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朝忠正在躊躇,門外突然一陣喧譁,耿朝忠推開門走出去,看到來經常來圖書館送報的一個行腳正揮舞着一摞報紙快步走了進來,後頭還跟着幾個學生,個個面帶義憤填膺之色。
“發生什麼事?”耿朝忠遠遠招呼了一聲。
“楊興福遇刺身亡!”一個學生高喊了一句。
“什麼?!”
正在學校裡看書的學生們聞言,各個目瞪口呆,幾個反應快的紛紛衝向了前臺,七手八腳的撿起報紙開始觀看。
耿朝忠眼疾手快,早已抄過一份報紙捻在手中,只見《益世報》頭版頭條寫着幾個黑字:
楊興福上海遇刺,兇手六人全部逃逸!
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黑字:
6月18日,楊興福與其子楊小福駕車外出,途經上海亞爾培路時,被六名殺手伏擊,楊興福與司機身中數槍,不久身亡,其子楊小福腿部中一彈,倖免於難........
“不用想,一定是南京乾的!”一個學生憤怒的揮舞着報紙。
“無恥啊,無恥!”
剎那間,整個圖書館一下子炸開了鍋,衆人紛紛鼓譟,一窩蜂的衝出了圖書館,耿朝忠搖搖頭,看樣子,一場遊行示威又少不了了。
旁邊一個懵懵懂懂的新生湊過來問道:
“周協理,楊興福是誰?”
“楊興福啊,”耿朝忠看了他一眼,還沒開口,旁邊就傳來了另一個學生的聲音:
“楊先生都不知道?現在的民保同盟理事,外邊早就傳說南京要殺他,沒想到他們還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我聽說,這件事是藍衣社乾的。”另一人開口。
“呸,那些狗特務!”衆人齊聲啐罵。
“好了好了,諸位同學,莫談國是,莫談國是啊!”耿朝忠連忙擺手制止。
“周協理又在和稀泥!”
幾個學生瞪了耿朝忠一眼,紛紛走出了圖書館。
耿朝忠無語,他不和稀泥能怎麼樣?這件事他很清楚,就是代老闆派人乾的,難道還能自己罵自己“狗特務”?
話說回來,如果不是自己在北平,說不定執行刺殺任務的就是自己了!
耿朝忠正暗自慶幸,門外的人已經越聚越多,這此不止是學生,更多的則是老師了。
楊興福此人乃是哈佛大學畢業,在國內名望甚高,而燕京大學則與哈佛大學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他這一死,燕京大學裡金髮碧眼的老外都坐不住了,耿朝忠眼看着門外的人越聚越多,恐怕此事絕不會善了。
果然,不一會兒,司徒校長也出現在了現場,他一向和藹可親的臉竟也漲的通紅,他一邊走,一邊揮舞着胳膊,各種中英文夾雜的斥責語句滔滔不絕的從嘴裡面流出,他的後面則是跟着十幾名老師,一幫人操着東洋西洋各種國罵,怒氣衝衝的向外面衝了出去。
“這是要去哪兒?”耿朝忠問旁邊剛剛進來的一個學生。
“去找趙可楨,這次燕大的老師挑頭,估計整個北平教育界都動起來了!”一個學生說道。
耿朝忠正尋思着這件事如何收場,外面洪館長已經一馬當先的走了進來,高喊道:
“今天圖書館閉館,周協理,跟我去北平教育署門外抗議!”
“好,我這就閉館!”耿朝忠二話不說就開始攆人。
廢話,雖然圖書館現在是自己做主沒錯,但名義上的館長還是洪仁遠,他的命令自己豈能不聽?
耿朝忠三下五除二關了館門,跟在洪館長後面往外走,洪館長邊走邊說:
“南京居然連楊兄這樣的人都敢殺,他們還有什麼幹不出來?!這回的事情,沒完!”
一行人浩浩蕩蕩,跟着司徒校長直奔西交民巷的北平教育署而去,一路上衆人問清緣由,人是越聚越多,等走到西交民巷外面,跟在後面的教育界人士已經足足有了好幾千人!
北平教育署裡,趙可楨正滿臉苦澀的繞着辦公桌轉圈,楊杏佛一死,恐怕全國的教育界都翻了天,尤其是上海和北平更是重災區,一個處理不好,他這北平教育署署長的位子就坐到頭了!
“外面來了多少人了?”
繞了半天圈子,趙可楨終於定下神來,問旁邊的助手。
“估計得有幾千人,老師學生都有,您自己去看。”助手指了指窗外。
趙可楨偷偷摸摸的走到窗口,把窗簾拉開一條小縫,哪知道纔剛剛朝外一瞄,就聽到外面傳來了如雷般的吼聲:
“趙可楨,出來!”
趙可楨嚇了一大跳,他親眼看到,北平各界的校長都來了不少,尤其是那個假洋鬼子司徒,更是鶴立雞羣的站在最前面,估計盯着自己的辦公室已經很久了。
“算了算了,我還是出去一趟吧!”
趙可楨嘟囔着,慢吞吞的走了下去。
看到趙可楨終於出現在了教育署門口,衆人總算是出了一口氣,不過緊接着的是更加憤怒的吼聲:
“聯名,聯席,集體赴南京抗議!”
“楊興福不能白死!哈佛校友會絕不同意!”
“豈有此理,南京如此蠻橫無理,可以說是滅絕人性,天下共誅之!”
“FUCK!FUCK!”
怒吼聲中還夾雜着幾個洋人的罵聲,不過他們語言貧乏,來來回回也就那幾句,遠不如中華文化博大精深。
“各位,各位,聽我說,”趙可楨雙手下壓,勉力壓住了衆人的鼓譟,耐心的解釋道:
“楊兄遇刺,本人也非常痛心,我趙可楨也是教育界出身,與楊兄更是相交莫逆,豈能助紂爲虐?但是我勸大家先冷靜一下,這件事還沒有調查清楚,怎麼能知道就是南京做的呢?說不定有人故意嫁禍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