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或、韓長生、薄熄,與“黃金臺”路傷雀不得不互相合作,卻又彼此提防的緊要關頭.
一位一襲深紫色江湖短打女袍、腰間別着幾把金屬扇柄、看不出年紀幾何的女子正一騎絕塵,早已從西南邊陲巫嵐山脈八十一座連綿不斷的山脈中出發數日了。
與她同行的,乃是一名揹着藥匣子的男子。
二人由南到北,一路策馬疾馳,這幾日幾乎不曾下馬。
男子在極速馳騁的馬背上頂着寒風,忍不住揚聲問道:
“十三娘,那機械鳥中到底說了什麼,爲何你這般心急便出關北上?”
馬上喊話的男子,正是江湖人稱“逍遙醫聖”的一代神醫閩逍遙是也!
他面帶不解之色,疑惑喃喃:
“不對啊,‘姓符的’日前也給我寄了信,她倒是不曾說有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發生。爲何十三娘收到她的信,會如此心急如焚寢食不安?”
閩逍遙心裡畫狐,心裡暗自想道:莫非是符景詞私下與十三娘說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否則爲何十三娘突然出關,還罕見的親至藥王谷喚他與她一道上京?
歐十三娘輕輕搖頭,端坐馬上言簡意賅道:
“正因‘千歲劍仙’什麼都沒有說,我才覺得此時情況更加危急。”
她聲音輕緩,不急不躁,但眼底深處卻流露一抹隱憂。
“你先前說過,千歲身中奇毒、已無內力傍身,怕是早就見疑於天子。
既然如此,以她的聰慧睿智,若非必要,她是絕不會上京自投虎口。”
所以,儘管那隻來自昭歌城的機械鳥報喜不報憂,可是能令“千歲劍仙”毅然決然再入昭歌的情形,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言說的尋常之事!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昭歌城此時,必然發生了刻不容緩的大事!
以至於“千歲劍仙”哪怕力有不逮,也必須親自赴險入昭歌!
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七高手、天下最爲神秘的門派“瀟湘雨下”掌門人“十二扇刃”歐十三娘,單看外貌其實並不如何出衆。
殺手出身的女子,除了極少數下九流的色誘暗刀,大多數都是其貌不揚的。
因爲只有這樣,才能最大可能的隱藏自己,讓自己泯然於衆人,不至於太過顯眼引人注目。
但是,其實歐十三娘卻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泯然衆人”。
她雖不算絕色美人,但是眉宇間卻盡是落拓大氣。
歐十三娘長了一張全然不似南朝女子溫婉柔情的“大五官”,明眸、高鼻、菱脣,有種介於南人和北人之間的特殊風情。
更難得的是,歐十三娘雖然出身於亦正亦邪的“瀟湘雨下”,但卻爲人坦蕩,難得生了副剛正不阿的菩提心腸。
也正是她這分外矛盾的特質,使得“逍遙醫聖”一見傾心,深深吸引着閩逍遙多年無法割捨放下。
此時聽到歐十三孃的話,閩逍遙也不禁微微蹙眉。
“這倒也是.上一次我在西疆荒漠遇到她時,她還一副並不想多談昭歌事的模樣。
如今居然自己主動‘自投羅網’回了昭歌,恐怕必有她不得不爲的理由。不過嘛”
閩逍遙單手控着馬兒,語氣沉穩的安慰道:
“不過十三娘你也不必過於擔憂。符景詞畢竟是符景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即便她沒有過去那身所向睥睨的內功傍身,亦有洞察人心的通天手段。先前不過是她當局者迷、不願將自己的弟弟往壞了想罷了。若是她認真起來,那小皇帝又怎會是她的對手?”
更何況.
閩逍遙摸了摸鼻子,嚥下後面的話。
——更何況,還有他寄去的那枚藥效奇特的丹藥。
不過若非萬不得已,他希望符景詞絕對不要服用這藥纔好。
畢竟這丹藥雖然能化解掉“悲花傷月”的藥性,但同時也會.
哎!
剩下的話閩逍遙決定暫時保密,左不過符景詞不是還沒有吃嗎?
所以這後話還是姑且先不說了,否則十三娘又不知要如何擔驚受怕了。
想來若非逼到絕境,符景詞應該不至於那麼“瘋”。
畢竟他早就在信中將那丹藥的藥效、和服用後的後果都已一一坦明。還言明若非已到生死關頭、此丹藥絕不可服用。
那麼聰明的一隻小狐狸,總不至於在這事兒上犯了糊塗罷?
歐十三娘聽進去了閩逍遙的勸慰,緊蹙的眉心微微放鬆了幾分。
她輕聲道:“話雖如此,我們還是要儘量快些才行。
雖然南墟大祭司人也在昭歌城,但是他畢竟是南朝天宸的國師,受祖訓必須效忠於南朝皇室。
皇帝雖然敬重仰仗神臺宮,但卻未必忌憚懼怕神臺宮——因爲在歷任南朝天子心中,神臺宮便如同他掌中指哪兒打哪兒的一柄至高神劍。”
歐十三娘語氣低沉,一語道破天機。
“而我則不同了。我乃天下第一暗器門閥‘瀟湘雨下’的掌門人,我手下擁有天下四境最爲頂尖的殺手!”
她偏頭看向閩逍遙,輕輕笑了笑,繼續道:
“小皇帝不畏懼‘千歲劍仙’和南墟大祭司,不外乎是他打心眼裡覺得,這兩位是絕對不會傷害他的。
但如果我這個‘正邪難辨’的天下第一刺客也入了昭歌呢?只怕小皇帝立刻便要寢食難安了罷?
屆時他必然要分出大半精力和心神,用來提防我這個並不太‘可靠’的當世絕頂高手在京中爲亂的可能。
若是如此,不論‘千歲劍仙’這一趟入京師到底是爲了什麼,她那邊的壓力必然會小上許多,不至於再因爲擔心被小皇帝發現蹤跡而束手束腳。”
雖然與“千歲劍仙”亦是老友,但是閩逍遙聽到這裡,難免還是有些吃味。
他努力剋制自己不要太過於陰陽怪氣。
“.你對她倒是好得很。”
就因爲擔心符景詞處境尷尬行動不便,十三娘居然出關奔赴數千裡,只爲替“千歲劍仙”打掩護,來一手聲勢浩大的聲東擊西?
閩逍遙醋罈子都要打翻了,十三娘何時也能對他這般好?
歐十三娘“駕”了一聲,淺笑答曰:
“此次入京不過舉手之勞,並沒什麼危險。更何況我欠千歲良多,又何惜一條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