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成都趕到寢宮的時候正看見下人端着一盆血水出來,殷紅的血水讓他頓時覺得雙腿有些發軟,正要推門進去卻被嬤嬤攔在門口。李棉在牀上聽見他的聲音,低聲讓初塵喚他進來,疼痛加上失血,現在已經連說話都費勁了。
成都幾步搶進來跪在牀前抓起妻子的手,眉頭擰成一個疙瘩。棉兒感覺他手上滑膩,低頭一看才發現他的虎口裂開了,心中推測應該是和李元霸比試所致。想到這件事還是因爲自己而起,再想到他在金殿上可能受到的屈辱,棉兒不禁悔恨的流出淚來。
成都小心的用手抹去妻子的眼淚哄着她說:“棉兒別怕,我來了,不會有事的。御醫馬上就到,不會有事的。”李棉知道他有一半是在安慰自己,今天的兇險她自己心知肚明,但還是安慰成都說:“夫君,我沒事,是我們的孩兒着急想見世面了。”
“恩”成都使勁的點頭“棉兒你是神醫,你說沒事肯定沒事的。”這時御醫已經趕到了,皇上果然厚愛派來了三個人。成都起身讓他們診治,其中有一個棉兒還認識好像姓藍,三個御醫分別診脈以後又湊在一起商量了半天,成都在門外急得不停的來回轉圈,見遲遲還沒結果不由大喊了一聲:“到底怎麼樣。”
三個御醫嚇的頓時癱倒了兩個,還剩一個姓藍的站着的也是渾身發抖,棉兒見他們這樣害怕便知情況不好,攢起力氣對藍御醫說:“有什麼辦法能保孩子儘管說吧。“藍御醫來到牀前跪倒說:“夫人,你也精通醫術,現在的情況胎氣已動時間長了恐怕胎兒不保,爲今之計只有催產。”
棉兒知道現在沒有人能做刨宮產,也只有試試催產了,便點點頭說:“那便開藥吧,儘快。”藍御醫見夫人這麼說卻還猶豫的看了一眼門外的宇文成都,成都這時發現他二人在說話便走了進來抓着御醫問道:“到底怎樣,快說。”
藍御醫剛站起來又撲通一下跪倒說:“啓稟將軍,現在的辦法只有催產讓胎兒儘快下生,但是催產藥藥性劇烈,可能會引發血崩。”成都雖然不懂醫術但是血崩這個詞聽着便讓人心驚膽戰。他急聲問:“引發血崩會怎樣?”
“如果血崩,夫人恐怕,恐怕性命不保。”成都倒退了兩步,臉色如同白紙,他對御醫厲聲喝道:“不行,再想別的辦法,夫人的性命要是沒了,我讓你們全部陪葬。”三個御醫齊齊跪在地上不敢出聲,棉兒嘆了口氣伸出手努力的叫了一聲成都。成都在暴怒中緩過神來,連忙來到牀邊,只見棉兒費力的低聲說:“讓他們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對你說。”成都一愣搖頭道:“棉兒,你要說什麼?我不聽,我不能讓你有危險,孩子我不要了,好不好。”
李棉見他這樣眼淚立刻涌了出來:“成都,這個現在是唯一的辦法,不把孩子生下來,我也活不成,與其這樣,不如賭一把。就算我真的…挺不過去,也還有孩子可以陪你。”成都閉着眼只是搖頭,眼淚也已經順着臉頰滑落。
棉兒撫着他受傷的虎口,很想給他清洗包紮好,但是現在卻連動也沒力氣不由心裡悲傷:以後你再受傷,還有誰來給你處理,你說過不習慣別人碰的。
成都突然睜開眼睛,一雙虎目已經佈滿血絲,他痛苦的說:“爲什麼,爲什麼沒有別的辦法,我不要孩子陪我,我要你,我要你棉兒。”
李棉用手摸着他的臉龐:“對不起成都,我本來只想你開心快活,沒想到卻給你帶着如此的痛苦。”
他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棉兒,我很快活,自從有了你我每一天都是快活的,所以你要陪着我,一直陪着我。”
棉兒點點頭儘量讓自己笑的燦爛:“成都,相信我,我會賭贏這一次的,讓御醫煎藥來吧。”成都還是看着她沒有動,棉兒只好叫了一聲初塵,讓她去吩咐御醫煎催產藥。成都就這樣愣愣的坐在妻子的牀邊,緊緊的拉着她的手,沒有表情也不說話,棉兒只覺得兩人的手都是冰涼的,但是卻沒有心裡那份絕望來的冰冷。
不一會,初塵就端進一碗藥來,盛在潔白的瓷碗之中,棉兒知道這即是希望也是絕望。她讓成都把她扶起來,成都也不說話坐到牀上讓妻子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棉兒感覺到他穩健的心跳,心裡也安然多了,成都拿過托盤上的藥碗,先放在自己嘴邊吹了吹,又用嘴脣試了一下感覺不燙了,才放到棉兒的嘴邊。棉兒轉頭貪婪的看着他的側臉心想:如果我不能活過今天,就讓我再多看你幾眼吧,這樣黃泉路上,我也有回憶陪伴不會孤單。
棉兒緩緩的喝下了催產藥,成都幫我擦掉嘴角的藥漬,然後並沒有讓她躺下,而是從後面緊緊的抱着把臉貼在妻子的頸間說:“棉兒,皇上現在已經有了新的依仗,我若走了,也算不負皇恩吧。”李棉奇怪的問:“你走去哪裡?”他閉上眼睛輕聲的說:“你去哪我便陪你去。”
李棉心裡震驚:他這是打定主要要陪我赴死嗎?“不行,你還要照顧我們的孩子,還有大隋和家族的責任…”成都輕輕的用手捂上妻子的嘴心灰意冷的說:“棉兒,我累了,我只想陪着你。”
棉兒還想勸他,忽然覺得腹部一陣疼痛襲來,藥勁上來了疼的大叫一聲喊到:“叫產婆進來。”她狠狠的推了成都一下說:“你先出去,只要我還沒斷氣,你就老實的呆着。”成都木然的被初塵拉了出去,就站在窗邊,窗棱上映出他高大的身影,棉兒看着那身影心裡想着死要把它刻在靈魂裡。
宇文成都站在窗外看着門口出出進進的丫鬟、嬤嬤,扶在配劍上的手不由的微微的顫抖。今天一再的打擊讓他堅強的內心也幾欲崩塌,棉兒在裡面每叫一聲,他的心就跟着抽搐一下,到最後連他都沒發現自己已經搖搖欲墜了。
忽然房間裡傳出來一聲清脆的哭聲,成都一下子靠在了身後的窗邊,他仰頭看着頭頂的青天,一滴淚已經順着嘴角滑落。他轉身就要進屋,正好迎上抱着孩子出來的嬤嬤,嬤嬤笑說到:“恭喜大將軍,是個千金。”成都低頭看了看這個小東西,探頭看向裡面問道:“夫人怎麼樣?”還沒等產婆回答,就聽裡面一個丫鬟喊道:“不好,夫人血崩啦。”嬤嬤趕緊把孩子塞給了成都,轉身回了屋裡。
成都託着孩子,在門外不敢進去,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這個孩子倒是安靜,全然不管外面一片的驚慌吵鬧,自己已經睡着了。御醫一個個的進去又出來,都是搖頭不語。成都已經猜到了結果,心裡反而平靜了下來,他剛想把孩子交給初塵自己進去陪棉兒一起走,就見院子外衝進來兩個人,只見其中一人道士打扮,眉清目秀,另外一個人黑衣勁裝帶着一個暗金色的面具。
小道士進了院子,環視了一圈見成都抱着孩子就急忙走過來說:“閣下可是天寶將軍”
“正是”
“貧道乃是袁天罡道長的徒弟李淳風,特奉家師之命帶天元固本丹來救宇文夫人的。”成都雖然欣喜但還是問道:“尊師怎麼知道內人性命垂危?” 李淳風打了一個稽首說:“是秦王派軍校尉前去道觀報信的。”說着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帶面具的人,此人也拱手施禮。
成都連忙叫過來初塵,讓李淳風告訴她丹藥如何服用,卻沒注意站在一邊的軍校尉此時也長出了一口氣,單手扶在了院中的梧桐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