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聽命“唰”的一聲,將那柄彎刀重新插進刀鞘。
“如郡主所言,倒是屬下錯怪了這個女奴。”
但是當他看向謝昭時,卻還是忍不住蹙緊了眉頭。
原因無他,蓋因安達也算閱人無數,深覺面前之人橫看豎看,似乎都與“女奴”這個詞彙分外違和,不太沾邊兒。
雖然她看似溫順,臉上始終帶着淡淡笑意,微微低垂着眼簾,大多數時間看起來似乎並不敢直視他們,甚至讓做什麼做什麼.
可是安達思來想去,卻還是覺得這人頗有幾分古怪。
只是尊貴的宇文部大親王帳嫡郡主宇文婭既然堅持她就是普通的女奴,那麼他儘管萬般懷疑,卻也只能姑且認下了。
不過安達卻並不懼怕旁人搞鬼,心想左不過他們狼騎人多勢衆,這麼多人在此,想必這女子即便真有些古怪,也無法翻出什麼浪花來。
於是,他決定不妨賣宇文婭一個面子。
安達道:“既然你是婭郡主的救命恩人,那便是宇文部王庭和我們寄籍部王庭的貴客,本首領姑且算你不再是奴隸了。”
安達一臉肅容的說。
“——什麼?那可不行!”
誰知道這回出言反對之人,竟然變成了宇文婭。
“.郡、郡主?”
安達疑惑擡眸,看向不遠處那位令人十分頭痛的小郡主。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婭郡主險些將這位寄籍部中人人尊敬懼怕的狼騎勇士,搞的不知所謂。
宇文婭見衆人都看向她,也略有幾分尷尬。
她咕嚕咕嚕的轉着眼珠,圓潤的臉龐上帶着幾分狡黠的說:
“她他雖然從馬匪手中救下了本郡主的性命是沒錯!但是但是這個女子十分膽大妄爲,屢次三番對本郡主態度不甚恭敬。
所以嘛,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功過相抵,她還是得繼續做本郡主的貼身奴隸,侍候本郡主衣食起居!”
謝昭:“.”
她一臉嗶了狗的表情,合着這小姑娘是還沒玩夠,真存了心打算將她順便收入帳中帶回宇文部當使喚奴婢了?
就不怕身側無人之時,她這“南朝細作”再次對她不利,將她劫持走?
也不知這位小郡主到底是藝高人膽大,還是傻白甜心大。
安達看着宇文婭眼中的狡黠,和站在不遠處一臉無可奈何的謝昭,眉峰微微一動。
婭郡主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竟也有些看不透了
不過,關於郡主殿下對這個南人長相的女奴十分感興趣,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不過安達想想也能理解
畢竟在他們北朝草原人心目中,除了“千歲劍仙”或是“十二扇刃”這般江湖女中豪傑之外,絕大多數南朝天宸女子,在他們眼中都是溫婉嬌柔的小寵物模樣。
如今郡主殿下豁然見到一個性情氣度,都與他們邯庸人印象中的南朝人截然不同的南朝女奴,自然會多生出幾分好奇。
心存獵奇之心,想要將這個有幾分拳腳功夫在身的女奴留在身邊取樂,想來也是人之常情。
安達是寄籍部的狼騎,自然不敢約束宇文部的嫡出郡主。
更何況宇文婭郡主,還是寄籍部大親王闊落臺十分寵愛的嫡親外孫女兒。
他犯不上因爲一介小小奴隸的去留安置,得罪他們阿爾若草原上尊貴無匹貴女。
不過,這個女子就算之前在馬匪手中救過婭郡主,但是到底形跡可疑。 宇文部實際上的主心骨、“孤狼劍仙”如今又不在宇文部,南北局勢如此混亂之際,他需得看護好郡主,不能讓郡主與可疑之人走得太近。
想到這裡,安達不動聲色道:
“郡主殿下說的是,既然這個——”
他皺眉,一時不知如何稱呼謝昭。
謝昭無辜的眨了眨眼,含笑聳了聳肩,卻並不插話,乖順的好似真的只是一介柔弱奴隸。
“——阿昭。”
於是,宇文婭接過話頭,替謝昭將她的“名字”告知了安達。
安達微微停頓一瞬,頷首繼續道:
“.既然這個女奴阿昭,先前對郡主殿下不敬,還惹了郡主如此不悅,那麼便依郡主所言,依舊令其侍候郡主,給郡主做奴隸贖罪。”
宇文婭難掩眼底的開心,歡快的連連點頭。
“如此極好,本郡主日後見到阿翁,自會向阿翁秉明安達首領的一片忠心和赤膽勇武。”
安達聞言失笑。
他乃狼騎首領,是大親王闊落臺的親信人馬,即便沒有宇文婭在大親王跟前美言,大親王與他亦不會心生嫌隙。
但是郡主殿下有次美意,他自然也不會拒絕。
於是,安達若無其事的接着說道:
“不過,既然是奴隸,就要有奴隸的樣子。這個‘阿昭’雖然是郡主殿下的女奴,也該守咱們邯庸三十六部的規矩。
她如今只是最爲下等的女奴,卑賤之軀進郡主的大帳這不合禮節當然了,這一路也就算了。
畢竟如今郡主身邊沒有其他高等奴僕伺候,不過等您回到咱們寄籍部王帳後,嬤嬤會給殿下安排部落中最爲上等懂事的女奴伺候。
郡主最好還是將這個阿昭與其他下等奴隸拘在一起,由奴隸長代郡主統一管束爲好,也好教教她,我們北朝人的奴隸該如何當得。”
宇文婭:“.”
小郡主一時遲疑了。
將謝昭交出去給奴隸長和管事統一管束?這不妥吧?
就連他們宇文部的中軍大營,這女子尚且皆能來去自如,區區奴隸長自然不可能看住束縛她的。
更何況她們二人有約在先,她宇文婭乃是草原上最大的天狼神的後裔,可不能言而無信啊!
謝昭卻不以爲意的輕輕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宇文婭。
宇文婭蹙着眉頭,“回去的事.且待回去再說罷。”
她一本正經道:“再者說,本郡主這一路來用她已經用慣了,便留在身邊伺候好了,不必從最下等的奴隸開始晉升。”
開玩笑!
她宇文婭是什麼人?
別說是將奴隸從最低等提升至高等奴隸,就算破格提拔奴隸爲良籍,不也是一句話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