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或看了看一反常態、略有幾分沉默的謝昭,突然問:“阿昭,你覺得沈威此番,能否問道成功?”
謝昭輕笑了一聲,語氣中有幾絲悵然。
“沈威麼......他如今在聖王天境,而路傷雀已在半步虛空天境,他們兩人之間整整差出了一個整個大境界。與路傷雀比武,毫無懸念,他必輸無疑。
不過,問道的結果與比武輸贏並沒什麼相干。哪怕沈威比武輸了,若是能從此戰中堪破自己心中的道劫、突破境界,那便是算作問道功成。所以啊......”
她笑眯眯的轉過頭。
“我賭他會成功。”
韓長生湊上前來插話。
“爲什麼啊?”
謝昭聳了聳肩,語氣平靜自然的好像是在點評路邊市集中的炊餅好不好吃。
“因爲,路傷雀本就是一個爲人端方且出手極有分寸的人。
他心中敬劍,自會用心一戰;但他又知敬人,所以必然不會當真傷了沈家二爺的性命......畢竟沈大爺曾在昭歌任職禁軍大統領多年,與他也算得上是點頭之交。
——若是得遇路傷雀這般高手陪招,沈威都無法堪破聖王天境的心境,那麼或許他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只能止步於此。”
韓長生聽得格外認真,不過聽完以後反應過來,輕咦了一聲挑着眉上下看了她半晌,一副欲言又止期期艾艾的寒酸相。
謝昭涼涼瞥了他一眼。
“有屁就放,故弄什麼玄虛。”
於是,韓長生當即嘖嘖有聲,讚歎不已。
“沒別的意思,我單純就是有點好奇啊......阿昭,你說你這個在武道上剛剛纔入門的金遙人境小小菜雞,究竟是如何做到可以如此一本正經的點評這些聖王境、半步虛空境高手的?”
他說着說着把自己先逗笑了,噗嗤一聲,“阿昭,你真的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
謝昭微微一頓,難得被人不上不下的噎住了。
下一刻,她微笑着轉過頭來,皮笑肉不笑道:“因爲熱愛。”
中規中矩隨着大流進入北城門的一行四個少年男女,當晚決定就近隨便找一家附近的客棧落腳。
昭歌城,仙居客棧。
“——什麼?你已經訂過親了?”
韓長生愕然的看着期期艾艾略待羞赧的於安安,心中震驚不已。
“於夫人不是說,在平洲這些年耽誤了你,所以連門好親事都不曾給你說下嗎?怎麼就已有親事了?”
乍聞此事,謝昭和凌或也有些懵。
他們錯愕的看着於安安從包裹裡面拿出的一塊破了一半的玉珏,一時之間有些摸不清頭緒......
所以......於安安居然是有未婚夫的?
於安安羞澀的道:“沒有的事......其實也算不上是定親......不過是家父生前與李家世伯酒後的戲言而已,我母親本就從未當過真。
——母親說軍中之人醉酒過後說什麼的都有,那些話大多作不得數的。不過母親知道我興許要隨你們一同來昭歌,於是臨行前便給了我這枚玉珏,說是當年父親醉酒後稀裡糊塗從李伯伯那裡收下的。”
說到這裡,於安安似乎是有些不堪,她微微垂下頭來,輕輕道:
“......母親說的對,如今於家家道中落,我們小門小戶,還是不要讓旁人爲難爲好。舊物也罷,信物也好,我此行正好一併上門歸還,也落得一身輕鬆。”
謝昭頗有幾分牙酸的看着半塊玉珏。
她有些不解:“摔玉爲信,各執半面——這實打實分明就是訂婚信物啊,爲什麼於夫人會覺得這樣還算不上定親?萬一那位李家公子一直在等着你——”
謝昭頓了頓,在腦中飛快將昭歌姓李的幾位將軍過了個遍,旋即腦海中浮現了幾個適齡的人選,然後蹙眉試探性問:
“你口中那位‘李世伯’,該不會是九門提督李肅河吧?”
於安安訝異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有些驚訝於謝昭的聰慧敏銳。
“是的,李世伯正是李肅河李大人。阿昭是怎麼猜到的?”
謝昭擺了擺手,她又一次慵懶的靠回了椅背,沒什麼精神的道:
“......嗐,這有什麼難猜的?昭歌城嘛,說大也大,說小也小——那麼幾個有名有姓的人還互相親戚套着親戚、故舊交織故舊的。順着與平威將軍當年交好的武將去想,這並不難。”
似乎打從靠近昭歌城,謝昭就始終有氣無力的,幹什麼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模樣......
當然了,她過去一年多其實也一直是憊懶性子,只不過這兩天尤其明顯。
於安安聽了謝昭的話微微失笑。
這事聽來這確實不難,但是能在瞬間便將所有事情的脈絡捋順,還將人名脫口而出,那就不是一般的難了......
不過,她還是靦腆的笑了笑:“阿昭真厲害。”
韓長生則是自己搬起一個椅子,坐得和他們湊近了些,然後一臉憂國憂民的道:
“哎呀,這種時候就先別管她厲不厲害了!咱們說回李家公子,萬一那位李家公子一直守着舊約,不曾婚娶呢?那怎麼辦啊?這親事你還退嗎?”
於安安一怔。
“不......不會吧?九門提督府這樣的人家豈會......”
凌或微微蹙眉,問:
“你們這些年在平洲城,就從來不曾打聽過嗎?”
於安安聞言搖了搖頭,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讓凌大哥見笑了,安安這麼多年來和母親關起門來過自己的日子,整日裡圍着柴米油鹽的瑣事......別說是幾百裡外的昭歌城,即便是平洲城城東的幾家大戶人家,我們都不曾走動打聽過。”
韓長生驚訝道:“所以,你也不知道那位李家公子如今是否婚娶?”
於安安輕輕點了點頭。
謝昭這時忽然冒出來一句。
“李家有兩位公子,昔年李大人和於將軍結兒女親家互換信物時,給你定下的是哪一位?”
韓長生愣了愣,接話問道:“他的兩個兒子,莫非如今都未曾婚娶不成?”
謝昭“唔”了一聲,全作回答,其實她擔心不的......不僅是這個問題。
說到婚約之人,於安安似乎更加難爲情了,她小聲的道:
“是......是李家的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