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剛剛進了府門,便第一時間狀似無意的掩緊了府門,蹙眉立在二門處。
韓長生見狀警惕道:“幹什麼幹什麼?我方纔不過就說了你兩句,還真拉下臉子生起氣了?
本來那塊滷肉看着就不新鮮嘛,我又沒有說錯,你非要——”
謝昭擺手,示意他閉嘴,成功阻住了他顛三倒四的未盡之言。
凌或察覺到她神情不對,皺眉問道:
“怎麼了?哪裡不對嗎?”
其實,也不怪凌或和薄熄毫無所覺。
曾一毒和鄒無邪的武道境界都在他們之上良多,他們在凌或等人面前若想隱藏自己的武道實力本就不是什麼難事;
而皇帝沒有武功、他身邊的驍騎尉都是金遙境,在昭歌城大街小巷中這般“普通人”實在是太多了,也根本沒什麼稀罕。
更何況,靖帝他們一行人又都躲在遠處茶樓雅室中根本不曾露面,與街上或是商鋪中尋常客人或是兵卒乍看無異,因此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謝昭淡淡道:“剛剛有人在看我們。”
薄熄聞言皺眉,握着自己的貼身配刀“哭龍荒”便想出門一探究竟。
“我出去看看。”
“別去。”
謝昭去伸手一阻,微微搖頭道:“點子扎手,你不是對手。”
凌或眼神一凝,想了想,忽然問道:“確定是在看我們嗎?
會不會是我們方纔在街上吵鬧攪擾了旁人,所以引得旁人側目一二?”
韓長生聞言表情尷尬,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因爲雖然凌或說的是“我們”在街上吵鬧,但是實則方纔吵吵嚷嚷的就是韓長生。
他這般隱晦的說話,也是在給韓長生留面子。
誰知謝昭卻一臉嚴肅,她緩緩搖頭,說:
“我天賦異稟,自幼對旁人的目光和情緒十分敏銳。
我可以確定,方纔府門東南方向斜向八十米外的那座建築裡,的確有人在觀望我們。”
她略作回憶,輕聲自語道:
“若是我沒有記錯,那個位置.應該是一間茶樓。”
謝昭擡頭略看了一下天色,輕笑一聲道:
“那間茶樓,是每日申時纔開門做買賣迎客。
此時不過未時一刻,時辰不對,不該有客人。除非.”
凌或神色冷凝的補充道:
“除非是有人刻意跟店家包下了茶樓。”
“沒錯。”
謝昭微微蹙眉,闔目思考着什麼,片刻後道:
“這座宅子怕是不安全了,我們從後宅的西角門離開。”
本來“解決”了路傷雀之事,謝昭私以爲他們便可不必倉皇逃離昭歌城了。
畢竟以靜制動,才能以逸待勞,於是幾人又從城郊原路打道回府。
受到先前路傷雀進城方式的啓發,謝昭也藉着自己身上藏起的一枚神臺宮令牌,再次帶着他們混進了昭歌城。
本打算決定還是依照原計劃,等待安寧長公主和彭蕭離開昭歌城時,暗中隨行,以便隨時出手應付突發局勢。
誰知如今卻發現,在府門外竟然被人盯了梢。
不妙。
謝昭心底嘆氣,心想早知道還不如不回來了。
他們幾人一邊朝着後宅西角門的方向走,一邊說着話。
凌或問:“我們.有這個必要嗎?”
聞風便逃,他們此舉是不是有點過於杯弓蛇影了?
謝昭邊走邊解釋。
“方纔觀察我們的人中,有兩個十分厲害。
雖然我如今武道境界還在,但內力虛空、真氣不足,對人的武道境界不能摸得十拿九穩。
不過儘管如此,我也可以斷定那兩位的武道境界,只怕不在半步虛空境之下。”
“什麼?”
凌或、韓長生和薄熄齊齊色變。韓長生咋舌道:“半、半步虛空境之上?那豈不是都與‘黃金臺’路傷雀實力相當?”
謝昭輕輕頷首,道:“所以,哪怕這一次是我猜錯了,此處我們也不能留了。我們賭不起。”
半步虛空境在虛空境之下,而此境界之上的高手,在整個江湖中都是寥寥無幾的!
要知道,當今武林,虛空境和祗仙境便可當得一句“絕世高手”!
比如天下第一暗器門閥“瀟湘雨下”的掌門歐十三娘,她如今正是江湖之中公認的天下第七高手,也是處於虛空天境。
由此可見,武道半步虛空境之人,早也入化境,當得起一句“頂尖高手”。
這種頂尖高手整個四境之中都是屈指可數的,而此時此刻,他們暫時落腳的府門外竟然有兩位!
這就有點可怕了。
謝昭眉心深深蹙起。
有句話她目前並沒有與他們說,是因爲擔心他們知道後反而會慌亂。
那就是據她所知,昭歌城中最聲名赫赫的兩位半步虛空境高手,皆來自於南朝天宸的皇宮不夜城!
而其中一位,還在幾個月前與她交過一次手——
正是大都督柏孟先中秋大壽過後,謝昭暗中潛入不夜城重華宮,幫凌或尋找當年他母親之事線索時撞見的那一位“大公公”曾一毒!
一向心態穩如老狗的謝昭,此時心裡也難得有一絲煩亂。
因爲若是此時府外的兩位頂尖高手真是那“兩位”,那可就不太妙了。
因爲曾一毒和鄒無邪,非詔是絕不會邁出天子所在的皇宮不夜城一步的。
所以那兩位如果出現在這裡,那麼只有一種可能——身負皇命!
胡思亂想之間,幾人已經穿過裡三層外三層的深深宅院,抵達府邸的後門。
然而下一刻,三人齊齊頓住腳步,站在了當場!
只有輕功略差一些的韓長生沒有剎住腳步,險些撞上薄熄的後背。
“怎麼了?”
他錯愕的擡頭看向前方,突然停住腳步的同伴。
凌或和薄熄二人均是一臉肅穆。
他們死死盯着面前近若咫尺的西南角門,彷彿面前不是一扇普普通通的角門,而是一隻沉默中隨時會暴起傷人的兇獸!
凌或緩緩道:“晚了,西角門外的這條街上有人。”
薄熄冷聲道:“.很多人。”
雖然那些人儘量隱藏了自己的行動蹤跡,但是這回卻沒瞞得住他們的耳朵,因爲此時西角門外的整條街上,佈滿了金遙境武人的氣息。
——是禁軍中的將士。
韓長生呆滯道:“是衝着我們來的?.那我們怎麼辦?”
沉默良久的謝昭卻在此時突然笑了笑。
她像是忽然之間想通了什麼,又像是驟然間放下了什麼。
“凌或,長生,薄熄,你們三人留在原地。
過會兒這些人自會退去,屆時你們就行動自由了。”
她轉過頭來靜靜看着他們,鄭重一禮,道:
“安寧長公主夫婦的安危,事關接下來的南朝北朝和西疆朝局。
此事非同小可,可能姑且要拜託給各位了。”
三人怔怔的看着她,一時之間竟忘了避開她的這一禮。
好半晌,凌或突然問道:
“那,你呢?”
謝昭颯然一笑,如春風過江,吹開千里風雪。
“我?”
她看向那扇靜寂無聲中,卻暗藏玄機與兇險的角門,然後淡淡道:
“我自是有我此時要做的事。有些事我先前實在逃避了太久,其實早該坦然面對了。”
只要她出現,只要她不再逃,不論皇帝、還是其手下的兩大高手和禁軍,想來都不會爲難凌或、韓長生這些名不見經傳的江湖少年人。
而她
也該奔赴屬於她的“戰場”了。
謝昭最後回頭看了一眼沉默中明顯過甚擔憂的友人,溫煦的笑笑。
“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