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三人齊齊色變!
薄熄第一反應是——
“逆轉經脈?逆轉經脈豈不是會經脈寸斷而亡?而且這世間哪有可以逆轉經脈,自行作死的武功?”
韓長生更是當即驚愕,他語無倫次道:
“——阿昭你可真是一如既往的狗膽包天啊!居然明知中了那種歹毒的毒藥,還敢動用內力,那你是怎麼躲過當場爆體而亡的?”
謝昭輕笑一聲,道:
“你們不要大驚小怪,我過去好歹也是個祗仙玄境,也是有一些獨門功法傍身的。你們應該聽過‘負負得正,以毒攻毒’的說法罷?
我自創的獨門內功心法‘迦邏心經’,本就可以逆轉經脈,它當時已在最大程度上減輕了‘悲花傷月’的反噬之力,所以我才得以保住性命沒有當場身隕。”
凌或臉色幾乎鐵青的,他忽而沉聲問道:
“這種毒即便是你,那也是第一次中,難道當時你就敢肯定那個‘迦邏心經’必然能保住你的性命?”
謝昭心虛的摸了摸下巴,沒有說話。
那她自然是不能保證了
“悲花傷月”,誰不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嘗試.生生死死,不過是博弈而已。
若是她賭對了,那就能僥倖留下一命。
若是她賭錯了,那就只能一死而已了。
好在老天眷顧,倒黴了太多次,那一次還真的讓她賭對了——
“迦邏心經”逆轉經脈的作用,極大程度上緩解了當時被“悲花傷月”盡數困在丹田中的磅礴內力傾巢而出下的衝擊,讓她僥倖未死。
凌或他們一看她的表情,當時就明白了!
敢情這傢伙自己心裡也是不篤定的,這是在那裡撞大運呢?
韓長生“嘶”了一聲,當即重重一拍桌子!
“——你他孃的!”
他話音剛落,又想起謝昭真實身份,登時一臉錯綜複雜的表情,追着舌頭吞回了後半截粗話,吶吶道:
“.都說‘雄鷹不怕風,好漢不怕死’,你是真好漢啊!!這要命的事兒,都敢隨意做賭的嗎??”
薄熄也緩緩搖頭,道:
“謝姑娘您這實在是.”
難道絕頂高手的行事風格,都是這種“不擔三分險,難練一身膽”的悍不畏死的豪情?
凌或靜默一瞬,忽然正中靶頭,皺着眉一針見血道:
“謝昭,你並非那種愛慕權勢、手握權利不肯放權之人。
而‘千歲劍仙’雖然在南朝素有賢名,建立‘贍養司’、屢次赴險民間平亂平禍,但卻鮮少涉足插手廟堂權利之事。
你爲人如此淡泊,陛下爲何不能容你?莫非你手中掌握了什麼讓天子都心忌憚的要命物件兒?”
凌或雖然話少,但卻確實聰明,每每發言都能直擊要害。
謝昭略微停頓了片刻,坦言點頭:
“差不多。”
凌或聞言一愣。
他知深淺,並不去過問那究竟是什麼東西,只是道:
“那東西莫非握在天子手中,會帶來什麼莫大的弊端,所以你纔不能交給他?”
謝昭輕輕頷首,略帶訝異的失笑,又道:
“是凌或,你真是敏銳聰穎,若是與薄熄一般修‘有情道’,估計武道境界會提升的更快。”
只是“有情道”太苦了些,不修也罷。
這下凌或大致明白了。
放眼整個南朝,沒有子民會質疑“千歲劍仙”天宸長公主的爲人。
既然謝昭說了,那東西並不適合交給南朝天子,那麼靖帝陛下掌握此物就必然是不合時宜的。
可是這般看來,南朝皇帝爲了得到那個東西,甚至不惜對自己的胞姐、在南朝享譽盛名人人敬仰的“千歲劍仙”下毒,顯而易見他對謝昭所擁有的那個物件勢在必得。
若是這樣,謝昭的處境就相當危險了。
若是被南朝天子知道謝昭的行跡,只怕又是無窮無盡、沒完沒了的追擊。
凌或想通此節,當即蹙眉道:
“謝昭,我知道你很想幫我達成夙願,但我母親之事已經過去十七八年了,倒也不急於一時,我們還是低調行事吧。”
誰知謝昭卻笑了。
她靠在枕頭上淡然一笑,扶病的臉色看着極差,但眼底眸色卻鋒芒畢露。
“凌或,誰說如今這件事,只是你的私事了?”
凌或一怔,只見謝昭的眼底殊無笑意的絲毫轉圜之意。
“凌或,有人在十幾二十年前,便已經着手在背後下了一盤很大的棋——他的棋局,已將天下四境皆囊括其中,手段莫測、暗藏殺機。 如今我們雖不知他的最終目的和意圖是什麼,但是很顯然若是最終讓他得逞,必然會離間四大皇朝,引得天下大亂,令無數百姓因爲戰火流離失所。”
謝昭一臉從容的看着面前三人心有餘悸的神色,緩緩道:
“凌或,所以這早就不是你一個人的家事了,而是天下事——我一人之榮辱安危事小,天下萬民之生死事大,所以我絕對不會停手。”
一室沉默中,凌或輕聲道:
“可是,以你如今的身體.當真能在如此詭譎雲涌的暗棋中保護好自己嗎?你若.不幸身死,只怕日後天下風雲再起,更無絕世高手願護黎民的生死安危。”
凌或這話絕非空穴來風杞人憂天。
歷來世間武道之境的絕頂高手,都不願入世,只求心中武道。
天下大勢和四境離火在絕世高手眼中,不過是順勢而爲的自然之勢,他們懶得干預,也不願浪費心神精力在這般俗物之中。
尤其是世間劍仙,大多清冷無情。
如同“千歲劍仙”符景詞這樣的劍仙,千百年來已是很少見的了。
謝昭似笑非笑的失笑道:
“怎麼?你們還真當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病秧子了?放心罷,破船姑且還有三斤釘,我這麼多年來在江湖中水裡來火裡去,也不是吃素的。”
凌或突然皺眉,意有所指的看着她,道:
“‘千歲劍仙’的能力自然無人質疑,但你太過心慈手軟,若是將來天下大勢當真如此兇險,你可能狠下心來做出決斷?”
呦呵?
謝昭聞言微微失笑。
凌或這般溫潤敦厚的淑人君子,居然也會說旁人“心慈手軟”?
她疑惑道:“你爲何會有這般想法?我昔年可是從北朝廣陵城官道上,一路打到南朝邊境的,當年鄙人的兇名,至今仍然在北境草原流傳,威懾了邯雍諸多山匪惡徒,你爲何會覺得我是心慈手軟之人?”
凌或緩緩搖頭道:“謝昭,你對真正殺人害命的惡人自然是除惡務盡,但是對自己身邊人,卻未必了。”
謝昭微怔。
韓長生和薄熄若有所思的齊齊沉默着,顯然是認同凌或的觀點。
只見凌或緩緩說道:“謝昭,當年你身上那道被‘黃金臺’所傷的劍瘡,乃是致命傷。
神仙嶺下的枯枝草葉上,盡數被你的鮮血噴灑浸染,甚至連你身上的衣衫都被血污到看不出本來面目——那一劍分明是奔着要你命去的!”
他目色沉沉,神色顯然已經帶上了驚怒。
“若說皇帝陛下是爲了手中權勢和皇位心狠手辣對你下手,好歹也算有個合理的動機,但是‘黃金臺’路傷雀呢?他又有什麼理由?皇帝許諾的權利?他對你下手,那便是叛主!
如此陰險小人,但是過去我們偶爾談及此人,你卻從來沒有一絲怨懟憎恨之意的流露,這不是心慈手軟又是什麼?”
韓長生聽到這裡重重點頭,當即大聲道:
“沒錯!雖然小皇帝冷心冷肺、不幹人事,但是路傷雀更是狼心狗肺、背主棄義!
——虧得我以前還將他當做草根逆襲的英雄人物敬重,原來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關於路傷雀的背刺,謝昭確實無言以對。
但是她的內心深處還是無法相信,路傷雀會爲了權勢地位投靠景言,從而對她暗下殺手。
其中疑點重重,其實並不清晰。
她過去是心灰意冷不想追查,但如今她忽而詭異的後知後覺,覺得此事興許另有玄機和原因。
謝昭靜默一瞬,忽而道:
“我知道你們擔心我日後面對故人時,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但是我希望你們明白,符景詞從來不是一個行事糊塗的爛好人,謝昭也自然不會是。
之前我不想追究,是因爲覺得這只是我個人的私事。一方面不想讓自己沉浸在悲憤負向情緒裡糾結這些事情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我自認爲自己也不是什麼完人,過去處理與身邊人的關係時做得同樣不夠好,導致身邊人離心離德。
但是若我舊日身邊之人,沒有任何苦衷隱情、單單只是因個人私慾行差踏錯危害黎民安危,那我亦絕不會心軟姑息。”
凌或靜靜看着她,突然問道:
“即便對方是‘黃金臺’路傷雀,亦或是南朝天子?”
謝昭微頓,旋即正色答道:
“這天下已經動盪了太多年,如今的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是幾百年間無數前人前仆後繼、以命換之而來。
——任何爲了一己私利令生靈塗炭之人,都該死,也必須死。
關於這點,無人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