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想起自己幾乎每一次見到麥道夫都是在驢黨的募捐活動中,要麼是募捐晚宴,要麼是某位華盛頓的大人物來做演講。
因爲加州是驢黨的傳統影響範圍,所以驢黨在加州舉辦的活動無論從次數、參與人數、被邀請人質量上都遙遙領先於象黨。
前面幾次麥道夫並沒有和周新打招呼,一直到周新把Quora賣給時代華納後的一次募捐活動上,當時的主持人查克·舒默在中間引薦他們認識。
和周新不同,麥道夫表面上是驢黨的死忠支持者,從1991年開始每年都要向驢黨捐贈政治獻金,他的捐款囊括了聯邦候選人、政黨、委員會等所有可以捐款的領域。驢黨的參議院候選人委員會,麥道夫也是捐贈金額最大的支持者之一。
而周新則是純純騎牆派,驢黨的活動大咖來我參加,象黨的活動我也去參加,給兩邊捐款的金額都一模一樣,主打的就是平衡。
在查克·舒默說出這位是伯納德·麥道夫以前,周新完全意識不到眼前這位西裝革履的白人老頭是驚世巨騙,他以爲對方是一位法官,因爲他的髮型和英格蘭法官戴的假髮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麥道夫的名字出現在周新耳中之後,周新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對方眼神中確實有這個意思,他從眼前這個猶太人的眼中讀出了狡猾和貪婪,他有種自己被對方盯上了的錯覺。
麥道夫的名氣太大,他的龐氏騙局幾乎和雷曼兄弟銀行破產是08年金融危機時標誌性事件了,因此周新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對方是誰。
後面麥道夫幾乎每次驢黨搞的募捐活動上都要找周新來攀談,甚至在他所謂朋友面前都經常表示:“Newman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們兩個很聊得來。”
包括周新之前試圖收購Cymer,就是那家光刻機光源製造的高新企業,麥道夫不知道從哪裡聽說收購沒有獲得批准,他表示:“我和很多驢黨的參議員很熟,像查克·舒默、克里斯·多德等,需不需要我幫你找遊說機構在華盛頓遊說一下。”
有上帝視角在,周新天然就很警惕麥道夫,兩人可以說只是表面朋友。
在周新計劃裡,給麥道夫的定位就是,如果給對方更多的資金來源,他能搞出更大的窟窿來,在金融危機中造成更加嚴重的後果。
現在機會來了,在張江的周新聽到麥道夫的來意後,內心一陣喜悅。
“伯納德,我已經不管NewPay的具體運營,麥道夫的產品聽上去很不錯,但是具體的合作情況你得去找彼得·蒂爾聊,他是NewPay的CEO,我現在大部分時候都在華國。”周新說。
周新其實是想答應下來,幫麥道夫賣他的金融產品,意味着有更多的阿美利肯中產會中招,等到泡沫破裂的時候,大家的資產都會瞬間蒸發。
尤其麥道夫扛的越久,中招的人也就越多。原時空裡,因爲麥道夫的100萬美元起買加上熟人引薦的雙重機制,有錢人才有資格中招。
這就和信託暴雷,中產以上纔有資格上這個當是一樣的道理。俗話說:窮人踩大A的坑,中產踩信託的坑,富人踩私募的坑。
坑它也是有級別的,你級別不夠想踩都踩不了。通過線上渠道,把門檻降低,讓更多的人蔘與進來,這是後世螞蟻都不敢玩的套路,螞蟻都不敢在支付寶上發售私募產品,讓用戶1萬元起買,100萬元以上發車。
也就在現在這個混沌時代,沒有監管的時代能這樣玩。
周新有預感,一旦NewPay和麥道夫合作,只要把風控端做好,把合同擬好,也就是說用戶虧損和渠道無關,是麥道夫投資公司的責任。這樣的話,NewPay會獲得鉅額收益,麥道夫有更多資金可以進行輾轉騰挪,雷會積累到更大的程度再爆。
當然NewPay和麥道夫合作並不是只有好處,同樣有壞處,那就是消耗信譽,NewPay的信譽會被大幅度消耗。
只是周新並不是那麼在乎,因爲到了某個程度之後,他是保不住NewPay的,阿美利肯能允許他享受NewPay帶來的收益,但是不會允許他一直手握NewPay的控制權。
自從餘額寶發售之後,不管是華盛頓還是華爾街,有各種各樣的聲音傳到周新耳朵裡,幾乎每次的董事會都有董事表示,現在A/B股這樣同股不同權的架構不合適。
周新知道他失去NewPay控制權是早晚的事情。
麥道夫聽完後在電話那頭傳出爽朗的笑聲:“Newman,你這就是在開玩笑了,如果你都不能控制NewPay,那世界上就沒有人能夠控制NewPay了。
只要你發話,彼得是不會拒絕的。”
麥道夫說完停頓了片刻:“Newman,如果你答應,通過NewPay渠道購買麥道夫投資產品的資金,我會每年給你1%作爲給你個人的答謝。
我會把這部分收益做成你購買的麥道夫產品的收益。”
也就是說周新沒有購買麥道夫的投資產品,但是卻能享受到收益。
周新心想,騙子在騙人的時候果然是絲毫不吝嗇各種承諾的,只要能騙下去,他們的許諾張口就來。
這也是爲什麼老實人比不過黃毛,因爲黃毛許諾不需要考慮兌現,老實人老是想着我說了做不到怎麼辦,有責任心和道德底線總是容易在情感上受挫。
另外周新能從麥道夫的言論中聽出另外的意思,他給周新的好處費是通過麥道夫基金的收益給,也就是說麥道夫可以拿周新作爲他公司理財產品的金字招牌。
你看,Newman都在我這裡買了理財產品,你有什麼好懷疑的?
同時還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用戶擠兌。
周新讀到這一層意思之後,內心一陣冷笑,華爾街混出頭的果然心夠黑。
“伯納德,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我確實無法干涉NewPay的具體經營。
尤其是在餘額寶推出後,華盛頓那邊暗示過我很多次,我得管好自己,別給他們找麻煩。
所以我回國之後,我的全權代表在NewPay的董事會上都是做啞巴,只聽不表態。”
從周新的本意來說,他很想和麥道夫合作,合作之後佔領華爾街運動說不定會和08年金融危機一起爆發。
周新在08金融危機的時候只是一個學生,他當時很喜歡看一些閒書,裡面包含很多雜誌,他對關於麥道夫事件的一篇文章印象深刻,印象深刻倒不是對於這件事,而是對於那個標題:
“伯納德·麥道夫-盜走華爾街的最後一縷信任”
周新想,如果麥道夫和NewPay合作之後不是隻坑富人,而是連帶着阿美利肯的普羅大衆一起坑的話,那這個標題是不是可以改成:盜走阿美利肯最後一縷信任?
麥道夫聽完周新的解釋後心想,小狐狸還真是謹慎,絲毫不給我任何機會。周新繼續說:“但是伯納德,我會幫你和彼得說一句,具體合作需要你去和他聊。
我只是起到一個牽線搭橋的作用,這純粹是看在我們的‘友誼’下給你個人幫忙,答謝就不用了。”
如果不是擔心這是釣魚,周新其實是想做主答應下來的。
但是這件事是一個巨大的坑,有着巨大的風險,一旦是他促成的,後續暴雷他怕被聯邦逮住不放。
另外就是擔心這是釣魚,因爲老實說麥道夫金融產品收益率超過12%,聯邦金融監管機構有人懷疑他有問題。
像驢黨募捐晚宴,比爾蓋茨也經常參加,有一次比爾蓋茨看到周新和麥道夫相談甚歡,於是遙遙的舉起杯子和周新示意,後來第二天就提醒他:
“Newman,伯納德這傢伙很危險,你最好小心他。”
周新裝傻:“哦?比爾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被哈里盯上了,哈里·馬克波洛斯,壁壘期權投資公司的CEO,哈里雖然是投資公司的CEO,但是他最喜歡進行舉報,包括稅務部門、國*防*部、醫療機構都被他舉報過。
這些機構被他認爲有鉅額不當支出。
他從很早之前也盯上了麥道夫,一直實名向聯邦舉報麥道夫有問題,我看過他寫的那份報告,數據很詳實,邏輯推理很嚴密。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下結論麥道夫是騙子,但是毋庸置疑他絕對是個危險人物。”
周新內心很感謝比爾蓋茨,大家在商業上存在競爭關係,私下對方確實把他當朋友了,“那被哈里舉報的那些機構有沒有鉅額不當支出?”
這是一個推理,一個人說的一件事是真的,是不是能推測出其他事情也是真的。
比爾蓋茨苦笑:“這是不能說的秘密,即便這些部門真的有鉅額不當支出,也不是哈里能揭開的。
別說哈里不行,就算是Bush,他也不能把這個蓋子揭開,不然會有很嚴重的後果,他舉報的內容涉及到中*東*地區的前線採購。
正是因爲哈里不知輕重,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所以即便他舉報伯納德的報告寫的很有邏輯,聯邦依然沒有真正意義上去調查麥道夫。”
比爾蓋茨能看到哈里·馬克波洛斯的報告,哈里的報告是實名舉報的,也就意味着有很多人看到過這篇報告,從而對麥道夫產生懷疑。
要是有華盛頓的人利用這件事做局,他一旦插手,然後麥道夫暴雷,被華盛頓借題發揮把NewPay的控制權奪走怎麼辦?
甚至更進一步,把周新花數年時間在阿美利肯乃至全球的金身打碎。
所以周新在其中起到任何作用,甚至連牽線都不會,牽線只是電話裡安撫麥道夫的說辭。
果然沒過幾天,彼得·蒂爾爲了這件事專程飛到申海來找周新:“Newman,你不能答應伯納德的要求。
我知道你和伯納德有很好的私交,但是你不能把個人情感摻雜到公司經營上來,10%收益的理財產品,這不正常。
他有問題,我們不能在NewPay上賣伯納德的金融產品,一旦出問題,會對NewPay的信譽造成重大影響。”
周新意識到麥道夫去找了彼得·蒂爾,還是用了他的名號,大概率說和麥道夫合作是Newman的意思。
這才讓彼得·蒂爾火急火燎的跑到申海來找他,生怕他被麥道夫蠱惑。
而且彼得蒂爾也是驢黨的支持者,他好幾次見過周新和麥道夫閒聊,所以彼得·蒂爾很擔心周新被麥道夫說動。
周新沒有揭穿,而是問:“彼得,巴菲特的年化收益率超過了20%,伯納德能給到12%的利率很奇怪嗎?”
彼得·蒂爾知道自家老闆是互聯網領域的天才,在其他領域很遲鈍,即便是金融領域,周新的天賦也只是體現在和互聯網相關的地方。
“這不一樣,巴菲特的收益來源清晰可見,同時20%的收益率是平均下來之後,如果攤到具體年份,依然有低於10%的收益,甚至是虧損,他在千禧年納斯達克泡沫破裂的時候就虧了0.5%,納斯達克泡沫的那幾年,他收益也只有5%。
伯納德不同,無論市場如何,他都說自己有10%以上的收益率,再怎麼金融危機、市場蕭條,也不會影響到他的收益波動。
同時麥道夫的底層資產又是黑洞,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買了什麼股票,做了什麼風險對衝的措施。
巴菲特喜歡買可口可樂、星巴克、運通,麥道夫呢?沒人知道。”彼得·蒂爾耐心解釋道:“他們完全不一樣。”
20年拉平年化利率20%更難還是無論市場如何變動每年收益10%以上,那個更難彼得不知道,但是彼得知道一個不夠透明的產品,一定是有問題的。
所以後世華國中產買信託,完全不思考信託的底層資產結構是什麼就買,聽了銷售介紹鼓吹就買,不踩雷纔怪。
周新聽完後連連點頭:“彼得,我明白了,我沒有給伯納德任何承諾。
我只是說會給他做個介紹,我在回申海前和你說過,我不會干預NewPay的日常經營。
這屬於NewPay日常經營的一部分,我不會干涉,要不要和麥道夫合作,你說了算。”
還沒完,關於麥道夫是一個大的連貫劇情,還關係到後續的金融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