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伊雖然早就知道“千歲劍仙”是武道上的天縱奇才,否則也不會在三歲幼童時便被鳳止大祭司看中任命爲神女,還收爲入室弟子,可是.
這未免也太過離譜了吧?
他喃喃道:“‘千歲劍仙’在十三歲時,居然已能斷層壓制同爲虛空境界的高手這麼多。
那麼以她今時今日祗仙玄境的武道境界,一劍之威豈不是更加驚世駭俗?
一劍霜寒動四境,天下誰人不識君這還是人嗎?”
宇文信定定看了胞弟一眼,涼涼道:
“怎麼?你不是打小對‘紅妝’不甚感興趣,不愛‘紅妝’只愛‘藍顏’嗎?爲何突然又對‘千歲劍仙’如此感興趣。”
宇文伊聞言失笑。
“大哥,試問哪個修習武藝的武道中人,對當世絕頂高手會不感興趣?
我也不過是對‘千歲劍仙’的傳說心生嚮往,一時好奇罷了。
有些人,果然真是生下來就是讓世人驚羨仰望的。
比不了,這如何能比的了?只怕弟弟在她面前——”
宇文信卻嗤笑一聲,當即搖了搖頭,半點沒打算給弟弟留什麼面子的打斷他道:
“你?算了吧,以你的武道境界修爲,估計此生都不會有機會堂堂正正站在‘千歲劍仙’符景詞面前。
既如此,你又何必好奇。管好自己的‘劍奴’,和將來的內院安穩,纔是你該做的事。”
宇文伊:“.”
他大哥真的好煩。
誰料正在此時,雅間窗戶大開的外面廳堂裡,卻傳來了隱約爭執聲。
“你們好不講理,樓上的房間明明是空着的,大廳上也有許多散座無人落座,爲何不許我們入住?”
*
話說當謝昭、凌或與韓長生騎着馬,終於從廣陵城的城西趕到了城東,也終於在多方問路打聽下,找到了名震廣陵的銷金窟“海天一閣”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的事了。
“海天一閣”果真名不虛傳。
儘管此時並不是飯口時間,但是一進大門卻能感受到裡面人聲鼎沸的熱鬧非凡。
不過,好在他們來的還算早,大堂中尚且還有一些空座散座沒有客人。
韓長生興沖沖站在門內,向外面揮手招呼着:
“阿昭!凌或!你們快點啊,怎麼做事情慢吞吞的,沒吃飽飯嗎?”
謝昭與凌或正在門外院中的酒樓旁馬廄裡飲馬。
二人聞言相顧失笑,耐心將馬兒脖子上的繮繩系在馬廄的柱子上,這才漫步朝着酒樓的入口韓長生的方向走來。
謝昭慢悠悠的道:“你急什麼?既要在這裡待上一個月,遲早有你看夠的那天。”
韓長生喜滋滋道:“那怎麼能一樣?這種好事,看多久都不會夠——快快快,我們先來選個觀景最佳的好位置。”
他們三人此行穿戴的是中州人的裝扮。
——準確的說,是謝昭從漆雕拓野那座東臨城的別院中,順手牽羊帶走的幾套東臨城弟子的雲衫。雲衫外面則是各自披着一白兩黑、宇文部贈予“東臨城”貴客的名貴大氅。
怎麼說呢,這身行頭乍一看來,倒還是很能唬住人的。
以至於“海天一閣”中的小廝見到門口這三位少年客人,當即便迎上來滿臉都掛着笑。
“幾位客官,小心腳下。”
韓長生知道謝昭最近手頭寬裕,不僅有先前在平洲城分別時於夫人送與他們的紅封,在昭歌城裡更是不知從哪個冤大頭處賺來了一筆不菲的家資,因此即便來了這廣陵城中久負盛名的銷金寶地,他說話依舊格外有底氣。
“小哥兒,勞煩給我們找一處觀舞最佳的席位!”
他說着說着,看到正前方入眼處便是一處極敞亮的位置,於是道:
“我瞧那裡就不錯,正好還空着。”
不過他話音還未落地,店中小廝便一臉歉意的道:
“公子,姑娘,這桌已被預定出去了,這”
韓長生面露遺憾的“啊”了一聲,謝昭已經淡淡笑了笑,道:“無妨。”
韓長生只得轉頭繼續四下觀望,然後驚喜道:
“哎?那裡也不錯!既然那桌被訂了出去,不若我們去那邊落座吧。”
凌或與謝昭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後不置可否的點頭,都沒什麼異議。
不過,店小二卻又爲難了起來。
“.客官,可這.這個位置也被人預定了。”
“什麼?又被訂出去了?”
韓長生皺眉,他先是看看了周遭空出來的諸多位置,然後只好無奈的問道:
“算了算了,你們家這一樓還有哪裡有多餘的位置,不若你隨便給我們安排一處便好了。”
店小二臉上的笑容幾乎掛不住了。 “客官,實不相瞞,一樓的所有散桌都被定出去了。
您有所不知,西域舞娘今日在蔽店獻舞已提前預熱了多日,一樓散桌雖然嘈雜,但勝在距離高臺很近且價格實惠,因此前幾日便都陸陸續續售空。”
韓長生傻眼了。
“那,那既然已經座無虛席,小哥兒爲何還迎我們進門”
總不會是消遣他們的吧?
他大膽猜測,試探問道:“莫非貴店還有價格便宜的站席?”
凌或:“.”
謝昭:“.”
店小二:“?”
不是他們“海天一閣”向來以昂貴奢華著稱,又不是天橋底下雜耍看戲聽評書的場所,怎麼可能有“站席”拉低酒樓聲名的方式存在?
這話要是傳出去了,哪裡還有達官顯貴、王庭貴族上門?
他面露狐疑的再次看向他們,似乎是想再三確認一番三個少年男女的着裝打扮。
店小二在“海天一閣”做事多年,也算見慣往來貴客們身上穿戴的好物件。
他一眼就能看出這三個客人身上披着的大氅皆是狐裘所制,那狐裘毛色質感名貴,絕不可能是收了別家酒樓的好處、故意來砸場子的街頭閒幫!
那就怪了,難道是哪家遠離廣陵城的小部落,隨部落長輩來廣陵城玩耍,初次離家沒什麼經驗閱歷的小公子們?
謝昭目光復雜、一言難盡的將視線從韓長生身上移開,然後看向店小二。
“小哥兒既迎了我們進門,想來應該還是能做我們的生意的,對吧。”
店小二諂媚的雙手相交於胸前,拱手行了一個在北地十分常見的禮。
“小姐明見,雖一樓散客的席位和三樓觀景最佳的雅閣都已被訂出去了,但是四層五層可供客人休息入住的廂房還有幾間空餘,不知幾位貴客可要在蔽店下榻入住?”
“海天一閣”以遠近聞名的美酒“風雲釀”和三五不時的風格迥異的表演,著稱聞名於廣陵。
但是廣陵城中不論是拓跋皇庭和、還是各個王庭的權貴們,亦或是邯雍的貴族大戶們,大多都在廣陵城中有自己的府邸居所。
所以顯貴們雖然經常光顧於此,但來到這裡也只爲飲酒作樂、盡興便歸,極少會在酒樓下榻入住。
也正因此,“海天一閣”四樓五樓的廂房,倒是經常會有空餘。
只是可惜,那頂層的兩層廂房與樓下的三層並不互通,因此人在廂房中是看不到樓下高臺獻舞獻藝的美景的。
謝昭“唔”了一聲,微微頷首道:“我們本就是要入住的,要三間上房,不拘什麼位置,只要是相連的便可。勞煩小哥兒先帶我們安置行李。”
店小二一臉喜意,十分殷勤的“哎”了一聲。
他心裡其實有些詫異,只是臉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若不是這位小姐身上的白色狐裘大氅,跟那兩位小公子身上的做工檔次一致,他先前還以爲那兩個少年客人身後的姑娘,是他們府中的奴隸。
——畢竟邯雍層級森源,地位尊崇的人必然要走在前面,可這位姑娘卻漫不經心的跟在後面,而容貌上也實在是寒磣了一些。
不過店小二也算是見慣了廣陵城中的貴人的,這位姑娘一開口,他便知道先前自己想錯了。
儘管她的語氣儀態自在親和,又極接地氣,但是言談舉止中的氣度,卻讓他情不自禁俯首帖耳、畢恭畢敬。
甚至那兩位與她一起來的小公子,也在她發話過後豪無異議,一副聽之任之的模樣。
——可見這位小姐分明就是一位做慣了主、久居上位的主兒啊!
三人正準備隨着店小二上樓安頓行囊,謝昭卻擡眸,若有所思的看着上方。
謝昭的目光一寸寸從環狀的、將一樓高臺圍繞起來的二樓三樓雅閣窗欄上略過,然後忽然問道:
“小哥兒,你方纔說可觀舞的一樓散席和三樓雅閣都滿客了,那二樓的雅閣呢,可還有空餘?”
店小二略一停頓,賠笑道:“小姐.實不相瞞,二樓的雅閣雖然目前並未被訂滿。
但是照本店慣例、在申時表演開始之前,都要給皇庭的貴人們預留出來。
若是表演正式開始時沒有皇庭的貴人駕臨,纔可臨時加席安排給其他客人。”
凌或蹙眉。
邯雍的皇室居然如此跋扈,門庭若市的廣陵城中第一酒樓裡最好的席位,也要常年要爲他們空出來。
韓長生有點不樂意了,他小聲嘟囔了一句:
“什麼啊,這不是佔着茅坑不拉屎嗎?”
店小二唬了一跳,他下意識四下看看,然後又急又怕的壓低聲音焦急道:
“客人,這話可不興亂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