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生這回倒是不咳嗽了,他氣得“嘿”了一聲,在心裡直罵娘。
不是他說啊!他和謝昭之間到底是誰不正常啊?
那可是“韶光鐗仙”冷寒煙用過的兵器——聞名天下的“韶光無雙鐗”!
冷寒煙也是第一個以如此冷門生僻的武器,位列祗仙之境的絕頂高手!
他如今這幅表情,纔算是正常人該有的表情吧?
謝昭怎麼可以這麼的平淡?!
好像一副凌或腰間別着的只是兩根田裡隨便摘來的大蔥,而不是聞名天下的“韶光無雙鐗”?
但是,他也只敢心裡想想罷了,若是讓他當面去罵謝昭,他還沒那麼大的膽子。
韓長生氣哼哼的想:這臭丫頭,別看臉上總是笑盈盈的,實則心黑得很,敢罵她他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於是,他只能委屈的小聲嘀咕一句:“......我怎麼就不正常了?阿昭,你少欺負人。我以後的身份可不一樣了!”
謝昭冷笑一聲。
“哦?那你說說看,你的身份如今怎麼個不一樣法兒?”
韓長生一本正經的昂起頭,像是一隻驕傲的公雞。
“聽好了!我今後那可是‘韶光鐗仙’冷寒煙之子、老君山掌門人親傳弟子、聖王人境高手凌或凌少俠的——生死兄弟!所以,還請你以後跟我說話放尊重一點!”
謝昭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根本不想理會這個缺心眼兒的。
她直接無視了他,蹙眉看向凌或。
“凌或,見沈戚一面,這並不難辦。但是當年那股有能力趁‘韶光鐗仙’不在師門,從而從老君山將你劫持出來的勢力,其力量絕不亞於昭歌禁軍大統領沈戚。這個問題,你想過嗎?”
凌或沉默,他當然想過。
那是一支膽敢跨過琅琊關、孤軍深入天宸皇城昭歌的人馬,力量何止驚人?
——他們甚至在出發前便留好了退路,還提前策劃挾持了當時南朝最年輕的祗仙境高手冷寒煙的親生孩兒。
遙想十七年前的天宸皇朝,滿打滿算也便只有兩位稱得上絕世的高手。
一位是受祖訓歷代效忠於天宸皇室的江湖五大門派之首——“神臺宮”的前任大祭司鳳止大人。
這位上一任的神臺宮大祭司鳳止,也正是如今現任“神臺祭司”南墟以及“千歲劍仙”符景詞這二位南朝絕世高手的授業恩師。
鳳止大祭司慧眼識珠,親傳“千歲劍仙”神臺宮秘術大梵音術、小梵音術,並在她年僅四歲之時,便卜卦問天、借力星辰,親自敕封她爲神臺宮神女。
只是,神臺宮歷任大祭司因爲時常使用占卜術和摘星術窺探天機,因此壽歲較之尋常高手要短上許多,大多四十左右便坐化於神廟。
鳳止大祭司也亦如此,十七年前,他還不到知天命之年便已風燭殘年,暮暮老矣。
而南朝天宸的另一位絕世高手“韶光鐗仙”冷寒煙,當年正值青春盛年,恰是一番好光景。
可就連似冷寒煙這般腳踏祗仙人境的絕頂高手,尚且被那股勢力玩弄於鼓掌,最終含恨負愧殞命于山門!
由此可見,其勢力之大、計謀之深、力量之龐大。
韓長生或許會因爲凌或的仇人不是沈戚而大鬆了口氣,但是謝昭心裡卻明白,凌或的真正仇人只會更加恐怖,甚至不如直面光明磊落的昭歌前任禁軍大統領來得容易。
她這人慣會“裝相”,儘管心中盤算轉的幾乎擦出火花,臉上卻依舊十分平靜,沒什麼特別的表情。
謝昭不動聲色的看了凌或一眼。
她知道,這“仇”的難度深淺,凌或自己心中顯然也是門清的。
因此在他不曾踏入聖王境之前,始終對這件事隻字未提。甚至連他的師門也不希望他過多牽扯期間,所以爲查清此事,他不得不違逆師命偷偷下山。
韓長生性格單純不假,但其實也不算太傻。此時聽完謝昭的解釋,他也再沒有什麼不明白的了。
於是,他一邊腳欠的踢着地上的碎石,一邊苦大仇深的分析。
“......可是,若是依阿昭所言,沈大統領當年可是領了上諭行事的。那就是聖旨討逆哎!況且,這還是事關南北朝局勢的家國大事!
凌或,哪怕事情已經過去了十幾年、哪怕你也是相關之人的親眷,但是你畢竟無官無職,沈大統領怎麼會告訴你他昔年奉旨公幹追擊之人究竟是誰呢。”
他想了想,十分肯定的再次點了點頭。
“不是‘未必’,是‘一定’不會告訴你纔對!他們行伍之人,嘴巴最是嚴實。軍令如山你沒聽過嗎,若是這事兒不能說,哪怕你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沒用。”
更何況......他們貌似也沒法子拿刀架着人家不是?
堂堂汝陽沈家,那可不是任人欺凌的小門小戶!
他們仨若是進了汝陽城,那纔是肉包子打狗、一去無回呢!
——哪怕凌或已入聖王人境,但是沈家同樣也有高手坐鎮啊!且不止一位兩位而已。
更何況,前任昭歌禁軍大統領的祖宅,聽聞那可是連後花園蓮花池中都布了殺陣的地方!
那是好玩的嗎?
凌或不說話了。
他的表情有些緊繃,很明顯他其實早也猜到興許會有這種結果。
沈戚當年奉旨辦事,涉及軍中要密,非上峰不可問詢。
凌或知道,沈戚十有八九不會開口。
但是,似乎他除了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外,也並無其他更好的辦法......總不能當真趁着沈家二爺沈威不在家時,挾持沈戚。
謝昭擡手隨意抹去沾到下頜上的一片落葉,聳了聳肩。
“我說,你們做什麼一幅苦大仇深的模樣?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老爺子年紀大了心腸軟,心情一好便告訴凌或了也未可知。
再者說了,你們現在與其擔心那個,不如還是先來擔心一下咱們到底能不能平安抵達汝陽。我怎麼覺得......咱們越走越偏了呢?汝陽是大城,這都好半天了,我們連半個人影都不曾見到。”
凌或聞言擡頭想看看天色。
但是奈何他們越走越深、深入山林,而林間的百年老樹枝繁葉茂,以至於他現在也看不到太陽的方向了。
凌或蹙眉。
“應該......不會是走錯了吧?”
他記得方纔最後一次看到太陽時,他們還是沒有走錯的。
按理說,他們此行應該一直向南行進纔對。
謝昭掰着手指頭先是暗自思忖了一下行囊裡的餘糧,然後這才鬆了口氣,笑得眉眼彎彎。
“不過若是走偏了,那倒也無妨,也就最多晚到一天而已。雖說我們只買了三天的口糧,但是餓一天應該也死不了人。”
她雖然是三人之中武功境界最低的那個,但是拄着那根形狀怪異、似槍又似棍的“柺杖”,居然走得那叫一個虎虎生威。
韓長生被她的“柺杖”拄在地面時發出的一聲聲悶響吸引了視線,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了她手中那根“長棍”上。
然後好奇心害死貓似得欠欠的一咧嘴,“......哎?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