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溼氣很重,偶爾還會聽到水滴滴嗒掉落在地的聲音,在這個空洞的隧道里迴響着。牆上早已佈滿積了年久的青苔,深不可測的隧道里伸手不見五指,千尋小心翼翼地走在這個彷彿沒有盡頭的隧道,鞋子踩踏在溼溚溚的地面上,偶爾水滴濺起,潑在腳上,煞是冰冷。
“白龍......”千尋輕輕地呼喚着,“白龍......”
白龍,是你嗎?我沒聽錯吧,是你在哭泣的龍吟聲吧.....
突然,在黑漆漆的隧道里,前方發出微微的亮光,千尋趕緊衝上前去,卻沒發現面前的一個積滿水的小窟窿,一腳踩了下去,整個身體就這麼重重地往前摔倒,弄得渾身狼狽。
但千尋卻沒有任何猶豫,站了起來又再往發出亮光的方向跑去。
一條龍躺在地上,發出微弱的龍吟聲,身體因用力地呼吸而上下起伏着,好幾回一口氣逆衝上來卻順不下去,呼吸難當。雪白的毛髮因地上混濁的水而變髒了,卻掩蓋不了身爲一條龍該有的霸氣。
“白龍!!”
白龍被困在監牢裡,身體偶爾發出漸強漸弱的光芒,雙眼緊閉着,像是在發着怎麼樣的噩夢,任憑千尋怎麼呼叫他,也無動於衷。
逐漸地,白龍的龍吟聲開始變得更急促了,身體的亮光也開始減弱,雪白的毛髮,開始呈灰脫落。
千尋跪在監牢外,心急如焚,她只能捉住牢門的鐵枝,卻無能爲力。難過的她,感到痛側心扉,看着白龍脫落的毛髮,千尋的心也被掏空了。
終於,千尋開始哭了。
“白龍!!你醒來呀!!是我啊!!千尋啊!你快醒來啊!!”
淚水像泉涌般不住地在千尋臉上流下,千尋哽咽着,無力地低下了頭,閉起了眼睛,她緊捉牢門的手卻始終不曾鬆開過。
突然,千尋臉上的淚水化作點點星光,像螢火蟲般在半空中漫漫飛舞,然後穿過牢門,環繞着白龍,緩緩地停留在他的傷口,發出無比的閃光。
頓時,白龍身上的傷口,慢慢地在復原着,白龍的龍吟漸漸轉弱,痛苦也越來越輕。
看見這一切的千尋,內心即驚訝也激動,亮光能丞救他嗎??白龍能醒過來嗎??
千尋目不轉睛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深怕一個不小心,白龍就會被這些螢火蟲帶走。
螢火蟲就這樣靜靜地伏在白龍的傷口上,但發出的亮光開始減弱。
最終,光亮消失,螢火蟲也像流星雨般瞬間消失不見了。
剩下的,是躺在地上的白龍。
白龍身上的毛髮雪白如昔,傷口也不復見了。
“白龍......”千尋試圖輕呼。
白龍卻不爲所動。
“白龍??”
終於,白龍轉變成人的模樣,雙眼鬆醒地張開,緩緩地擡起了頭。
看着眼前髒兮兮的女孩,白龍笑了。
是千尋。
口中弱弱地吐出熟悉的字眼,“千尋......”
“白龍!”千尋終於破涕爲笑。
終於,賑早見琥珀主和荻野千尋,他們的視線,對上了。
“千尋,對不起......”
“沒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眼眶泛着的,是開心的淚水。
我們會再見面嗎?
會的!
第十八章
千尋擦乾了眼淚,拿出了刀子,打開了牢門。
“白龍!”她緊緊地擁住了白龍,就像當初要離開神隱般。
“千尋....”
“我還以爲你死了... .”
白龍擦了擦千尋髒兮兮的臉,然後微笑的說,
“我說過的吧,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嗯… 一定會的。”
兩人相視而笑。
“走吧!白龍!”千尋扶起白龍,小心翼翼地走出監牢。
“不準走!!”
一把嘹亮可愛的聲音傳來,在隧道里發出了洪亮的迴音。
隨着聲音的出現,隧道頓時亮了起來。像是幾十枝火把,被人順着次序點燃了起來,慢慢從近開始到遠,聲音的主人也露臉了。
是布娃娃!!
“誰也不準離開這裡!!”布娃娃憤道。
“布娃娃……”白龍放下千尋攙扶着他的手,把千尋拉到了他的身後,身體擋在了前面,“放了她吧,她本來就不該牽涉進來的。”
“白龍……”
“你以爲你還是以前的龍澤嗎??我沒有必要聽你的。”
“布娃娃,我知道你一直很討厭我,可是, 這個女孩對我很重要,所以,放過她吧……”
“你現在的身體大不如前,所以,你在哀求我嗎??”看着白龍受傷的身體,布娃娃諷刺道。
“布娃娃,你也有自己珍惜的東西吧?”白龍突然地問了一句。
珍惜的東西……
“一定有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珍惜的東西的。”千尋看見布娃娃默不作聲,繼而道。
“沒有,纔沒有什麼珍惜的東西呢....任何東西舊了,就丟了吧....纔沒有珍惜的必要。 ”
布娃娃答道,然後笑了,似乎爲自己找到的答案感到很滿意。
“那小彥呢??你也把他丟了嗎??”
白龍的一句話,讓布娃娃語塞了,沒有反駁的餘力。
“是他先把我給丟了!!!”布娃娃怒吼。隧道突然地震動,千尋因站不住腳而搖搖晃晃,白龍趕緊捉住了她的手,扶住了她。
白龍的手,還是這麼的溫暖。
“把你丟掉的,不是一名工人嗎??”
布娃娃疑惑了,
對呀,並不是小彥丟了他...
只是,小彥在有了新的玩具後,就把他忘了,把他忘掉了。
“他丟下我一個,他不再珍惜我了....”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沒錯!!”布娃娃繼續堅持自己的立場,揚起了詭異的笑臉,“你是打算在哄我嗎??白龍??你的名字,對吧??”
“你....”突然,白龍緊緊地捂住了胸口,面有難色,汗水開始滴落,身體微微往前彎下, 似乎是傷口還沒完全康復。
“白龍....”
右手擋在千尋面前,他仍然堅持着。
“白龍....”千尋擔心不已,“布娃娃,哪你呢??難道你就不想再見到小彥了嗎??你就不想看看長大了的小彥嗎??你不想看看現在的小彥幸福嗎,你寧願繼續在這裡傷害所有人,你也不原意看見小彥的笑臉嗎??”
“小彥...我還可以見到他嗎??我還可以回到人類的世界嗎?我還可以回去看長大了的小彥嗎?我還可以看見小彥幸不幸福嗎.....”
“可以的!!只要你願意!!就一定可以!!我不也來到神隱了嗎??”
“小彥....”布娃娃的心開始動搖了。
布娃娃回憶起和小彥的一切一切.....
“一定可以的,錢婆婆是一個很善良的巫婆,她有着很強大的法力,她一定可以幫到你的!!”
“真的可以??我真的可以回去?”布娃娃累了,不想再做任何的努力來贏取魔王的一笑,信任,看重。
“嗯!”千尋用力地點點頭,她是這麼努力地相信。錢婆婆一定可以幫助布娃娃的。
漸漸地,布娃娃的銳氣開始減弱了,他那雙憤怒的雙眼,失去了仇恨,卻多了溫暖。
“我真的,很想念小彥,很想念,很想念.....”
回憶,是一件很美麗的東西,像現在的布娃娃,他展開笑容了。
“你們快走吧....”
“布娃娃,我們一起走吧。我們一起去找錢婆婆。”
“嗯...”布娃娃搖搖頭說,“你們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
“但是你...”
“我會去找你們的,你幫我告訴錢婆婆說,我是一個很可惡的娃娃,我傷害了好多好多的人,她...她還願意幫助我嗎??”
“會的!!只要你改過,錢婆婆一定會幫你的。我有一個朋友,他曾經在湯屋裡迷失了自己,現在,他就和錢婆婆住在一起了。”
“謝謝你小千,不,你叫千尋吧。你,真的很善良呢....”布娃娃微笑着對千尋說,“快走,快走。”布娃娃步上前,把白龍和千尋推向大門,倉促地。
是布娃娃感覺到什麼了嗎??
“走吧,千尋!”白龍緊握住千尋的手,毫不放鬆。
“可是.....”千尋依然沒辦法放下布娃娃一個。
“我沒事的,你們快走吧。”
“走吧,千尋。”
“嗯。布娃娃,你一定要沒事,我答應你,我會帶你去見小彥的。”
“一定哦?”布娃娃噗嗤地笑了出來,像個小孩,是充滿童真的笑聲。“謝謝你,千尋。”
接着,白龍便和千尋奔跑着,消失在布娃娃的視線裡。
“碰!”是什麼巨響在後面響了起來。
布娃娃緩緩地回過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臉孔。
受傷了的他,此時此刻,變得更面目猙獰,佈滿血絲的瞳孔,隱藏着無盡的憤怒,怨恨。
看來他輸給了並肩合作的巫婆姐妹。
對啊,親人合作的力量,真不能忽視啊。
布娃娃看着眼前這個把他帶進神隱世界的魔王,突然忍不住笑了。
“你在笑什麼布娃娃???!!!!?”魔王怒問,雖然受傷了,可每一個毛孔下還隱藏着反撲的力氣,爲任何一個取笑他的人,作出生命的代價。
“那條龍呢??”魔王發現了消失蹤影的白龍,雙目不由得再次睜大,那雙骷髏手緊捉住布娃娃的手臂。“你放走了他們??!!你這叛徒!!”然後狠狠地掃刮在布娃娃的臉上。
布娃娃沒對這受傷了的野獸做出還擊,就這麼被他打在地上。
擦了擦臉上的痛楚,布娃娃站了起來,對着魔王說,“魔王,我不會再當你的手下了。”
“你說什麼??”
“我不會再當你的手下了。我...我要回去找小彥。”從猶豫到堅定。
“你說…你要回去找小彥??哈哈...” 犀利的笑聲,煞是刺耳。“你要回去找小彥??哈哈!!你認爲你能嗎??你還有這個資格嗎??”魔王諷刺地繼道。
“可以!!我可以!!千尋說我可以的!”
“千尋??是那個女孩嗎??”魔王陰聲陰氣地道,“原來真的是你放了他們!!你這混蛋!!!”魔王使勁全力地掐住了布娃娃的脖子,咬牙切磋地道,“你這沒用的東西!!好啊,你說你不要再當我的手下了,那我就成全你吧!!”語畢,魔王便抽盡了布娃娃的力量,甚至生命!
閃閃發亮的光流,從布娃娃的身上,傳進了魔王的骷髏手。頓時,魔王的傷口緩緩癒合,額頭青筋暴出,更顯可怕!!
布娃娃沒有反駁的力氣,魔王雖然已經受傷了,但他畢竟還是一隻野獸。一隻受傷的野獸,也許更加地危險!!
“千尋,對不起,我沒辦法去見小彥了。”
“你要帶我去哪裡??”布娃娃清澈的雙眼,眨着問這個走在他前面的人。
“一個叫神隱的世界。”
“那是什麼地方??”
“一個你不會被人拋棄的地方。”
“真的嗎??”
“可是,你必須聽我的!!”
“嗯....”
“如果你背叛了我,你就會死。”
那是誰曾對布娃娃說的話。
他不記得了,因爲,他感覺自己越來越輕了。
像是飛了起來。
飛到了一個熟悉的地方。
一個少年坐在書桌前,翻着書頁。
像是有微風從窗口吹來,帶着童年的味道。
少年不自禁地轉過了頭。
千尋.....我.. ..看見小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