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正是拔花生的季節。一般都會連花生苗先捆回家,再慢慢摘。於是,大腹便便的我也和奶奶公公一起在曬坪上摘花生。
一般足夠老和飽滿的放在一個籮上,而把那些沒有肉的、發育不良的放在一個小籃子上。我知道放籃子上的將煮着吃。
其實,我很想吃花生,因爲花生是堅果,我肚子裡的胎兒需要它,可又不敢說出口。因爲他們都是特別小氣的人,我怕被拒絕。
於是,便悄悄的把五六個飽滿的花生丟進籃子裡,想來個魚目混珠。然而,我的陰謀並沒能得逞,我眼巴巴地看着我婆婆把它們一個一個的挑了出來。因爲籃子裡的花生實在太嫩太嫩了,水煮過之後,全是皮和一泡水,沒味兒,一點都不好吃,所以,我不吃。
一天,兩天,三天……一個禮拜後的一天傍晚,我去客廳的三角廚倒開水喝時,忽然,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
奇怪,是什麼這麼難聞?於是,滿腹疑惑的我,禁不住左右看看,當我來到客廳正中央的神龕邊上時,終於,發現臭源了——那個飯翕。
我的手一碰觸飯翕,只見,原本聚集在一起的黑壓壓的蒼蠅和小蟲子便做鳥散狀飛跑了。
原來飯翕裡放的是那些已經變質變臭的粘乎乎的水煮花生。
想到奶奶有把“她孫子扔到垃圾堆裡的發臭的魚”撿回來的前科,爲了不讓他們三個老人吃壞了肚子,於是,我毫不猶豫地捂着鼻子迅速地把它倒掉了。
然而,正當我爲自己的高尚行爲而感到自豪時,我婆婆發現了被倒在垃圾堆上的水煮花生,於是,對我又是瞪眼,又是痛罵。我只能沉默不語。
可我後悔極了!我想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不過,吃一塹,長一智。下不爲例就是了。
隨着肚子的迅速膨大,身體越來越不便。
因爲嚴重營養不良,尤其嚴重缺鈣,那段日子,睡到後半夜時,兩隻小腿抽筋抽得非常厲害,那種說不上來的不適和疼痛,讓我苦不堪言,不知所措。
從書上得知,這種情況,要吃鈣片,或者多吃豆製品,多喝喝骨頭湯、牛奶等。我細細比較了一下,這些東西中,最最便宜的莫過於豆腐等豆製品了。
一個趕集的墟日,我見婆婆穿着一新,提着籃子要上街。當她走至我們家房門前的曬坪處時,我急忙大聲的叫了她:“阿孃,幫我買一塊錢豆腐回來好不好?”讓我出乎意料的是,我婆婆竟然連腳都沒停一下,急匆匆的一邊往外走,一邊大聲說:“我沒錢喏!”
我完全被怔住了!我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心像被人凌遲了般,不但疼痛難忍,而且血流不止。看着婆婆那毅然決然的冷漠的背影,我的眼淚不停地在眼眶裡翻滾,一會兒,便不爭氣地奪眶而出。
那時,我公公就在旁邊竹椅上坐着,我相信他看到了一切,也聽到了一切。
我是真的沒想到,有孕在身的我,連一塊錢豆腐都無福享受。更別說癡心妄想吃雞鴨魚肉蛋了。
那時,營前的排骨是五塊五一斤,我想這個有可能拒絕,於是,我不敢開口,可我萬萬沒想到“一塊錢”的東西也將被拒絕。
更何況家裡用的每一分錢,不是我老公掙的嗎?不是我們夫婦倆省吃儉用、勒緊褲帶子省下來的嗎?
暑假,我們還帶回貳仟伍佰元的現金交給我公公;九月一日,老公給他上大學的弟弟寄去柒仟捌佰元;十月中旬,老公又寄回了叄仟元。
不可思議的是,我老公唯獨自始至終都沒有給我一分錢。
每次寄了錢,老公都會寫信回來,我公公會給我看。
因爲我婆婆耳朵聾,所以,有什麼事,我公公有時懶得跟她講。這樣一來,我婆婆一直以爲我在家白吃白喝,以爲她大兒子丟了一個“大飯桶”在家。
我終於明白了爲什麼有一天的空心菜煮的像豬食般難吃,又黃又爛又鹹,原來婆婆有不滿的情緒在。