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道:“我不問你們是誰,你們又何必問我是誰呢?你瞧瞧三個佛爺,他們多明理。”
見出來的是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三僧腳步不停。如只看見一個木人芻狗一般。
羅小扇暗想這裡不該有這樣的姑娘出現,遂也不搭理她,加緊步子。
哪料那個姑娘像是蝴蝶看中了花一般,認準了他們,他們走多快,她都一路緊緊跟着。
又行了一陣,那姑娘忽然喊道:“哎喲,我走不動了,慢點吧!”
羅小扇問道:“姑娘,走不動就別跟了,回去吧。”
姑娘往地上一坐,氣道:“我要是能回去,還跟着你們幹什麼?”
羅小扇再不理他,只管趕路。
才走幾步,那姑娘忽然掩面哭喊起來:“哎喲……要死人了你們都不管……世人都說和尚好,我看你們……都是鐵石心腸啊……嗚嗚嗚……”
還真眼巴巴的落下淚來。
三僧腳步一頓,生平回頭道:“姑娘,你跟着我們,是到底有什麼苦處?”
“有人要害我……”
生平嘆道:“阿彌陀佛,依姑娘的本事,既然都跟得上我們的腳程,尋常人家恐怕難爲不到你吧?”
那姑娘哭道:“要害我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啦……”
這個姑娘出現得突然,更不知來路。四人正猶豫間,林子一響,驚出幾隻飛鳥。
四人一驚,有人來了!
便見一個劍客幾個騰躍,就到了近前。
那劍客一見姑娘,就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快跟我走!”
“救命啊……我不要跟他走……”
劍客見還有人在,臉上掛不住,伸手左右去點她的穴道。
哪料一點,點到一柄尺長的黑色小劍上。
劍客怒道:“關你們什麼事?”
生平道:“阿彌陀佛,女施主既然不願和你走,你何必強爲難於她?”
“我的事,也是你們管得了的?看劍!”
通常別人說看劍的時候拔劍,絕不是要把劍遞給你看。而是要把劍刺到你的肉裡,讓你既清醒又距離近看得清。
劍客再不多話,拔劍就刺出四朵劍花,分朝四人襲去!
他的劍極快,絕非一般武林高手所能比,顯然也是練過氣的。
不過想讓眼前三僧一道這四人看劍,恐怕他的劍還不夠看。
羅小扇黑雲小劍頓時一攬,獨自把四招接下。那劍客見他如此,又拔劍欺身,乒乓間,就打了十幾合。
羅小扇瞅準一個間隙,把他劍一撥,寶劍從劍客手中脫手而出,甩到一邊。羅小扇笑道:“你的事,我看我們倒是還管得點。”
“好!既然你們公開與我姑蘇劍客爲敵!在南疆蘇州樓的地盤上,我看你們能走多遠!”那劍客怒哼一聲,撿起長劍。
四人不禁一驚,羅小扇訝道:“慢!你是蘇州樓的人?”
姑蘇劍客冷哼一聲,道:“你們既是知道蘇州樓,就不該阻我的事!”
生平道:“阿彌陀佛,快些把事情說清楚吧!免得誤會!”
那劍客哈哈一笑,道:“誤會?什麼誤會?憑什麼要我給你們把事情講清?”
說罷袖子一揚,一隻響箭沖天而起!
“咻——!”
一聲尖嘯,引氣四面林子裡,鳥驚獸動。
見他如此,四人搖頭不已。
不多時,就見四面八方來了許多劍客打扮的人,姑蘇劍客把劍一指,他們就把四人圍在中間。
姑蘇劍客道:“樓主,我們費力尋了小姐這麼多日,適才我想把小姐帶走,他們卻出手阻攔!”
一個白衣公子瀟瀟灑灑從天而降,一見少女,臉上一陣喜色,又見圍着那四人,不禁一驚。
那公子瞪了姑蘇劍客一眼,道:“快住手!”
說罷撇開劍客,走到四人身前,施禮道:“在下蘇州樓樓主忘憂,不知四位是?”
“你真是樓主忘憂公子?”
“區區在下,童叟無欺。”
羅小扇笑道:“我們四人,奉玄珠觀森無前輩手諭,正是來拜訪閣下的。但沒想到,見面的方式,這般有趣!”
說罷從懷裡掏出森無真人手諭,遞給忘憂公子。
忘憂公子一陣尷尬,對從人道:“差點壞了事!快帶小姐先回去吧!”
生平和尚也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姑娘見有人來扶她,扭着身子掙扎道:“哥……爲什麼要讓這些臭男人來碰我……快放開我……”
忘憂額角青筋一跳,顯然對這個妹妹也是毫無辦法,才帶收下四處尋找。他走過去啪啪點了她兩處穴位,着姑蘇劍客和一衆從人把她扛走。四人見那姑娘居然是他妹妹,無不咋舌。
把衆人都散了,纔對四人道:“不好意思,舍妹貪玩,總是四處亂跑。醜事讓各位見笑了!”
“不妨事……”四人無話可說。
換做是誰有一個這樣到處亂跑惹人的妹妹,頭疼起來也不會比他好多少。
有蘇州樓樓主親自相伴,路上自然方便得多。
四人跟着他出了林子,就見一輛奢華的五彩馬車靠在林邊。馬是好馬,兩匹純白的高頭白馬,渾身一塵不染。這種馬,再不懂馬的人看過,都能出是千金難買一匹的良駒。兩匹馬的脖子上,都各自掛着兩個拳頭大的銅鈴,擦得蹭亮,在陽光下相當晃眼。車頭兩個趕車的把式一絲不苟,互相話都不說一句。見他們主人來了,一個立即下車從後面開了門,搭了木墩。
五人前後上車,車外收拾停當一聲鞭響,馬車就叮叮噹噹行起來。
如果從外面看,這輛兩匹馬拉的車是奢華,從裡面看,就說是頂級豪華也不爲過了。五個人坐在裡面,還不嫌擠。軟軟的榻子,穩穩的緩衝了車路的顛簸。
忘憂公子按下一個機關,蹭的一聲,版面開合,底下竟然是兩個果盤,三壺酒。他把這幾樣都拿出來,呈道四人中間的小几上,道:“出門在外,也沒什麼好的款待,四位見笑了!”
小几上有幾隻倒扣的精緻玉杯,羅小扇毫不客氣,翻起一個,倒了一口酒。讚道:“酒真是好東西。”
三個和尚倒手都沒有擡,生平道:“阿彌陀佛,我們這是去哪裡?”
忘憂一樂,道:“自然是去蘇州樓啊……”
生平道:“卻不知樓主有什麼煩心之事?”
忘憂聞言眼神便黯淡下來,也翻起玉杯,倒了一杯酒。
“此事說來,話就長了……”
紅沙河旁的白土寨,水路有北通長江的紅沙河,陸路有東往蘇杭的古道,從古到今都是南疆的商貿中心。終日裡商賈雲集,車船密佈。蘇州樓就坐落在白土寨的紅沙河畔。
紅沙河的源頭處,還有一個支流。
當地人叫那裡做三巫溪。
三巫溪從大山底下的山洞流出來。養育了沿岸白土族人。
除了水甜清洌,本來平平常常。
忽然有一天,有人從三巫溪的水裡淘到金子之後,三巫溪的平靜頃刻之間就被打破了。
四處蜂擁而來想發財的客商,都涌到這裡淘金。
不足半個月,三巫溪已經混濁不堪,小小的溪流被他們這羣人如此折騰鬧,別說淘金,連一條魚,都淘不到了。
終於,貪婪的慾念慫恿之下,開始有人往流出溪水的山洞裡走去。
人,越去越多,洞裡,越走越深。
直到洞裡一聲巨響,進去後的人都沒能再出來。
三巫溪的水從洞裡流出來都被染成暗紅色,濃濃的血腥氣味刺鼻。
從那以後,三巫溪周圍開始謠傳洞裡有妖怪。
不過這些話阻不了那些要錢不要命的人。
於是一波一波的人,把三巫溪一次一次的染紅。
“我蘇州樓的人,在三巫溪的山洞裡,也死了不少……”忘憂樓主說到這裡,面色也不禁頗爲惋惜。
羅小扇苦笑道:“若你想請我們去幫你淘金,那恐怕你請錯人了。淘金什麼的事,我們可幹不來。”
忘憂道:“鳳勾道友見外了。我說的事態惡急,乃是近日裡,不止去洞內的人會喪命,連三巫溪流經的地方,也漸漸有人會在夜裡橫死。所以謠傳又起,都說是三巫溪裡的妖怪出來索命了……”
“貪富貴進洞淘金的,死一萬也不足惜。但若傷了普通百姓,我們絕不坐視不理。”生平道,“勞駕樓主,掉轉車頭,直接去三巫溪吧!”
忘憂樓主道:“還不行,我們還不能去,少一個人。”
“誰?”
“青衣侯。”
青衣侯是誰,他們都沒有問,忘憂樓主也沒有往下說。畢竟樓主口中少他不能去,不用說在當地也是個重要的角色。
經過馬車一夜的趕路,羅小扇本還想在這舒服的大馬車裡好好的睡上一覺,但叮噹不絕的銅鈴聲,擾的他始終難入睡。
第二天晌午時分,馬車終於進了白土寨。透過厚厚的車板,能聽到車外各種方言的討價還價謾罵熙攘。都不用看車窗看,也能感受得到這白土寨的繁華,果然不假。
車鈴晃晃蕩蕩。
哪怕是從白土寨的正門進來,穿行在這沿河最繁華的碼頭,車也沒有受阻停一下。羅小扇這才知道,馬脖子上那兩個銅鈴,是做什麼用的了。
的確如他所料。白土寨碼頭邊上,沒有人聽到這個最響的車鈴聲,會不讓道。
但他卻想錯了,衆人讓道的原因,並不是因爲他的車鈴是最響的。
蘇州樓樓主身份雖然不及當地寨主,人家是個官。但是這裡的所有人,都寧願得罪官,也不會有人願意得罪錢。得罪官,一些日子以後,你或許還能在這裡找條活路,得罪蘇州樓,恐怕在廣闊的南疆,都決難尋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