚就組建了新家庭,就有兩個家了,多好啊,相信我,結婚好,結婚妙,結婚棒的呱呱叫。結了婚心裡不長草,結了婚回家有人抱,碰見合適的就趁早。”
“哈哈哈,什麼和什麼啊,你現編的嗎?還挺有才華的,”語戎笑得開懷,“嗯——原來結
婚的優點這麼多啊,那我可要好好考慮考慮。”
“對對對,好好考慮。”肯鬆口就行,我不貪心的。
“怪不得現在都是大齡男女青年被父母逼婚的電視劇,每一個臺都在演,每一部都大同小異,女主角很優秀,但沒碰見合適的又不願意將就,所以一直不婚。然後家裡就男女老少齊上陣,一起逼她,嘖嘖嘖,太嚴峻了。”語戎說到這裡,似有所感,嘆了口氣。
“說明這是社會現實啊,不過女人年紀大了是不好找。”
誰能知道我隨口一句話又差點捅了馬蜂窩,語戎俏臉一沉,點指着我:“什麼意思!什麼叫女人年紀大了不好找,男的就好找了嗎?”
“男的也不好找啊,但先決條件是,家裡沒房子不好找,”面對她時不時的炸毛,我已經很有經驗了,冷靜的回答,“你想啊,你身邊認識人中是男的單身的多,還是女的單身的多?”
“差不多。”
“……你再等兩年,到我這個歲數就發現了,男性單身基本上沒有了,單的都是女的。年紀越大,圈子就越窄,你還能從哪認識新人?認識也是非單身的了,咱們上次幫着那個相親網站承辦的那次相親大會,別看來閒情偶寄的男女一樣多,成交率可低了,小高(相親活動負責人)跟我說,我領回來那十二對,加上咱們幾個湊數,一共十四對,最後就成了三對。”
相親那件事對於語戎而言就是玩票,所以她根本沒關係後續發展,這會聽我一說,才知道現實情況果真嚴峻。
“三對?包括曦曦和那個……誰嗎?”語戎也記不得七號的名字,含糊帶了過去。
“包括啊,可小黃實際上是小溪塞進去的托兒啊,所以嚴格說起來,只成了兩對,你看那個七號,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結果跟小黃在一塊了,兩人差了七八歲,可咱們也覺得沒什麼,男的嘛,別說只比女的大七八歲,就是十七八,不也有成的嗎?”我繼續循循善誘,務必讓語戎認清現實。
“合着像你這種單身男士還是搶手貨啊?那你還不多轉轉,多看看,省得虧了。”
誰知道語戎聽了這麼多,腦筋卻拐到別的東西上去了,斜眼看我,語氣中滿是揶揄,我敢肯定,我但凡流露出一丁點“多轉轉多看看”的想法,我嬌嫩的腰肉就保不住了。
“嗐,這你就不懂了,我已經找到合適的了,何必再費勁呢,”我搓着她的小手,“那話怎麼說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呃——”
語戎皺起鼻子:“你好肉麻啊。”
“所以我說了這麼多,你到底明不明白我想說什麼,我真的不能要你的錢。”樓已經比比薩斜塔還歪了,但我沒有放棄,努力拉回原處點題。
語戎歪頭想了想:“好吧。”
我鬆了口氣,剛想轉賬給她,又聽語戎用擔憂的語氣問道:“那我以後要是紅了,掙得比你多了,會不會傷害到你男性尊嚴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